太後坐鎮中宮多年,先帝去後,更是後宮第一人,再者她本來心性堅強,怎會怕胡齊亞威脅?然她估量了下情勢:若是打起來,恐怕太廟要遭殃,也會逼得叛軍對嘉興帝下手,於是揮手製止雙方,“哀家一個人進去!”
這下胡齊亞倒不好辦了,他可以對領著龍禁衛的太後開槍,卻不能對孤身闖寢殿的太後動手。
於是,太後就這樣進去了。
看著夾室內曆代先帝先後的牌位,太後驚惶不已:原以為自己死後,牌位也要被供奉在這裡,眼下卻發生這樣大事,眼看秦氏皇族的江山就要敗在兒子手上,她母子將成為秦氏的罪人。——不,決不能!
正想著,已到供奉先皇牌位的夾室,就見王壑瘋魔了似的掐住嘉興帝的脖子,嘉興帝臉色憋得紫漲。
“住手!”太後嚇得肝膽欲裂,撲上前掰王壑的手,一麵滾下淚來,一麵哆嗦著痛斥王壑,“哀家真是看錯了你,竟當著先帝牌位弑君,簡直大逆不道!無君無父的東西!若非先帝對你母親網開一麵,哪裡會有你?”
這話刺激了王壑,厲聲道:“住口!我父母欠你們的,已經還清了!此事休得再提!”左手從嘉興帝手中扯過那奏章,劈臉扔向太後,“你好好瞧瞧!”
奏章砸中了太後的臉,落地。
太後呆滯,那是什麼?
竟然令王壑如此狂怒?
她不管,她要救兒子!
太後一來,趙朝宗更緊張了,因為當年梁心銘女子身份暴露後,在金殿被群臣圍攻,太後當時還是皇後,親自趕去乾元殿,為梁心銘主持公道。
他們怎好對太後動粗呢?
可是,太後罵王壑“無君無父”的話,趙朝宗也是不愛聽的,當下撿起奏章,捧給太後,板臉道:“請太後先看了再說。晚輩勸勸我哥。”
太後聽他這麼說,方才接過去。
趙朝宗低聲勸王壑:“哥,眼下不能殺這昏君。殺了他咱們就出不去了……”
王壑手鬆了些,他也是被嘉興帝激怒了,不然也不會在先帝的牌位前動手。
嘉興帝終於緩過氣來了。
太後也能定下心來看奏章了,一看之下,不由淚如雨下,既為梁心銘難受,也為大靖難受,因為梁心銘之死,並未換來朝堂平靜,反而令事態發展一發不可收拾。她也明白了王壑發狂的原因:這是認為嘉興帝逼死了他父母,所以要報仇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她哆嗦著嘴唇,竭力壓製失態,嚴正對王壑道:“梁大人一片忠心,哀家十分敬佩,也很痛心。然你母親求仁得仁,所求的正是大靖天下安定,而你起兵造反、攻打皇城、挾持皇帝,豈不違背了她的意願?”
王壑轉向她,寒聲道:“太後的意思小子明白,是說我母親自己求死,與昏君無關?”
太後:“……”
她想回“是”,卻說不出來。
怎會無關呢?
明明就是皇帝逼的!
王壑繼續道:“我父母受先帝知遇之恩,寧願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小子不敢心懷怨憤;可他們死了,大靖天下安定了嗎?這昏君放手了嗎?我王家世代忠良,又有何辜?忠義公赤膽忠心,又有何辜?還有玄武王族、崔相……”
太後的心針紮似的疼。
嘉興帝氣血翻湧,斷斷續續道:“這都是……梁心銘……詭計,亂臣賊子……欺瞞世人。”
王壑五指驟然一緊,再次掐緊了他脖子,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道:“說的好啊!小爺這不就造反了麼。可算合了你的心意。爺可不像我母親那般死腦筋,活著你不放心她,死了你還是不放心她,隻有起兵造反你才能放心,才能證明你的英明,證明你的聖明。你算無遺策,怎麼就沒算到:以我父母的能力,若真有反心,你能坐穩這皇位嗎?就憑你這樣昏庸無能,小爺奪你的皇位易如反掌!”
嘉興帝羞憤道:“這本就是……你母親……一手安排的……陰謀,逆賊、彆、裝模作樣!”
王壑:“……”
靜了會才道:“皇上英明!”
忽然就沒有興致了。
他鬆開嘉興帝,直起身,看著太後,眼光譏諷,仿佛說,這就是你的好兒子!
太後感到一陣無力、痛苦,實在承受不住王壑意味深長的目光,脫口喊道:“你口口聲聲罵他昏庸無能,那不都是你母親一手教出來的?還有你父親,還有崔淵、謝耀輝……都是他們教的!哀家和先帝並不曾乾預!”
她猛然轉身對著先帝牌位,淚如雨下:先帝,這到底是怎麼了?真是大靖氣數儘了嗎?
王壑問:“太後是說我母親教壞了他?”
太後斬截道:“哀家並無此意,但他確是你母親教出來的。想必你母親也問心有愧,才……”
王壑截斷她話:“我母親不止他一個弟子。朱雀王的女兒和義女、我姐姐、我,都受我母親教導!”
太後道:“那又如何?”
王壑道:“他倒行逆施,我會替母親清理門戶,絕不讓他禍害天下,辱我母親名聲!”
這一刻,他豁然開朗。
太後也豁然開朗:梁心銘以身報國,了結了先帝對她夫妻的恩義,使得王壑再無牽絆。若嘉興帝懂得適可而止,王壑或許沒有機會反,可是嘉興帝竟要對王家和張家斬草除根,這便讓王壑有了借口也有了機會。——也許梁心銘早算準了嘉興帝,早對他死心了,但她受先帝大恩,不能廢帝,也不能反,唯有寄希望在王壑身上。
梁心銘這封信不是留給先帝的,而是留給王壑的。她早對嘉興帝有防備了,所以一直不許王壑回京。
太後越深想,越覺心冷。
她嚴厲道:“你是一定要違背你母親的遺願了?還是你本有野心,這一切不過是你的借口?”
王壑道:“我母親有什麼遺願?我母親欠先帝的,已經還清;欠太後的,也已還清;欠天下的,也已還清;唯欠我一個慈母!自我幼年開始,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國事上,唯有晚間回家,才有空查看我的課業,我才得見她一麵。太後竟然說她教壞了昏君!怎不說你兒子無能?!”
太後身子不住顫抖,道:“我兒子無能?當年你母親親口讚他聰慧,並不輸給你!”
兩人如市井百姓般吵架。
嘉興帝根本插不進去話。
趙朝宗也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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