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六十萬大軍，換我的命。”

李澄凰的聲音響起，魏來卻是一愣，他有些困惑的看著對方，問道：“什麼意思？”

馬車在夜色中前行，路途崎嶇，車身搖晃，李澄凰的身子隨著馬車而晃晃悠悠。

“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故事嗎？”李澄凰言道，“我一直在冥冥之中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保護著我和李澄鳳，而在李澄鳳登基那天，整個大楚皇宮中起了數場無名火，那火焰燃儘後的味道像極了被大湮之後的氣味。”

魏來點了點頭，這事他自然記得，當初就是因為此事，李澄凰才與他結隊前往大楚，為的就是調查出事情的真相。

本來依照之前的約定，魏來查明了呂硯兒的事情就得幫著李澄凰探查皇宮中的那次大湮事件，可後來大楚對北境發兵，魏來得趕回寧州，此事也就暫時作罷，此刻聽聞李澄凰字眼，魏來的臉色一變，追問道：“難道說這一切和那被大湮之人有關？”

聽聞這話的李澄凰苦笑一聲，言道：“這事和誰都沒有關係……隻是我們自己算錯了些東西。”

說到這裡的李澄凰頓了頓，她目光恍惚的看著前方，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

依照一開始的計劃，回到天雄城的我第一時間便馬不停蹄的去見了李澄鳳一麵。

我想著勸他放棄出兵北境的計劃，給他講了很多道理。特彆是當年我們父親的前車之鑒，他以往最聽我的話，也不是那般一意孤行的人。

但這一次，我無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像是著了魔一般要推行他一統北境的計劃。

我和他吵了很久，但最後還是沒有辦法改變他的心意，反倒被他關到了皇宮中，時刻被人嚴密監視著。

一開始我試圖反抗，但越是如此監視我的暗樁就越多，到後來我索性認命，這反倒讓李澄鳳放鬆了警惕，我雖然還是不能走出皇宮，但在宮內的出行倒也還算的自由。

既然出不了皇宮，我也就每日隻能在宮中閒逛，一開始尚且不覺得有他，但漸漸我便察覺到，宮門中與以往的不同之處。從那些護衛宮中的甲士到太監宮女，甚至一直侍奉著我的巧兒……

他們看上去似乎與以往並沒有什麼區彆，但若是朝夕相處之人，便會察覺到他們的行為會顯得比以往呆滯，同時眸中也會時不時有淡淡血光泛起，周身彌漫的氣息也與以往不同，就像是當初我們在大孽界中遭遇過的劫靈。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開始探查宮中的每一處，發現不僅是宮中的人，就連前來拜謁的文武百官中的大多數也都被這劫靈之力侵染。我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李澄鳳做的，平心而論，在此之前，我雖然不喜歡他一心想要一統北境的做法，但我至少相信他在完成這件事情的過程中不會如當初我們父親那般不擇手段。

但顯然，我想錯了。

他已經瘋狂到了不惜一切代價的程度，我沒有辦法看著他一直這樣下去。

故而便找到了他，與他對峙，質問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但在很長一段時間中，我都沒有機會見到他，他就像是在故意躲著我一般。

直到一天夜裡，我趁著巧兒熟睡，宮中的禁衛換防的時候，偷偷來到了大雄殿外。

我記得那是在一個深夜，他獨自一人坐在大雄殿的高台上。夜色很深，還下著大雨，沒有半點星光，而那大雄殿中，卻隻點著幾盞燭火，陰森得有些可怕。

“李澄鳳！你是瘋了嗎？你見過那些劫靈之力的可怕嗎？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想讓整個大楚都為了你那莫名其妙的野心而陪葬嗎！？”當時的我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隻是氣衝衝的走到他麵前，大聲的質問他這一切的緣由。

李澄鳳卻並沒回應我的質問，我走上前去想要繼續詢問，卻發現他趴在案台上熟睡了過去。

他似乎很累，也很是疲憊，對於我的到來毫無察覺，小心翼翼的來到他的身前，想要看一看他身邊那些奏折，想著或許這些東西裡麵能夠告訴我李澄鳳到底想著些什麼。

但我剛剛底下身子湊到他的麵前，卻看見了李澄鳳的那張臉上爬滿了猙獰的血色紋路，那模樣太過可怖，嚇得我一個機靈，驚叫一聲後，身子跌坐在地，而這般響動也將李澄鳳驚醒。

他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目光看著我，臉上那古怪的紋路也隨著他的清醒而散去，他似乎意識到我發現了他的秘密，在沉默了一會之後言道：“你不該來這裡的。”

