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府門深處,被一團黑色的事物所籠罩,那黑色的事物不斷湧動,像是活的一般。
李澄凰看向魏來,魏來眸中在這時也湧現出了同樣的驚訝之色,而更加詭異的是,此刻院門打開,門前的侍衛神色如常,而街道上往來的行人也同樣絡繹不絕,似乎並無任何人注意到此刻這處的異樣。
就好像眼前這樣詭誕的場景隻有魏來與李澄凰可以看到一般。
李澄凰有些慌亂,她看向魏來問道:“這是什麼?”
魏來卻搖了搖頭,同時邁步走向那府門中黑色的事物。
此刻整個院門之中都被籠罩在一團陰影之下,而府門中本應該存在的仆人與甲士都不見蹤影,就好像此刻的府門之中時另一個與外界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要做什麼?”李澄凰見魏來邁步,心頭愈發的慌亂,在那時繼續追問道。
魏來還是不語,徑直的走到了那團翻湧的黑色事物的跟前。然後再李澄凰詫異的目光下朝著那黑色事物中伸出了手,那團翻湧的黑色事物更像是眸中氣體亦或者液體的凝結物,並沒有實體魏來的手方才觸摸,便伸入到了黑色事物的內部。
見魏來的手臂被黑色事物所吞噬,李澄凰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可魏來卻在那時沉下了眉頭,一道氣機從他體內湧出,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蕩開,隨即那股黑色事物的翻湧變得劇烈,卻不是那種力量將要爆發前的預兆,而更像某種窮途末路之時的垂死掙紮。
下一刻,那翻湧的黑氣開始收斂,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湧入魏來的掌心,隨即徹底消散,而籠罩在府門中的陰影也在這時散去。
府門中的光景變得明亮起來,那些本應存在於府門中的甲士與仆人也儘數出現在各處,他們自顧自的忙著自己的事情,對方方才發生在府門中的一切毫無察覺,就好像一切都隻是李澄凰的幻覺一般。
“夫君。”一道聲音響起,將李澄凰的思緒拉扯了回來。
她看見那位斬塵宮的宮主站在魏來麵前,神情關切的看著魏來。
而那聲“夫君”的稱呼,更是讓李澄凰的臉色一變,有些難看。
“這一趟還算順利?”徐玥又問道,臉上的神情關切。
魏來見到徐玥臉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言道:“一切無礙,大楚的六十萬大軍都已經被我帶了回來,隻需要一些時日就可以將他們儘數收編,想來短時間內,大楚也無力再組織起這樣規模的進攻。渭水邊境應該能有些許喘息的機會……”
魏來的回應極為平靜,平靜得就好像他也未有經曆方才發生的一切一般。
這讓李澄凰的心頭一驚,愈發的不明白方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有心詢問,而徐玥卻在這時將目光落在了李澄凰的身上,有些奇怪的問道:“夫君,這位是?”
李澄凰的渾身上下都裹著黑袍。旁人難以看出她的模樣,魏來忽然帶回這樣一個神秘人,徐玥當然會忍不住詢問。
魏來言道:“一個朋友。”
魏來的回答多少有些模棱兩可的味道,徐玥也皺了皺眉頭,但她的心思玲瓏,隻是一愣,卻未有再多追問。
“對了,玥兒的身體好些了沒?”魏來又問道,那轉移話題的目的明顯得幾乎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這點小計倆自然是瞞不過徐玥的,徐玥白了魏來一眼,但卻也極為貼心的未有出言點破,而是順著魏來的話言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夫君不必掛懷。”
接下來二人又聊了些家長裡短的境況,而後魏來便借口給李澄凰安排住處與徐玥道彆,帶著李澄凰走入了內院。
一路上二人之間都格外沉默,直到走到一處廂房前,魏來停下腳步之後,李澄鳳直直的撞到了魏來的背上,她方才回過神來。
魏來隻當李澄凰遭逢大難,心思恍惚,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推了房門,指了指被布置得乾淨整潔的房間言道:“長公主就暫時在這兒住下,又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下人,全當這裡就是你的大楚皇宮。”
認真的說起來,李澄凰當初對魏來還是有恩的,加上二人交情不淺,如今對方遭逢大難,於情於理魏來都不會放任不管,自然是想著要儘自己的可能,讓對方過得舒心一些。
李澄凰悶悶的點了點頭,隨著魏來走入了房間中,也不在意房間中的裝飾,而是看向魏來問道:“方才……”
魏來不待她的話說完,便言道:“方才那東西不是你的幻覺。”
得到魏來這樣答複的李澄凰先是一愣,隨即便言道:“那是什麼?”
