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叔叔可不是壞人咯。”
“叔叔啊是東邊百鹿國玉羅山的執事,不遠萬裡來這寧霄城便是為了尋到與我玉羅山有緣之人,收入門中。”
“小姑娘你方才與你那位弟弟一走入這客棧,我便覺察到,你們與我玉羅山有緣。”
“小姑娘或許沒有聽說過玉羅山,咱們雖然比不得諸如天闕界、無涯學院之類的龐然大物,但怎麼也算得上是北境有名有姓的神宗。”
“以小姑娘與這位小兄弟的潛質,加上叔叔我在玉羅山的麵子,進山之後,修行個三五載便可獲得準聖子之位,若是能通過大比,成為我玉羅山新一代的聖子也絕非沒有可能。”
“況且我玉羅山素來秉承著師徒一家親,宗門內外共繁榮的理念。不僅是二位,二位的父母我們也可接到宗門之中,給予供養,兄弟姐妹甚至配偶但凡有修行之心,我宗門皆可教導,若是不願,我宗門也可為他們在百鹿國謀得一份好的差事,絕無後顧之憂。”
錢淺緊緊的拉著自己弟弟錢嶽的手,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警惕的看著眼前這位正一臉和善笑意的中年男人。
她記得離開前薛行虎囑咐過她的話——凡事要多留心眼,勿要相信陌生人的話,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千萬……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作為玉羅山執事的孟童自然也看得出眼前這對姐弟眉宇間的警惕之色,那時一種裝不出來的模樣,一看便是第一次離開長輩走出家門涉世未深的模樣。這樣的家夥在孟童看來自然是最好的對付的,他擺出了一副足夠和善的架勢,又在自己的臉上努力堆砌出他所能展現出的最和善的笑容。
在說完那番堪稱北境神宗最為貼心的門徒待遇後,玉羅山便維持著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著眼前年紀不大的姐弟二人。
平心而論今日的遭遇對於孟童以及孟童背後的玉羅山來說決計稱得上是意外之喜。
半個月前玉羅山收到了確切的消息,言說這北境素來以積弱著稱的燕地竟然做出了要以自己疆域之內的氣運為引幫助天闕界洞開山河圖的事情。
哪怕直到現在孟童在心底也鬨不明白這燕地的朝廷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些什麼東西,哪怕是個傻子也該明白氣運對於王庭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一個王庭做出這樣的事情,與自掘墳墓又有何異?
不過這些疑問對於孟童說也隻是偶爾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感歎罷了,他自然不會真的去關心這與玉羅山相去數十萬裡的燕庭的存亡。事實上若非山河圖將在一個月後的翰星大會結束之後打開,說不得這一輩子他孟童也不見得能有踏足這偏遠燕地的機會。
但就與在這一個月的光景中忽然從北境各處湧入寧霄城的各方勢力一般,帶著兩位門中早已定下的準聖子來到此處的孟童一心想著的是怎麼讓自己帶來的這兩個後輩參與到翰星大會之中,搏得一個名次,爭取在山河圖中尋到一份屬於他們自己的造化。至於名義上要在寧州翰星大會摘選弟子的說法,孟童對此並不抱有任何的期望。
但就如說書先生最喜歡念叨的那句詩一樣——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不,孟童方才帶著兩位後輩在這已經人滿為患的寧霄城中尋到一處尚且還有空房的客棧,交了房錢正要去翰星碑處報備二人參賽的資格,迎麵便走來了一對姐弟。女孩十二三歲的模樣,而男孩比起女孩還要稚嫩幾分,二人的眉眼頗有些神識,一看便是一對同胞姐弟。
孟童對此本並不在意,但那對姐弟卻在詢問過掌櫃之後,知曉客棧最後三間廂房都被孟童定了下來。那對姐弟似乎也在這寧霄城中找了許久的住處,故而並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那位姐姐硬著頭皮叫下了孟童,希望孟童三人能夠均出一間房間給他們姐弟二人。
女孩態度客氣誠懇,加上那兩位門徒都是男兒身,倒也不存在什麼忌諱,孟童微微思量,本著與人為善便是與己為善的原則便要應下此事。