而我還未有來得及詢問他為什麼，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極為痛苦，那些血色的紋路再次在他的臉頰上浮現，他嘴裡開始發出一陣陣低吼。

我回過神來，趕忙上前扶著他，而就在這時，他的雙手卻忽然伸出，將我牢牢抓住。

“快走！快走！”

他這樣說道，聲音沙啞，就好像在費儘力氣與什麼東西對抗一般。

我在那時徹底慌了手腳，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怎麼回事，但他卻隻是重複著“快走”這兩個字眼。

而他握著我雙手的力道也開始不斷加大，我使出渾身的力道都無法掙脫，而就在我與他僵持了約莫十餘息的光景之後，他的頭忽然抬起，直直的看著我，他的雙目血紅得不似人類，那血色紋路也在這時順著他的臉龐漫向他的頸項，然後一路順著那處湧向他的雙臂，再從雙臂湧向我的身軀。

……

說道這處的李澄凰忽然一頓，苦澀的看向魏來，指了指自己那布滿血色紋路的左側臉龐，說道：“我現在這幅模樣，就是拜那時所賜。”

魏來沉默的看了看她的側臉，目光落在那些血色紋路上，神識蕩開，隱隱感覺到了那血色紋路上的氣息很是古怪，但卻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劫靈之力的氣息。

他皺起了眉頭，追問道：“那之後呢？又發生了什麼？”

……

那些血色的紋路順著李澄鳳的手臂湧向我的身軀，李澄鳳似乎知道這些東西的可怕，可他又難以對抗，他神情猙獰的試圖擺脫他的控製，卻也隻是讓那隻抓著我右手的手臂力道小上了些許，我趁機掙脫了開來，但左手卻依然牢牢的被他握住。

而那些血色紋路也開始影響到我的心神，某種可怕的氣息籠罩向我的身軀，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一些說不出就裡的畫麵在我腦海中閃過，就像是要給我傳遞什麼訊息一般，而我手上的掙紮也在那時變得無力了起來。就在我自己都快要放棄的時候，李澄鳳也不知道從何處生出了氣力，他忽然用那隻掙脫束縛的手，猛然招來了一把長刀，將自己的手臂一刀斬下……

隨著我們之間的接觸被斬斷，那方才在李澄鳳身上遊走暴走的血色紋路也歸於平靜。

我本想著喚來禦醫給他查明傷勢，但他卻將我攔下，自己用法門將流血不止的斷臂封住，我這時才算驚魂稍定，又趕忙詢問他一切的始末。

但他卻告訴我，他所知道的一切並不見得比我多。我自然不信，但他卻已然昏迷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日我一直呆在他的身邊悉心照料著他，但在這個過程中。那些已經侵入我身軀的血色紋路卻開始發作，從一開始隻是在我的眼角時隱時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很快壯大蔓延，覆蓋了我的半個側臉。

那種仿佛就要被什麼東西所控製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李澄鳳終於蘇醒。他招來了周不鳴派出了六十萬大軍，帶著我前來魏地邊境與你們開戰。

他告訴周不鳴，一定要隱秘下我的行蹤，除了那些暗衛，任何人都不能知曉此事，同時也囑咐他大軍圍而不攻，隻做不斷騷擾，想辦法引你出現，而你自有辦法救我。

……

聽到這處的魏來身子一震，他卻是沒有想到那位大楚的皇帝能夠為了自己的妹妹做到如此地步。但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這件事情與他能有什麼關係。

想著這些的魏來臉上的神情變化儘數落入李澄凰的眼中，李澄凰苦澀一笑嘴裡喃喃說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什麼意思？”魏來不解道。

李澄凰言道：“李澄鳳說你能救我的時候我便不太相信，畢竟這事如何看都不能與你扯上聯係，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沒錯，他遇見了大麻煩，而那樣的麻煩讓他自顧不暇，他隻是想將我送走，讓我可以遠離那些危險。”

看著以往那個天之嬌女，如今自怨自艾落魄至此，魏來的心底也不免有些波瀾，他剛想出聲安危幾句，可心頭忽然一動，像是想到了些什麼。

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不僅因為自己忽然湧起的思緒，更因為不確定那位李澄鳳到底是知曉此事，還是真的如李澄凰說的那般，是在病急亂投醫。

但畢竟此刻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他壓下心底的思緒，看向李澄凰言道：“他沒有騙你。”

“我或許真的可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