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幽暗的濟世府內,唯有司空白敲打案台的聲音在府門中來回響徹。
那一身寬大黑袍的老者端坐在高台之上,身後是琉璃木雕砌而成的大紅長椅,身前金絲楠木製成的寬大案台。
他眯著眼睛,似睡非睡,眸中神情恍惚好似有星光流轉。
吱呀。
這時,府邸的大門忽的被人從外推開,一聲七星黑袍的龍從雲大刀闊斧的步入府內。
“長老,這乃今日山門各處送來的報告。”他走到司空白身前,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遞上了一道文書。
“唔。”高台上的老者慵懶的望了龍從雲一眼,一隻手伸出,那道文書便在那時被他攝入了掌心。
但他卻並未有喲翻看的意思,而是隨意的將之丟棄在案台旁。
“知道了,下去吧。”他如是問道,聲線如刀鋒刮過血肉。沙啞、乾癟又低沉冰冷。
龍從雲見狀那文書被司空白如此輕易的扔到一側,他的眉頭微皺,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言道。
“師叔...這幾日山門中弟子接連有著魔之相,死傷慎重,且有蔓延之勢,弟子間都在傳聞...傳聞...”說到這裡,龍從雲似乎有所顧慮,言辭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高台上的老人在那時眼睛睜開了些許,他眉頭一挑,看向龍從雲,問道:“傳聞什麼?”
在老者的目光下,這位新晉的掌教大人額頭上冷汗直冒,他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但事已至此,自然無法敷衍了事,因此便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都說是師叔給的的劍訣有問題,是魔道之劍...”
“怎麼你也覺得是這樣?”老人問道,低沉的聲線中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寒意。
“弟子不敢。”龍從雲心頭大駭,趕忙言道。
“嗯。”老人點了點頭,似乎對於龍從雲這樣的表現很是滿意,他的聲線在那時變得慈祥了幾分。
“從雲啊,你得相信,我是為了玲瓏閣。”老人循循善誘道。
“弟子明白。”龍從雲哪敢再有半分的辯駁,當下便連連點頭。
“唔,造謠之人查到了沒有?”老人再次問道。
龍從雲聽聞此言,當下身子一震,吞吞吐吐的說道:“還...還沒有...”
“是嗎?”司空白對於他此言不置可否,隻是他望向龍從雲的眸子卻再次眯了起來。“從雲,這玲瓏閣中上下數萬人,老夫唯獨最信賴你,你可莫要讓老夫失望啊。”他意味深長的如此說道。
“弟子不敢。”這位在外不可一世的掌教大人,此刻卻溫順的猶如一隻綿羊,他連連說道,唯恐引起司空白的半分不滿。
“唔,那你下去吧,三日之內,定與我找到那造謠之人。”司空白說罷此言,便閉上了雙眸。
“弟子告退。”龍從雲趕忙言道,然後便站起身子逃一般的走出了濟世府。
而當他來到濟世府外,五月正午的陽光照射入他的眼眸,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然被汗水浸透。
......
徐寒終究還是低估了宋月明的固執程度。
即使已經與他好生的講過這事情其中的厲害關係,但這少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他在今日上午的重矩峰的演武場上大鬨了一場。
嚷嚷著讓那些弟子們不要再修行那套由司空白賜下的劍法。
這樣的行徑能起到多少作用且可不談,但宋月明自然是免不了遭到執劍堂弟子的一陣毒打。
“哎喲!輕點。”
殺豬一般的慘叫自小軒窗中傳出。
“輕點?今天在演武場大呼小叫那股英雄氣概去哪裡了?”正在幫著渾身淤青的宋月明擦拭藥酒的方子魚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宋兄你就忍著點吧。”一旁的周章笑嗬嗬的喝著茶水,嘴裡如是說道。
“我聽聞似乎龍從雲已經開始著手調查究竟是誰散布的謠言,宋兄你這不是搶著往刀口上撞嗎?”一旁的徐寒可沒有調笑的心思,他皺著眉頭坐在一旁,看著宋月明,目光有些陰沉。
“徐兄放心,宋某一人做事一人當,決計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宋月明聞言站起身子,一拍胸口,一副豪氣乾雲的模樣。隻是這樣的動作難免牽動到他身上的傷口,因此這位“大俠”轉瞬便齜牙咧嘴的坐了回去。
“還一人做事一人當,了不得啊。”方子魚見他如此,端是又好氣又好笑,她將塗抹藥酒的力道又重了幾分,直讓宋月明連連痛呼。
“唉,宋兄糊塗,這事若是你大呼小叫幾句便能解決,又何至於讓玲瓏閣步入死境...反倒是會害了自己性命...”徐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約莫能夠猜到恐怕那龍從雲的爪牙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他也沒有心思繼續去責難宋月明,當務之急是想想當如何將之保下。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能禍福趨避之!我就是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師兄弟們如此下去。”宋月明神色一正,如是言道。
那話語中沉重的語氣讓在場諸人都是一愣,亦在那時紛紛沉默了下來。
“今日我回懸河峰取藥,見藥庫雜亂不堪,幾無人打理,而平日裡要好的幾位姐們亦都是神情恍惚。什麼藥力功課都以荒廢,著了魔一般隻想著練劍...”一旁的秦可卿亦在那時皺著眉頭說道,而後她求救似的看向徐寒:“徐公子難道真沒有什麼辦法...”
徐寒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秦可卿這著實太看得起他了一些,即使寧竹芒與鐘長恨此時還依然被囚禁在各自府邸,他們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徐寒又能做些什麼?
秦可卿也在那時察覺到了這一點,她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隻是眉宇間的神色卻格外凝重。
徐寒在那時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又響起當日在那雁來城外諸人眾誌成城,生死不棄的情形,徐寒那到了嘴邊的話,在那時還是被他又收了回去。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便是帶著諸人離開這裡,他沒那本事救不了玲瓏閣,但他可以救他們。
隻是現在,似乎並不是提出這個計劃最好的時機...
“徐兄沒辦法,我有辦法。”可就在這時一旁的宋月明有忽的高聲言道。
聽聞此言諸人都在那時轉頭看向那少年,少年卻很是得意的揚起腦袋,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
“你能有什麼辦法?”終是給他擦完藥酒的方子魚收起了手中的藥壺,然後撇頭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的言道。
“師姐,可不要瞧不起人!”宋月明亦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挺著腰板,便爭辯道。
“那你倒是說說啊?”方子魚不鹹不淡的回應道,這次連轉頭正眼瞧他一眼都沒有,顯然是篤定宋月明在隨口胡謅。
“這...”宋月明見狀,微微遲疑,然後聲線便豁然低了幾分。“這天機不可泄露...”
“撒?”收好藥瓶的方子魚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宋月明的聲音又小了幾分。
“那就是沒有咯。”這次聽得真切的方子魚便篤定的下了定論。
二人的這般爭執倒是有趣得很,讓方才沉重的氣氛微微散去些許,諸人亦在那時笑了起來。
隻是誰也未曾看到,那低頭的宋月明的臉上,一抹決色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