可就在這時,他忽的察覺到了這對姐弟周身流轉的氣息的古怪。
氣血旺盛,那是第一境武陽神門被推開的標誌,並且以二人周身血氣之力濃鬱到幾乎外泄的程度,恐怕推開神門之時所凝聚出來的神血數量起碼在九枚以上。而同時他們周身隱隱又淡淡靈氣升騰縈繞,那時靈炎青極近紫之後方才能有的異象……
這樣的修為程度雖然罕見,但也隻是堪堪到達尋常神宗準聖子級彆的程度。但讓孟童真正驚掉大牙的時,眼前這對姐弟的年紀……
在一不動聲色的攀談中孟童知曉這二人,姐姐十二歲,弟弟十一歲,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為,就是他玉羅山中聖子在這個年紀也不見得能有這番修為。在確切的知曉二人並未投身於任何一座宗門之後,孟童頓時換上了一副怪叔叔的嘴臉,開始大力遊說起了二人,想要將這一對姐弟招入他玉羅山中。故而也才有了方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
隻是,孟童雖然極力讓自己看上去足夠的和善,但在錢家姐弟的眼中,卻已然將這個忽然熱情起來的中年陌生大叔給定了性。
錢嶽怕生生的躲在了自家姐姐的身後,小心翼翼的盯著孟童,錢淺也有些膽怯,但想到自己在爹娘的墓前發過的要保護好弟弟的誓言,鼓起勇氣挺直了腰身,正要拒絕對方在一番長篇大論後的邀請——事實上錢淺根本沒有心思去細聽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麼,隻是本能感到害怕而已。
“喲!遠遠的我便聽到有人在這裡招搖撞騙的聲音!還以為是哪家不長眼的小毛賊,這近了一看才知原來是玉羅山的孟執事啊!”但這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一道陰測測的聲音忽的從不遠處傳來。
眾人側頭看去,卻見一位穿著紅色長衫,妝容妖魅的女子正搖曳著身姿一步步的朝著此處走來。那女子的年歲看上去已經過了四十,雖然她已經在自己的臉上用儘各種解數,堆積了厚厚一堆胭脂,卻依然遮不住她眼角的魚尾。
女子的身旁還站著一位年輕男子,模樣俊朗,但眉宇間卻流露著一股讓人的陰桀之感。
女人的到來讓孟童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皺了皺眉頭,寒聲言道:“邢魚非,你們景華府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這樣說著,孟童不動聲色的移了移自己的身子,將那錢家姐弟攔在了他的身後。
但這時這樣的做法卻顯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名為邢魚非的女人眉頭一挑,歪著頭看向孟童的身後,淺笑道:“怎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這話說罷,那女人的身形一閃,便要越過孟童去向孟童的身後,孟童的臉色一變,趕忙張開自己周身五道神門,在磅礴的靈力的加持下,他的猛然出手,轟響衝來的邢魚非。
邢魚非卻也絕非省油的燈,她對於孟童的出手早有預料,身形一側便奪過了孟童的攻擊,身子卻繼續向前眼看著就要越過孟童。那兩位與孟童同行的玉羅山弟子見狀趕忙也在那時運集起周身的靈力,三道神門紛自浮現在二人的周身,想要出身幫助自家的長輩。但與邢魚非同來的那位年輕男子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眉頭一挑,周身四道神門湧現,神門之間,輪盤外圍的紋路流轉,赫然連成一片,化作了一道盤膝而坐的神人之相。隨著那年輕男子猛地一跺腳,那神人之相的緊閉的雙眸豁然睜開,一股浩瀚的氣勢裹挾著翻湧的氣浪朝著四周席卷開來。
客棧大殿中的桌椅被掀飛,酒客們哀嚎,櫃台上的酒水賬單飛揚傾落,落了個滿地狼藉。而兩位玉羅山的弟子也被年輕男子的這一腳所激發的氣勢所震,方才在自己體內凝聚起的氣機在那一瞬間崩散,臉色一白,身形都有些搖晃,顯然雖然雙方都同為各自宗門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但彼此之前的差距卻不可謂不巨大。
而雖然這客棧中因為那年輕男子的這番手段而變得雞飛狗跳,但也依仗於此,那位景華府的邢魚非也如願以償的來到了孟童的身後,看清了他身後藏著的到底是一份怎樣的秘密——一對年紀尚小的姐弟。
