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擔心這個‘怪物’啊!”
薙切繪裡奈暗暗氣惱。
為什麼叫“怪物”,包括司瑛士在內,幾個人,一致認同這樣的綽號。
不就是在緊急補考,不知道題目,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成功使用‘異變和牛’素材,即興且臨場創作了一篇典範食譜嘛!
相較之下。
眼下的食戟,有了一定量的反應和準備時間。
所以細細想來,雖有點震撼,卻還沒到奇跡、難以置信的地步。
“隻是……”薙切繪裡奈咬著大拇指。
普通的洋薊,味道在蔬菜之中,本就是非常特殊那種,能讓人回味很久。
而‘夕陽薊’麼,看評審們一致的讚揚反應,不用想,味道上勝出不少,甚至,異變後的“蔬菜皇後”,原本不太好的口感缺陷,也被彌補上了。
不存在缺點的“靈魂食材”!
這時。
一陣“鐺鐺鐺”響亮敲鐘聲,終於讓所有人驚醒。
那個女主持、司儀,不知何時走到了場邊,站在金鐘架子旁,抓住了一根粗大、綁著紅布的麻繩,敲出聲傳全場的悠遠鐘聲。
“完成了!”
還沒等鐘聲完全消散。
女主持就用高亢、激動的語氣,呼喝道:“第二手選手,夏言同學,在時間耗儘之前,提前半小時呈交了他的食戟答卷——”
唰啦。
一下子,燈光混合了月亮清輝,灑在了夏言的廚台這。
“這就是我的料理!”
直麵鏡頭,夏言這樣說。
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臉上,表露出過多的情緒。
儘管此刻的內心,頗有些激動。
當然,令他激動的,一方麵是備受矚目的食戟上,自己終於要交出一份案卷了,可說到底,真正讓他產生挑戰成功的興奮情緒的,還是剛剛關閉掉的係統烹飪日誌。
“我可以請諸位離席嗎?”夏言說,“畢竟,我容納生鮮的盤子,又大又沉,實在不適合搬到評審台上……”
話音未落,夏言就發現自己的邀請,顯得多餘了。
評審在他說話間,已經一個個站起。
大踏步而來
沒想到是歲數最大的老家夥,學園總帥,薙切仙左衛門走得最快,腳底生風,直接到冰之階梯的近處,上上下下的打量。
隨後是汐見潤、四宮小次郎、羅蘭·夏佩爾這些人。
堂島銀是第一個發言的,指了指冰階梯:
“這個彆致的底座和盤子,有什麼深意嗎?我看一共有9個台階。”
四宮小次郎接上話。
“如果是刺身盛,刺身拚盤,用誇張的道具擺盤並不稀奇,隻是那樣的話,就太浮於表麵了,麵子工程,單純追求好看的外觀而已,徒有其形……”
“咦!”汐見潤也開口,嗓音嬌柔,“那些魚片上,之前依附的冰晶層呢?”
