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何為蠻夷(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1693 字 2個月前

“我想還是請魏王殿下親自來說……”

“比較好。”

隨著李澄鳳的聲音落下,在場諸人再次將目光投注在了魏來的身上。

魏來一愣,抬頭看去,正好對上那位楚帝懷柔的目光。

自從進入這大雄殿以來,無論是高居首座的座次,還是李澄鳳多次提及的態度,都無疑表現出了,這位楚帝對魏來的滿意程度。

而他所謂的天大的喜事到底是什麼,魏來自然也心知肚明。

他的腦海中不覺回想起了昨日那個夢境,那個女孩,喚他夫君,那張一直在他夢裡模糊的臉,竟然在這時漸漸清晰,與方才所見的少女的臉蛋重合。

魏來無法確定這一切是自己的臆想,還是說這個女孩真的與魏來所忘記的某些事情,亦或者那個叫徐玥的名字有什麼聯係。

但魏來不能否認的是在看見那女孩的同時,他的心神震動,本已下定決心要去做的事情,在那時竟然生出了猶疑。

若是說之前對於迎娶李澄凰這件事,魏來隻是覺得於心底虧欠李澄凰的話,此時此刻,關於這件事情,他有了更多的猶豫遲疑,說不上為什麼,就好像一旦他這樣做了就真的辜負了誰一般。

這樣的心思翻湧在魏來的胸中,一時間他不知當如何回應那位帝王的提問。

“魏王?”而就在魏來想著這些的時候,李澄鳳的聲音再次響起。

魏來一愣,回過神來,卻見李澄鳳正低頭看著他,眼角噙著笑意。

而站在他身旁的李澄凰更是臉色泛紅,低著頭不敢去看魏來。

魏來的心頭一怔,他知道若是在這時貿然反悔,寧州與大楚之間的友誼會轟然碎裂,甚至以李澄鳳對李澄凰疼愛的程度來看,保不齊還會為寧州招來戰禍。

魏來絕非喜歡攀龍附鳳之人,但江浣水把寧州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得對得起自己的外公,也得對得起那些信任他的寧州百姓。

想到這裡,魏來壓下了心頭的異樣,他再次側目深深的看了那白衣少女一眼,然後轉過頭看向李澄鳳拱手言道。

“啟稟陛下。”

“魏來初見長公主殿下,便驚歎於其天人之貌,終日日思夜想,不可忘懷,後與其相交,更是感歎長公主心性善良……”

“魏來自知長公主殿下,身份高貴,非魏來可以……”

魏來這樣說著,而聽到這番話的眾人紛紛臉色一變,話說道這個份上在場的諸人也明白了楚帝所謂的天大的好事到底所指何物。

但明白是明白,可心底的驚駭卻是陡然升騰,幾乎到了難以遮掩的地步。

楚帝對於長公主的疼愛那可是北境人儘皆知的事情,做了長公主的夫君,便等於坐了大楚的半個皇帝。

細數北境,不知有多少的名門望族天才妖孽,都盼著能迎娶李澄凰,但李澄凰的身份高貴,眼界也傲得很,哪怕前後幾次清出注入天闕界掌教這樣的大能做媒,都未有說動李澄凰,這位長公主婚事對於北境諸方來說始終是一個謎,而今天這個謎底,卻似乎要以這樣的方式,在眾人麵前揭曉,眾人怎能不驚訝?

這背後不僅意味著眾人垂涎三尺的大好機緣付欲旁人,更意味著北境的局勢會就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寧州會從此刻開始,成為北境除開大楚之外最強大的那麼幾處勢力之一,甚至有可能開朝立國,成為北境有一座王朝。

在場之中,諸如鬼戎、齊國甚至天闕界的來使都在那時暗暗估量著之後自己需要對寧州改變態度。畢竟從之前楚帝的態度來看,他對於這事,顯然是應允的態度,所謂讓魏來自己提及,無非是走上一個過場而已。

而就在眾人心思各異,卻都以為此事木已成舟之時。

“魏王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那就不要存留這非分之想了!”一個聲音忽的響起,一位身著甲胄的青年男子忽的從前方座次中起身,邁步而出。

眾人一愣,紛紛側目看去,卻見此人赫然是大楚神將李秀白。

須知大楚幅員遼闊,幾乎比得上除開大楚之外,其餘八國疆域總和,如此廣袤的土地自然需要足夠士卒與將領鎮守。

而為了以示公平,大楚的武官官製與彆國略有不同。

武官的提拔需要以戰功為憑借,隻有取得過足夠豐厚的戰果,武官才能一路平步青雲,而在這一點上,大楚很好的做到了一視同仁。

神將,作為大楚武官官製中,除開統領兵馬天策上將外,便是大楚武官所能抵達官製的極限,再往下一步走,便是封侯稱王,而就大楚目前的情況而言,神將之數不過九位。

而李秀白,便是其中最年輕,也最負盛名的那位。

他出生於皇族旁係,家道中落,年輕時過個些清貧日子,但從軍之後,卻憑著過人的天賦,敏捷的思維,一路平步青雲,才堪堪二十七歲,便坐到了這神將的位置。算起來他應當是整個大楚立國一來,最年輕的神將。