邢魚非一愣,正疑惑於這對姐弟到底有何與眾不同時,她忽的,瞥見其中那位少女周身正有靈力外放,將她與自己的弟弟包裹在一起,以此抵禦方才她門下的那位弟子施展手段時蕩開的靈力波動。
看清這一點的邢魚非頓時臉色一變,一般來說想要靈力外放,需要推開第二道神門又或者將靈台上的靈炎催生到紫炎的地步方才可能外放些許靈力。而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以眼前這位少女的年紀來看,這樣的事實都是極為駭人的。加上之前遠遠聽見的那些從孟童嘴裡說出隻言片語,以邢魚非的聰明,自然很快便想通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她的眉頭一挑,看向錢淺姐弟二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
在北境九國之中,百鹿國的國力大概也隻能算作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存在。
而放眼百鹿國中,能稱得上神宗之名的宗門不過五指之數,而其中最為強大的便是這景華府與玉羅山。大抵是這一山容不下二虎的道理,景華府與玉羅山也素來不對付,尤其近二十年來,隨著玉羅山上一代三位聖子死於非命,以至於玉羅山陷入了青黃不接的尷尬境地,而景華府本著痛打落水狗的原則,這二十年來,沒有少為難玉羅山。雙方的關係愈發的緊張,甚至已經漸漸演變成了水火不容的態勢。
而此次邢魚非帶著門中的一位準聖子趕往寧霄城,其目的便是一來同樣也為了嘗試著在山河圖中尋到一份機緣,而若是此行不利,再不濟也要阻止玉羅山獲取這份機緣。不過此刻眼前所見的這對姐弟,卻讓邢魚非的計劃有了些許變化。
她眯起了眼睛,臉上方才麵對孟童一行人時所顯露的殺機與狠厲在那一瞬間儘數散去,她在自己的臉上儘可能的堆積起了和善笑意:“小妹妹小弟弟,你們身在寧州,大抵不清楚百鹿國的情況。玉羅山在百鹿國可謂臭名昭著,早些年便傳出過門下弟子與魔門勾結,最後死於非命的事情。而這幾年更是門中人才凋零,都快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那可不是你們這樣乖巧孩子應該有的去處。但我們景華府就不一樣了,錢財雖然是身外之物,但身外之物有身外之物的好處,可以讓免去許多不必要的瑣事,當然也可以為二位提供你們想不到的修行資源。我看小弟弟小妹妹長得著實可愛這第一眼便叫姐姐喜歡得緊,不若就跟姐姐一起回景華府吧,到時候姐姐帶著你們,可沒人可以欺負你們哦?”
邢魚非對於自己的親和力頗為自信,說完這話之後,便眯著眼睛看著姐弟二人,一副等著他們點頭應允的甲士。
一旁的孟童豈能看著自己到手的鴨子被死對頭以這種方式搶走,他頓時臉色一寒,沉聲言道:“邢執事好大的本事,我玉羅山立宗三百餘年,聖人大能無數,宗門是否中落豈是你一個外人可以評判的。況且……”
說著,孟童看了一眼被這番變故嚇得臉色煞白而抱在一起,退到了客棧角落的姐弟又言道:“況且這入門與否講的是兩廂情願,邢執事倒好,直接鬨出這樣的陣仗,怎麼?是要強買強賣嗎?那可是魔門這等為正道不恥的宗門才能乾出的事情!”
邢魚非哪能被孟童所言給唬住,她挑了挑眉頭,笑道:“我可沒有強迫誰,隻是把咱們之間真實情況告訴給小弟弟小妹妹,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
說著邢魚非便又一次將目光落在了那錢家姐弟的身上,眯著眼睛問道:“怎麼樣,你們想好了嗎?要跟姐姐走嗎?”
錢家姐弟哪曾見過這樣的場麵,他們的目光在邢魚非與孟童之間來回遊離,閃爍不定,其中自然也不乏畏懼之色。但響起薛行虎交代過的話,這次來寧霄城的行動對於魏來哥哥極為重要,念及此處,錢淺咬了咬牙,終於是鼓起勇氣朝著邢魚非搖了搖頭:“姐……姐姐,我們不去……”
這話出口孟童頓時鬆了口氣,邢魚非卻是臉色一變,她眸中的光芒變得陰冷,惡狠狠的盯著那錢家姐弟,低語喝罵道:“不識抬舉……”
然後她的一隻手猛地高舉,握掌成爪,殺機於她眸中一閃而過,便在那時就要朝著錢家姐弟拍去。
“潑婦爾敢!”
而就在她動手的刹那,一聲怒斥從不遠處傳來,一道雪白的刀光猛然亮起,直取那邢魚非的後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