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大人的立場尚且搖擺不定。”
“這位魏公子也似乎不是一個能任由我們驅使的傀儡。”
“家主為了他,開罪太子殿下,此舉是否有失妥當?”在目送袁袖春與阿橙離去後,站在徐陷陣身後的徐通終是忍不住出言問道。
滿臉絡腮胡的男人聞言轉過頭,看向身後已經年過七旬的老人,臉上的神情意味不明。
“二叔。這是玥兒的意思。”男人如此說道。
徐通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在那時想到了些什麼,他眸中的光彩一暗,歎了口氣,很是默契沒有在與男人在之前的話題上多做任何糾纏,他問道:“玥兒什麼時候走?”
徐陷陣麵露苦笑,言道:“翰星大會之後吧。”
“這一走……”徐陷陣低聲說著,語氣忽的變得有些落寞:“恐怕下次再見就得是,歸元宮斬塵之時了……”
徐通聽到此言,臉色也有些難看。他低下了頭,再次歎了口氣:“有時候我也在想,當初將玥兒送到歸元宮,對徐家到底是福是禍,我們這麼做,又到底是對是錯……”
徐陷陣隨即也沉默了一會,但也隻是一會。很快,這位赤霄軍的統領便抬起了頭,言道:“我爹活著的時候就常說,對錯素無絕對,禍福終局方曉。二叔與我都終究沒有洞悉未來的本事,既如此就好好著手當下吧。”
說道這處,徐陷陣一掃方才縈繞在他周身的那股鬱氣,又朗聲言道:“走!二叔!我帶你去看看,咱們家玥兒的那個心上人!”
……
“什麼?你讓我們背書?”白馬學館的演武台上,從孫大仁的大嗓門中吐出的聲音來回響徹。
今日的白馬學館已經開館,諾大的演武台也因此被分割成數份,教習們領著各自的學員在其上講解招式亦或者相互對招。孫大仁的高呼自然傳到了周圍那些學員的耳中,也就不免招來了眾人古怪的目光。
但手中拿著一本名為《天罡正經》的書本的孫大仁對此卻毫無所覺,他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這個老人,繼續叫嚷道:“我當年就是因為不喜歡讀書,才跟著我爹學了功夫,怎麼到頭來還是要讀書呢?早知道當年我就該去運來書院,至少每天還能看見硯兒……”
一旁站著的龍繡與劉青焰可沒有孫大仁這般厚的臉皮,劉青焰趕忙低下了頭,瞥向一旁,一副不願讓人知道自己與這家夥認識的模樣。而至於龍大小姐,就更為直接,一隻手伸出掐住了孫大仁腰間的橫肉,孫大仁的叫嚷頓時化作了嘶啞扭曲的悶哼。
見孫大仁收斂,龍繡滿意的收回了手,然後一臉乖巧的看向曹吞雲言道:“前輩放心,我們一定會背下來的。”
“唔。”仰頭喝著葫蘆中的清酒的曹吞雲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
“嗝!”他打了個酒嗝,將葫蘆收起,又伸手擦去自己嘴角的酒漬,頗有些敷衍意味的說道:“那就快些背吧。”
言罷此言,這位天罡山來的劍仙索性坐在地上,又撐了個懶腰,便要倒頭睡下。他身旁的黃狗屁顛屁顛的小跑到老人倒下之地,臥在那處,將自己的身子當做枕頭,給老人墊著腦袋。不出十息光景,曹吞雲的嘴裡便開始發出陣陣呼嚕聲,儼然已經陷入了熟睡。
曹吞雲我行我素並無所覺,但捧著三本書站在演武台上被周圍那些練習拳腳刀劍的學員指指點點的孫大仁等人就沒有那般好受了。這《天罡正經》上的內容生澀難懂,幾乎到字句不通的地步,就像是隨意抽來一些字眼強行拚湊在一起的東西,三人看得雲裡霧裡,背得腦仁發疼,再加上周圍那些學員遞來的古怪甚至帶著嘲弄的目光,三人更覺如芒在背,可謂坐立不安。
就像那日接待三人的魚璿兒所言,白馬學館中,每個教習都是相對的獨立。教習可以任意的安排他的教習時間,隻要學員不提出異議,學館方麵也不會多加乾澀。因此周圍那些學院雖然大都奇怪於孫大仁一夥人的行徑,但翰星大會在即,也不會有人願意去管這份閒事。
昨日下過雨雪,今日的天氣極好,豔陽高照,卻不似夏日那般灼熱,反倒讓人暖洋洋的愜意得很。
但手持那勞什子《天罡正經》的三人卻頭昏眼花,他們的腦袋中好似有萬隻蚊蟲飛舞,嗡嗡作響,讓人頭痛欲裂。這《天罡正經》中的內容著實太過古怪,根本就沒有半點具體的含義,哪怕是讀起來都極為拗口,更不提要將之背下。孫大仁甚至都暗暗懷疑這東西是不是老頭子自己便出了糊弄他們的,若是放在以往,以孫大少爺那火爆的性子,說不得現在就已經撂挑子不乾了。但如今,孫大仁隻要一想到昨日夜裡與魏來所言的種種,那心底方才升起的想要放棄的心思,馬上便會被孫大仁所掐滅。
