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來。
是誰?
憑什麼能夠如此輕易的擊敗徐家的少公子?
這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在場諸人腦海中第一時間泛起的疑問。
諸人麵麵相覷,但很快便有人反應了過來。
“魏來!他是魏守的兒子!州牧大人的外孫!”
有人這樣大聲說道,而隨著這聲音的響起,諸人之中也有人意識到了這點——這並非什麼辛密,隻是因為年歲太過久遠,許多人都忘記了這一點。而一旦經人提醒,這些尋常百姓們便喚起了之前被短暫遺忘的記憶。
魏來自然將人群中此刻隱隱升起的騷動聽在耳中,出於某種他自己也難以言明的心理,他並不願意成為這場忽然升起的變故的中心。他皺了皺眉頭,看向不遠處那位老人負責翰星大會,報名之事的老人,言道:“先生,現在我可以為她們擔保,參加翰星大會了嗎?”
被徐餘年稱作遊老的老人顯然此刻仍然處於魏來輕鬆擊潰徐餘年的驚駭中,而之後百姓間升起的議論,也讓老人意識到了自己方才有眼不識泰山的愚蠢舉動。此刻聽聞魏來詢問,老人自然不敢再有半點方才的怠慢態度,他連連點頭,又一路小跑的回到那翰星碑下的木桌前,提起筆墨,一臉乾笑的問道:“還請公子將二位擔保之人的姓名報上,然後簽字畫押,便可在臘月十八一同與公子參加翰星大會了。”
魏來聞言,瞟了一眼周圍那些朝他遞來熱絡目光的百姓,心底暗暗泛苦。但既然是彆人立下的規矩,魏來也不好反駁帶著龍繡與劉青焰便走到了老人的跟前,開始按照老人所言的流程,將龍繡二人的信息一一上報。
滿心想著快些了結此事,離開眾人視線的魏來,此刻自然未有注意到在他忙活著這些的時候。
擺弄著鹹豆腐的大叔收起了攤鋪,買著甜豆腐的大嬸也打發走了圍觀的孩童,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互望一眼,然後帶著一股相互較勁的狠勁,紛紛轉身快步離去。
……
這擔保不在翰星榜上之人參與翰星大會的過程極為複雜。
即使那老人極力配合,魏來等人也足足耗去了半刻中的時間方才做完這一切,周圍彙集的人群在這半刻鐘的光景中非但沒有絲毫減少,反倒有了越聚越多的趨勢。
魏來看了一眼已經起身,走到了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女子身旁的徐餘年,魏來微微一愣,大抵記起了對方的身份,他不覺有他,隻是感激的朝著對方點了點頭,也來不及去注意對方的回應,然後他便帶著眾人準備離去。
噠噠噠!
可就在這時,潯陽街與衡珞街街道儘頭分彆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議論紛紛的百姓們也被這忽然響起的馬蹄聲所驚醒,紛紛轉頭看向馬蹄聲響起的方向。
隻見兩隊人馬都身著製式甲胄,而甲胄胸前卻紛自刻有紫色雲印與青色雲印——那是寧州三大軍隊之二的紫霄軍與青霄軍。算上徐家的赤霄軍,這三支軍隊便代表了整個寧州最為強大的力量,而他們背後的蕭、徐、寧三家也是這寧州最為顯赫的門閥。
兩隊人馬從不同方向奔來,卻同時將目標鎖定在了那翰星碑所在之處。周圍的百姓們自是沒有人敢於衝撞這代表寧州最高權力的人馬,紛紛在那時退避開來。
於是乎兩隊人馬長驅直入,直奔翰星碑魏來等人所在之處而來。
魏來等人摸不清虛實,目光警惕的看著那忽然殺來的兩道人馬,臉上的神情都極為凝重。
那兩隊人馬來到了魏來等人的身前,各自為首的將領拉韁勒馬,然後眾人在魏來等人古怪的目光下,紛紛翻身下馬,直直的在魏來跟前單膝跪下。
“青霄軍(紫霄軍)統領,寧衍(蕭藏)參見少公子!”