而李秀白仰慕長公主的事情,更是大楚人儘皆知的事,此刻他出言奚落魏來,明眼人自然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看好李秀白。

雖然李秀白的故事充滿了傳奇,論心性、天賦他都是一等一的選擇,但早些時候,李秀白曾趁著楚帝接見他時,提出過這事,卻在楚帝詢問李澄凰後作罷,可見,在這長公主親事上麵,楚帝根本不在乎什麼門當戶對亦或者什麼天才妖孽,隻是單純的遵循李澄凰的意思。

而觀李澄凰那帶著些許嬌羞的態度,顯然是早已對著魏來心有所屬,這時劉秀白出麵恐怕隻能招來楚帝的不滿。

眾人在心底這樣想著,紛紛側目看向高台上的楚帝。

可出乎他們預料的是,楚帝眯著眼睛看著此刻發生在大殿中的一切,並沒有半點出言阻攔的意思。

魏來的眉頭也在那時皺起,他側眸看向李秀白,問道:“那以這位將軍的意思是?”

李秀白頭顱高昂,甚是傲氣的言道:“寧州是蠻夷之地,閣下雖是寧州魏王,卻也隻是蠻夷之王,歸根結底,還是蠻夷。”

“民間自古有言,虎女不嫁犬子。”

“我大楚長公主,身份何其高貴,乃是真龍之後。而閣下呢?豺狼之輩。”

“龍豺豈能相配?魏王殿下若是有些自知之明,這時就應該打道回府,不要再自取其辱!”

李秀白這話說得可謂是極為露骨,不留半點情麵,而聽聞這話的在場眾人都紛紛臉色一變,心頭泛起了古怪。

魏來的眉頭也在那時皺得更深了些許,他並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但觀對方的衣著氣度,想來在這大楚應當地位不低,而對方敢在朝堂之上說出這樣一番話,冒犯的可不止是他魏來,還有楚帝。

畢竟用楚帝的話說,他是楚國的上賓。

對方無論如何憤怒,但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應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

魏來想到這裡,側眸看向高台上的李澄鳳。

卻見這位楚帝同樣正眯眼看著他,他的嘴角噙著笑意,狹長的眼縫中有寒光閃徹。

魏來一愣,瞬息明悟了過來。

之前因為見到那個少女的緣故,魏來並沒有時間去細想這其中就裡——李澄凰是大楚的長公主,身份高貴,而魏來無論外界傳揚得多麼神乎其神,對於大楚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寧州的力量都顯得如此羸弱,隻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將魏來以及寧州碾壓成碎末,對於這樣的人,李澄鳳就是再疼愛自己的妹妹,也決計不可能這般輕易答應。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看來,這事遠比魏來想象中要複雜。

念及此處的魏來也收起了自己的猶疑,他麵色一沉,看向李秀白言道:“將軍口口聲聲說我寧州是蠻夷之地,在下是蠻夷之王,那敢問將軍,何為蠻夷,何又為正統?”

“茹毛飲血為蠻,不通教化為夷,閣下這都不懂,也難怪治下百姓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李秀白朗聲言道。

“是嗎?”魏來的眼睛卻在那時眯了起來。

“閣下未曾去過寧州,怎知我寧州在茹毛飲血?又怎見我寧州餓殍遍野?”

“長公主殿下,正高坐台上,將軍何不問問長公主殿下,將軍口中的寧州與我治下的寧州可是一個地界?”魏來這話說罷,卻並不給李秀白半點反駁的機會,繼續言道。

“當然,我知道,將軍不會問。”

“因為將軍之願意相信將軍想要相信的東西,哪怕是長公主給你說了,你也會覺得是魏來在粉飾太平,故意做給長公主殿下看的。”

“將軍剛剛說,茹毛飲血,不通教化,故而我寧州是蠻夷之地。”

“但將軍可知何為教化?”

“教化,不是識得字句,能言說幾句之乎者也的空談。”

“亦不是自以為高高在上,看萬物都居高臨下的傲骨。”

“教化,是禮、是儀、是悲憫天下的心,是有教無類的氣度!”

“這才是聖人所言之教化。”

“將軍生在大楚,錦衣玉食,不曾見過寧州,隻聽旁人碎語,便謂我寧州不過茹毛飲血之地,此謂之不明。”

“長公主遇刺,我寧州將士死命相護,為擒禍首,世上無數,將軍那時何在?主遇刺,而臣不在,此謂之不忠?”

“陛下以我為上賓,我仰慕長公主,無論此事陛下應允與否,我提親,也是合乎禮數之舉,將軍廟堂辱我,既無禮數,亦無仁義可言。”

“試問將軍如此,不忠不明、不義不禮之人,有何顏麵妄論我寧州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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