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莫問神仙事,且飲壺中酒(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1644 字 2個月前

徐陷陣接到了眼線帶來的消息,急急忙忙的便衝出了門。

屋外的寒風四起,還有飄雪不止。

徐陷陣走得極為匆忙,頗有些不管不顧的味道,以至於身上還穿著單薄的便衣,一位婦人拿著一件絨衫快步從房門中追了出來,拉著徐陷陣便言道:“夫君,穿件衣服,彆著涼了。”

徐陷陣連連擺手:“出大事了,還穿什麼衣服!”

說著,徐陷陣掙脫婦人的手便要再次朝著府門方向走去。

婦人的心頭憂慮著徐陷陣的身體,便要再次追上對方。

可她腳步方才邁開,徐府的府門便被人從外推開,淩冽的寒風順著府門灌入,吹得二人的身形一滯,以至於好一會之後他們方才看清府門口身影的模樣——那是一位坐在木製輪椅上的少女。

“玥兒。”在看清來者模樣後,徐陷陣夫婦二人都是一愣,顯然對於對方的出現都很是詫異。

“阿爹這麼急著出門是來尋玥兒的吧。”少女卻自己轉動著木輪,來到了二人身前,語氣平靜的問道。

徐陷陣臉色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手足無措的立在了原地,形容窘迫,卻終究無法去否定少女所言。

“玥兒,這確實事出突然,朝廷這是鐵了心的要拿寧州開刀,我徐家數千人可都指著……”他嘴裡倉促的解釋道,無論是語氣還是措辭都拿捏小心翼翼,謹慎非常。

“阿爹不用多言,玥兒都明白。”徐玥卻平靜的將男人嘴裡的話打斷,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份信紙:“師尊已經在百蘿山下為咱們徐家尋到一處地界,也未阿爹在大楚的豐州謀得了一份郎將的差事,阿爹若是願意,隨時可以前去任職,若是不願,無論是經商還是自己另辟出路,歸元宮中都會有執事幫阿爹打通關係,阿爹大可放心。”

“這是前往大楚的通關文牒,阿爹可要收好。”

徐陷陣聞言趕忙接過那封信紙,極為寶貝的將之藏在自己的衣衫下,生怕風雪將之打濕亦或者吹皺。

他做著這些,一旁的婦人卻神色擔憂的看著徐玥:“那……那玥兒你呢”

聽聞這話的徐陷陣如夢初醒,他也抬頭看向徐玥,神色憂慮,卻又帶著些許愧疚。

“翰星大會今日便已經結束了,依照我與師尊的約定,明日我就得離開寧霄城,去往斬塵宮……永遠不再回來。”徐玥平靜的應道,她臉上的身上一如她此刻的語氣,靜默如水,不辯悲喜。

“怎麼叫不回來了呢?我看歸元宮其他的弟子每年也有探親的假期……”婦人嘟囔道。

但說道後麵,卻忽的沉默——在少女平靜的目光下沉默。

她醒悟了過來,徐玥所說的永遠不回來,是那樣的不回來……

想到這裡,婦人紅了眼眶,埋怨似的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叫你當初不要應允孟懸壺,這世上哪有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我玥兒從小就多災多難,你真狠得下心……”

徐陷陣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還不是為了咱們徐家,為了……”

“爹娘不用掛懷,玥兒都明白。隻是今後不能再在身邊侍奉二老,二老要自己保重。”徐玥的臉上蕩開笑容,反倒寬慰起了徐陷陣二人。

徐陷陣有些動搖,這樣的動搖是當初作出這樣決定時不曾有過的東西:“要不你去跟你師尊說一說,這事就這麼算了,我們不去大楚了,寧州……”

“寧州是待不下去的。阿爹敢拿著幾千族人的命去賭嗎?”徐玥打斷了男人的話。

男人順勢沉默,而很多時候沉默便意味著默認。

他低下了頭,風雪拍打在他單薄的衣衫上,那一瞬間,意氣風發的赤霄軍統領好似老了足足二十歲。

“事不宜遲,爹就早些做準備吧。今晚我估摸著爹娘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做打擾了。”徐玥又在那時言道,而說罷此言之後,少女推動著自己的輪椅便要離去。

“玥兒這麼晚了要去哪裡?”身旁的婦人淚珠子早就不住的下淌,見徐玥還要離去,忍不住問道,聲音裡哭腔難以遮掩。

徐玥回頭看了二人一眼:“玥兒隻剩這最後一晚了,這最後的一個晚上,我想為自己而活,不知爹娘可否應允?”