魏來愣了愣,臉上有些許猶豫之色一閃而過,嘴裡言道:“隻是一些邪祟而已,這些日子渭水邊境殺戮過多,時不時便有些邪祟四處侵擾,不算什麼怪事。”
李澄凰聞言皺起了眉頭,她雖然在大楚這些年的養尊處優,但關於邪祟之事,她也並非毫無所知。
魏來口中的邪祟是由怨靈生成的邪物,這種東西在戰亂頻發之地確實多有存在,但一般來說這樣的邪物都算不得強大,對付尋常人或許搓搓有餘,但隻要有個三四境的修為,這些邪祟便遠不是對手,而方才那黑色事物,給李澄凰帶來的壓迫感卻極為強大,在那一瞬間李澄凰甚至有些失神,根本未有去想與之對抗的可能,這絕非魏來口中一般的邪祟。
想到這裡的李澄凰也意識到魏來在有意欺瞞她,她正要再次發問,卻聽魏來又言道:“長公主不要多想,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生休養,其他的事情不用在意,你放心,對於你體內的東西,我已經有些眉目了,你待上些時日,我拿捏住了其中關節,就第一時間為長公主施法。”
李澄凰見魏來的態度如此堅決,那到了嘴邊的話不知為何忽然無法再宣之於口。
魏來成為了魏地的王,而她卻落魄逃難到此。
魏來有了自己的妻子,而她卻與自己唯一的哥哥分離。
魏地的苦難都源於大楚,而她卻恰恰是大楚的長公主。
加上魏來對於方才事情的隱瞞,無論出於何種緣由,都讓李澄凰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與魏來之間已經多出了一道以往不成有的鴻溝,這道鴻溝讓二人之間變得有些陌生,陌生得讓李澄凰對於某些以往可以隨意宣之於口的話,開始變得猶豫與遲疑。
她終究壓下了心頭的疑惑,在那時點了點頭,言道:“好,我知道了。”
魏來多少看出了李澄凰情緒的落寞,但卻隻是將之歸咎於遭逢大難後的正常反應未有多想,隻是又安慰了幾句後,便轉身急匆匆的離去。
……
李澄凰把自己關在房門中呆了許久,她來到房子的銅鏡前,緩緩的取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看向鏡中。
銅鏡中那張曾經漂亮的臉蛋的半張側臉之上,猙獰的血色紋路彌漫。
這樣醜陋的模樣,又有誰能喜歡呢?
她想著方才魏來與徐玥那熟絡親昵的模樣,心頭的悲戚又重了幾分。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側臉,伸出手撫摸著那上麵的紋路……
若是……
若是當初自己不離開魏來,不去大楚的天雄城求援,就跟在他的身邊,那或許現在她才是那個在他身邊的女人。
她是大楚的長公主,無論是資質還是容貌,出身還是品行都不比那個女人差,這些東西本應該是她的!
這樣的念頭忽然一起,李澄凰臉色血色紋路仿佛被什麼東西激活了一般,開始在臉頰上湧動,彙入她的眸中,她的雙眸之中忽然血光湧動。她的雙拳猛然握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咬著牙用一種低沉無比的語調喃喃言道:“都怪那個女人!是她搶走了本應該是我的東西,她該死!她該死!!!”
這樣的念頭在李澄凰的腦海中翻湧,一息洶湧過一息,似乎隨時都會決堤而出一般。
咚。
咚。
咚。
而就在這時,房門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李澄凰一個激靈,眸中的血光散去,她看向房門方向問道:“誰?”
“夫君讓我過來請閣下前去用膳……”房門外傳來徐玥的聲音。
那聲音響起的刹那,李澄凰的身子一震,那方才從她眸中散去的血光,在那一瞬間又湧了上來。
“是她!”
“殺了她!那些屬於我的東西,就會回到我的身邊!”
“殺了她!殺了她!”
一個低沉得宛如鬼魅一般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驀然升騰而起,不斷在她的腦海中響徹不絕,在那樣的聲音的低語下,李澄凰心頭最後一絲清明豁然散去,她再也遏製不住自己心頭黑暗的欲望,她猛然邁步而出,臉上血色的紋路猛然侵占了她的整張臉龐,一股陰冷的氣息猛然蕩開,她豁然起身,帶著一股如有實質一般的殺機直直的撲向那房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