轉眼近兩個時辰過去,時間也快到了正午,周圍那些學員們要麼盤膝靜坐,周身靈氣奔湧,要麼就在不斷的對招之中大汗淋漓,渾身濕透。唯有孫大仁三人在那裡搖頭晃腦,愁眉緊鎖,嘴裡卻又念念有詞,時不時還得被那毫無平仄可言的句子所梗住,一副孩童在牙牙學語的模樣。這幅架勢怎麼看都與演武台上的其餘眾人格格不入,尤其是還有一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人,更是將孫大仁等人的鶴立雞群演繹得淋漓儘致。
“孫兄!?”忽然,眾人身後傳來一聲帶著些許驚喜味道的聲音。
孫大仁回頭看去,卻見不遠處一男一女正邁步朝著他們走來。而方才發出那聲音之人是其中一位身材微微發胖的少年,此人孫大仁自然認識,赫然是前日孫大仁等人從街上將之救回的胡樂!而更巧的是,胡樂身旁的少女孫大仁等人也恰恰認識,真是昨日帶著孫大仁等人參觀這白馬學館的魚璿兒。
“你們怎麼在這裡?”胡樂快步迎了上來,滿臉笑意的問道。經曆了前日之事胡樂對於孫大仁等人自然是感激不儘,他還想著今日修行之後,再去孫大仁等人的住處拜會,卻不想竟然在這白馬學館中遇見了孫大仁等人。
孫大仁的心思簡單,見著胡樂已無大礙,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笑道:“還能乾啥,修行唄。”
“修行?”胡樂皺起了眉頭,並無法理解孫大仁話裡的意思。
“胡樂,你還不知道吧?孫公子他們如今也是咱們白馬學館的學生了,昨日便是我為他們引的路。說起來你們怎麼又認識?”這時魚璿兒也皺了上來,微笑著對胡樂言道。
胡樂聞言一愣,下一刻看向孫大仁等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白馬學館招收學員都有特定的時間,而如今遠未到招收學員之時,孫大仁等人卻能進入學館,這便說明對方一定認識一些學館的高層,方才可以得到如此便利。一想到自己之前還將孫大仁等人當做初來乍到的外鄉人,胡樂就暗暗後怕,幸好自己做的買賣雖然取巧,但賣出的東西還算得貨真價實。果然婆婆說得很對,這人就不能懷有僥幸,更不要以貌而任何人。
“對了!魏兄了?”想到這裡的胡樂壓下了忽然勇氣的心思,又看了看孫大仁等人的身後,卻並未尋到魏來的身影,他不免有些好奇的問道——昨日在見到自己婆婆後,胡樂聽婆婆說起過她被魏來所救,免去了被那白鶴客棧中的惡人毒打的厄運。胡樂將這份恩情牢牢記在心中,今日想要晚些去拜會,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關係。
“他啊……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反正整日都見不到身影。”孫大仁聳了聳肩膀。
胡樂表示了解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睡在孫大仁等人身後地上的曹吞雲,笑道:“既然孫兄等人在修行,我與璿兒就不多做打擾了,晚些時候,學館放館後,再去府上拜會。”
胡樂說罷這話,又朝著孫大仁等人拱了拱手,然後與那少女轉身便要離去。
砰!
可就胡樂轉身之時,迎麵便有一人急匆匆走來,二人都不察對方,在那時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胡樂一個趔趄,砰的一聲便跌倒在地,而對方的身形雖然比胡樂小上一圈,卻極為穩當,隻是身形一滯卻並未如胡樂一般狼狽不堪。
但對方的怒火卻顯然要比胡樂濃烈許多。
“哪來的不長眼的賤民,活得膩歪了不成?”還不待胡樂從地上爬起身子,對方的怒斥便已然響起。
“你這家夥,撞著了人不道歉也就罷了,怎麼還……”一旁的孫大仁算來是個直脾氣,見那人盛氣淩人如何能忍,張嘴便指著對方憤聲言道。
可話才說道一半,便又生生的停了下來。他的神情驚駭,看著那人,目光之中不免有些畏懼。
而那人也在這時看向孫大仁,二人的目光交錯,那人的臉色頓時一寒,嘴裡低語言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