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寒默然不語。
太皇太後緊盯著他，逼問道：“怎麼不說話？”
洛清寒冷冷道：“蕭側妃已經死了，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太皇太後稍稍提高音調。
“先不管有沒有意義，你隻管回答哀家，你是會？還是不會？”
理智告訴洛清寒，此時最聰明的做法應該是給出肯定的答複，畢竟盛永帝是他的親爹，即便那個爹對他不怎麼厚道，但在普世價值中，孝道大於天，他身為人子為父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更何況就隻是個答複而已。
說說又能怎麼樣？
他難道還真能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去殺了兮兮嗎？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阻止他說開口給出肯定的答複。
見他陷入沉默，太皇太後的情緒逐漸變得激動起來。
她捧著茶盞的指尖微微顫抖，幾乎就快要握不住了。
華安長公主一邊安撫太皇太後，希望她彆生氣，一邊勸皇帝趕緊說話，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跟太皇太後鬨脾氣，不值得！
洛清寒隱藏在袖中的食指輕輕顫動。
他立即用拇指將食指緊緊扣住，將那點莫名的不安給壓下去。
“蕭側妃不是皇祖母說的那種人，她跟父皇駕崩的事情肯定沒關係。”
太皇太後見他連一句象征性的承諾都不肯給自己，心裡對他的失望已經到達頂點。
她一字一句地問道。
“陛下千萬百計地維護蕭側妃，甚至不惜違逆孝道，為什麼？難道你是在心虛嗎？”
最後一句話的音調被她咬得格外重，聽起來頗有幾分逼問的氣勢。
華安長公主想要幫皇帝說話，卻被太皇太後用一個冰冷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洛清寒：“朕有什麼可心虛的？”
太皇太後厲聲道。
“蕭側妃是你的寵妃，倘若她真的跟先帝駕崩有關係，那麼她肯定是為了你才會去謀害先帝！
一旦她暴露了，你自然也就跟著暴露了。
你看似是在保護她，其實是在保護你自己。”
華安長公主被這番話嚇得差點心跳失常。
雖然她也猜測過先帝的死可能跟蕭側妃有關係，但她從沒想過此事會跟洛清寒扯上聯係。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主要是不敢去想。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觸碰到真相，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她不敢做的事情，此時被太皇太後給做了。
太皇太後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從洛清寒口中問出盛永帝駕崩的真相！
洛清寒心裡已經明白，看來這就是洛延之能夠說服太皇太後改換立場的主要原因。
太皇太後懷疑是他指使蕭側妃謀害了盛永帝。
一個想為兒子複仇的母親，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
洛清寒：“不管您怎麼想，朕還是那句話，想要定罪，就得先拿出確鑿的證據，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
太皇太後：“你的態度就已經說明白了一切。”
洛清寒的避而不答，在她看來就是心虛的表現。
原本她還對洛延之說的那些話半信半疑。
但此時洛清寒的一再回避，卻讓她不得不相信洛延之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盛永帝的死很可能是洛清寒一手策劃而！
太皇太後越想越恨。
虧得她還以為洛清寒這個太子是正統，在盛永帝死後，她幾乎都沒考慮過彆的皇子，直接就將他推上了皇位。
沒想到她眼中所謂的正統，竟是弑父篡位的逆子！
太皇太後的眼眶發紅，眼底浮現出濃濃的戾氣。
她不想再跟洛清寒這個為達目的連生身父親都敢謀害的逆子說一個字。
太皇太後用力將手中的茶盞朝地上砸去！
茶盞落地，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碎裂的瓷片四處亂飛。
華安長公主被嚇得驚呼出聲：“啊！”
下一刻，一群手持兵器的刺客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他們將洛清寒團團圍住。
常公公見勢不妙，一個箭步衝上去護在皇帝身前。
洛清寒看向太皇太後，冷冷問道。
“皇祖母這是何意？”
太皇太後咬牙切齒：“哀家要為洛家除了你這個弑父篡位的逆子！”
華安長公主已經被麵前這陣仗弄得慌了手腳。
她抓住太皇太後的手，急切地懇求。
“母後，您冷靜點，這裡麵肯定有誤會，陛下不可能弑父啊！您快讓這些人退下，切不可一錯再錯啊！”
太皇太後用力甩開她的手，斥道：“閉嘴，今天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不要多管閒事！”
華安長公主：“可是……”
太皇太後一記眼刀甩過去。
華安長公主被嚇得閉上嘴，不敢再吭聲。
她扭頭去看皇帝，希望他能服個軟，讓太皇太後消消氣。
直到現在她還以為太皇太後隻是想嚇唬嚇唬皇帝而已，太皇太後應該不會真的對皇帝痛下殺手。
洛清寒卻對華安長公主的眼神視若無睹。
他的視線從麵前這些刺客身上逐一掠過，這些人身上的匪氣非常重，眼中滿是殺意，一看就知道是沾過人命的。
洛清寒：“這些江湖草莽應該不是皇祖母能接觸得到的，您應該還有幫手吧，是靜縣王嗎？”
太皇太後沒有回答。
片刻後，一人從外麵大步走進來。
來人正是靜縣王洛延之。
他一身戎甲，腰間佩劍，桃花眼中滿是誌得意滿的笑意。
“不愧是皇兄，一下就猜到是我了。”
華安長公主見到他進來，心頓時就沉到了穀底。
如果是太皇太後對皇帝出手，還可能隻是想教訓一下不聽話的小輩。
可若換成是洛延之出手，他肯定是想置皇帝於死地。
洛延之的野心路人皆知，他為了上位，彆說是殺兄長，就算是殺儘天下人都在所不惜！
華安長公主已然清楚，這一切都是洛延之安排好的圈套，他夥同太皇太後將皇帝騙出來，打算在太廟裡麵將皇帝解決掉，然後再取而代之。
而華安長公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們的幫凶——
如若不是她去遊說皇帝，皇帝不會同意來太廟看望太皇太後。
華安長公主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她應該再謹慎一點的。
她不該太相信母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