二人的挽留之言,在喉嚨中打著轉,卻最後咽了下去,終究是沒有臉麵說出那樣的話。

徐玥見狀嫣然一笑,在風雪中,美妙如畫。

她轉身再次離去,可走出幾步後又像是忽的想到了什麼,再次回頭看向徐陷陣。

“爹。”她這樣喚道,聲音清脆宛如銀鈴。

“嗯?”徐陷陣趕忙應道,眼眶泛紅。

“這一次,你說這話時,是真心的了。這就夠了。”少女說罷便再也沒有留戀,轉身再次離去。

徒留下那愣在原地的徐陷陣身子一顫,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再也包裹不住,奔湧而下。

……

魏來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便趕到了白馬學館,學館中除了那些個看守院門的小廝外,便鮮有人跡。

魏來並不死心,順著學館的長廊一路小跑,可終究未有尋到半點人跡。

一直到他來到那座聚靈塔前時,終於發現有一道身影坐在那處,魏來心頭一喜,快步上前,想要看一看對方可是寧州子弟,若是知道些今夜之事的內情,他也可詢問一番。

念及此處的魏來的腳步更快,可當他走進對方,看清對方的模樣時,他腳上的步子卻又忽的慢了下來。

是蕭牧。

這個寧州榜首,紫霄軍的少將軍,蕭家的大公子,此刻正坐在那聚靈塔前的台階上,手提著一個酒壇,仰頭痛飲,而他的身旁早已歪歪斜斜擺滿了各色酒壺,顯然他已經一個人在這裡喝了許久。

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在他的眼前,即使魏來還不太確定其中的內情,但結果卻顯而易見。

喝得正起勁的蕭牧似乎察覺到了有人靠近,他的頭抬了起來,看向魏來,在看清對方容貌後,忽的一笑,然後朝著魏來招了招手,揮舞著手中的酒壺,有些醉意額言道:“魏兄可有興趣與蕭牧對飲?”

很難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要求,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魏來沒有太多遲疑便來到了蕭牧的身旁坐了下來,然後一隻手便遞來一個巨大的酒壇。

“先喝再問。”蕭牧言道。

魏來有些犯難,他素來鮮有飲酒,亦不勝酒力,但蕭牧將話說道這個地步,加上此刻蕭牧的狀態,魏來終究不敢多言,隻能咬著牙,將那酒壇高高舉起,大飲一口。

饒是於此之前魏來已經在自己的心底做好的準備,但那一大口酒水下腹,魏來嗓子眼還是被辣得連連咳嗽,好一會之後方才平息下來。

這樣狼狽的模樣惹得身旁的蕭牧一陣大笑,他指著魏來言道:“魏兄喝酒的模樣,可沒有今日在翰星大會的擂台上半分的豪氣。”

那般大大咧咧的模樣,與平日裡沉穩的蕭牧判若兩人。

魏來同樣將蕭牧的模樣看在眼裡,對於他的取笑並不在意,反倒有些心有戚戚。

“酒也喝了,蕭大哥該講事情說上一遍了吧。”魏來沉聲問道。

蕭牧臉上的笑意,連同著那不知是真是假的醉意都於那時一並散去,他悶悶的又仰頭飲下了一口清酒:“不過是金家大兵壓境,加上袁袖春的一紙威脅,滿座衣冠儘伏首,不見當年三霄勇啊!”

魏來一愣,從蕭牧這話加上來之前那位家中管家與他言說的消息,這事情的始末他大抵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就連天闕界那便也給各個宗門通了氣,那些本應與魏來一道去往山河圖的金牛鎮弟子們,也在各自相中的宗門的要求下,即日變得離去。陰雲籠罩在寧州,暴雨將至,該走的人終究要走……

魏來沉默了一會,也給自己灌下了一口清酒,問道:“蕭兄呢?”

蕭牧一笑,言道:“我爹叫我回去了一趟,與族中長老們商議著蕭家下一步的去向,是離開寧州,還是依附金家亦或者袁家,一群人吵得不可開交,我聽得厭煩便一人離開了。”

“路上我想了想,離開寧州,去到什麼地方,我們都是難民,是背井離鄉的喪家犬,依附金家亦或者袁家,那就得做鷹犬。”

“蕭牧這輩子,活著是人,做不了狗,管他們要做什麼,蕭牧不想走啦。”

“這就夠了。”得到回答的魏來笑道:“我爹常說,人活一輩子,管自己已經夠累了,哪裡還有閒心去操心彆人。”

“咱們替他們爭了,咱們問心無愧,他們要與不要都是他們的抉擇,我們管不了,也不用再去管。”

說著魏來看向蕭牧,臉上露出了真切又燦爛的笑容:“就像我爹與呂觀山在烏盤城做的事情一樣,百姓們哪裡明白,他們是在為他們爭命?”

“甚至背後還免不了有人暗暗說他們自尋死路。”

“可都沒關心,他們做的一切既是為了百姓,可同樣也是為了對得起自己。”

“咱們說到底都是凡人,做自己的事,飲自己的酒,管那麼多神仙才能管的事情作甚呢?”

蕭牧聞言一愣,他呆呆的握著自己的酒壇思慮了一會,然後他臉上也露出了與魏來一般的笑容。

“好!”

“你我今日就且飲自己杯中酒,不問那神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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