聞言,評審們全都定睛看去。
果然。
“擺盤”完畢的生鮮們,一層又一層排布而上,花團錦簇,卻不再有剛剛被月光襯托得尤為閃耀的神秘光芒。
當然了,除了生鮮,冰之階梯附近,也擺著大大小小的調味碗碟。
一個碗裡裝生薑碎。
一個碗是蒜蓉。
另一個碗則是蔥花搭配醬油,也有單獨的醬油碟。
反正調味碗碟,琳琅滿目,並且眾星拱月般,始終以冰之階梯為中心。
而麵對評審們好奇的詢問,對上他們寫滿探知欲的眼睛。
夏言很想笑出聲。
喂喂。
咱耗費足足一個小時,精心開鑿和雕琢出來的冰階梯,可不僅僅是花瓶啊。
怎麼說呢,其實本次食戟答卷的構思來源,並非《烈冰鮮鯛山》,或者說,並不是單純模仿、還原‘七星刀’雷恩的食譜。
要知道,南鮮酒家(陽泉酒家)的主廚,那位及第師傅,真名為丁油的大佬,也曾在動畫裡有過冰雕方麵的驚豔展示,隻是他完成的冰雕,是一條巨大的神龍,而且還被雷劈碎了。
所以夏言真是為“食戟菜品”煞費苦心了,多方引援,參考了丁油師傅的冰雕神龍,也就不再拘泥於雷恩的冰山造型。
然而……
他的九層階梯式設計,玄機深得很,嘴巴上解釋要說到口乾,還不如下筷子,實際去吃一吃呢。
沒等到夏言的回話,評審們徹底按捺不住,一個個拾起了筷子。
其實夏言的笑而不語,也就短暫幾秒鐘。
見評審們一個個猴急的樣兒。
他搖搖頭,知道不必說什麼招待的客氣話了,自行退到一旁,留給評審足夠的站立位置。
堂島銀是最猴急最不掩飾情緒那個,筷子一夾下去,就是所能夾起的最大份量,也沒去蘸什麼薑碎、蒜末,探到簡單的醬油碟子再抬起,就迫不及待的,連筷子都吞吃了一小截進去。
“哢嚓!”
牙齒一咬,柔韌性、彈性驚人。
“這口感,不愧是烏賊身上最有嚼勁的耳朵肉!”
腮幫子因此劇烈運動起來,因為嚼吃的動作,幅度很大,麵龐肌肉都被帶動起來了。
嚼著嚼著。
堂島銀的心理活動,卻比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還要來得劇烈和豐富。
“噫噫噫噫!”
“ヾ(?`Д′?)!!”
“不對,為什麼在韌性、嚼勁的特點上,還有另一種不符合食材原理、完全相悖的極致輕軟度,嚼碎了之後,忽然在口腔裡融化開了……啊,啊,不好!牙白!”
“冷!好冷!”
現實中,穿西裝的健美男子,激靈靈打顫,仿佛被來自西伯利亞的冷冽寒風,迎頭刮在了臉上。
不知為何。
睿山的‘夕陽薊’,那一股因為緩慢品嘗,漸漸在舌尖上,在口腔裡,已經積蓄了很多,濃鬱到無法想象幾乎霸占了整個味蕾的濃濃核桃仁味。
“呼呼——”
被那寒風一吹拂。
凍結!
失蹤了!
堂島銀傻了都,趕緊把變為一團軟泥的烏賊耳肉咽下,過一陣,口腔恢複了溫度,他非常勉強的在口腔的角落處,找到了縮成一小團,瑟瑟發抖的“聖光”。
似乎,再吃一口的話,這麼一抹對於‘夕陽薊’的記憶。
舌尖上的餘味。
將要被徹底掃出他的口腔。
那樣一來,睿山上菜的畫麵,似乎要在他記憶裡遭到強行抹除,有點慘。
隻是堂島銀卻沒有絲毫同情和憐憫。
筷子,嗖的一下,探向冰之階梯的第二級台階。
這裡是‘扒皮魚’的肉片。
此前渾身中毒斑點,有著糟糕外觀的經濟魚種,已經變成了細膩白皙的肉片,堆在冰麵上。
這次,堂島銀用筷子,在一塊厚切的魚片上,夾放了少許的薑碎,再去蘸醬油。
“唔!”
眼睛猛然睜大。
寒風,更凜冽了,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上,堂島銀發現了赤條條的自己。
他步履蹣跚,渾身都是血色的痕跡,好像從什麼深海監獄逃出來的樣子,之前遭到了某種扒皮、鞭笞酷刑。
撲通一聲。
摔倒在了冰麵上。
周身縱橫交錯的傷痕,突然被薑片的辛辣所滲透。
倒在冰上的堂島銀,齜牙咧嘴,哼唧一陣子。
麵龐上,漸漸爬滿了詭異的紅暈。
“哢嚓!”
現實裡,不知道是誰折斷了一根筷子,那斷裂聲清晰回響於死寂的‘月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