此言一落,那些二人身後的甲士,也紛紛高聲言道。
“青霄軍(紫霄軍)參見少公子!”
寧州的三霄軍於整個北境都頗有威望,在茫州未有被楚侯收複之前,寧州北臨齊國,南有鬼戎,東境還依靠著北境最為強大的楚國,寧州為大燕門戶,靠著三霄軍坐鎮,硬是保了大燕百年安穩。饒是隨著茫州收複,鬼戎不再能被作為威脅,與楚國關係近年也頗有改善,故而自從寧宇帝袁通登基繼位以來,削減三霄軍軍力舉措從未間斷。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三霄軍依然在寧、徐、蕭三家的統領下,依然是大燕最為強大的軍隊之一。
此刻來到魏來身前的百餘位甲士,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朗聲喝道,中氣十足,周圍那些因為他們到來而竊竊私語的百姓們也被他們此番高喝的氣勢所震,紛紛靜默下來。
與魏來同行的孫大仁等人,顯然也未有料到會有這番變故,他們驚尤不定的看了看眼前那些跪拜的甲士,又看了看身旁的魏來,大都心底驚訝不已,饒是孫大仁在此之前也從未聽人說起過魏來還有這重身份。
“這裡沒有你們要見的少公子。”魏來皺了皺眉頭,冷聲言道,說罷這話便要越過眼前的甲士們邁步離去。
但那為首的兩位統領卻幾乎在同時邁步上前,以身軀攔住了魏來的去路:“青霄軍(紫霄軍)大統領,寧陸遠(蕭白鶴)請公子上府一敘!”
二人說的是請,用的也是“請”字,但無論是攔在魏來身前的行徑,還是此刻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一股命令甚至威脅的味道。
魏來自然聽出了這一點,他皺起的眉宇間有煞氣湧動,他於那時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二人,這二人顯然都是出身行伍,久經沙場之輩,立在那處宛如鐵鑄雕像一動不動,神色冷峻,周身有淡淡殺氣奔湧。
“我說過這裡沒有什麼少公子,也不會有人去見什麼大統領。”魏來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如此言罷,轉身便要從另一側離去。
可那寧衍與蕭藏二人卻同時邁步再次攔住了魏來的去路,嘴裡重複著之前的話:“青霄軍(紫霄軍)大統領,寧陸遠(蕭白鶴)請少公子上府一敘!”
魏來的眉頭一挑,怒極反笑:“若是我今日不去呢?“
寧衍與蕭藏對視一眼,隨即麵露冷笑:“那我們今日便隻有得罪了!”
……
“姐……”徐餘年摸了摸自己浮腫的右臉,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徐玥的身旁。
少女陰冷著臉色盯著翰星碑前輩唯獨的少年,看也不曾去看徐餘年一眼:“你這寧州第一天才,連個二境修為的家夥都打不過,回去準備被爹關進武館禁足吧。”
徐餘年頓時麵露苦色:“我怎麼知道他一個二境修士怎麼會有這般靈力,一個不查就被……”
“爹常說,獅子搏兔亦需全力以赴,你今日輕敵是丟了顏麵,明日輕敵保不齊丟的就是我徐家的百口人的性命了。”少女依然不曾回頭,隻是聲音愈發的冰冷,帶著一股教訓的語氣。而平日在外囂張跋扈的小公子,在自家阿姐的訓斥下卻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拉聳著腦袋,不敢忤逆半句。
“總之……姐姐放心,我這就再尋他打上一場,一定為阿姐出了這口惡氣。”為了逃避即將到來的禁足“慘案”,徐餘年開動腦筋,露出一副與徐玥同仇敵愾,一定要收拾魏來的架勢。說著,他擼起自己的衣袖,作勢便要上前再去尋魏來再戰。
聽聞這話,一直看著翰星碑前狀況的徐玥第一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徐餘年心頭一喜,暗以為自己表態戳中了自家阿姐的內心,他心頭一喜,正要趁熱打鐵,繼續說些什麼。
“修為不夠,一次打不過,好生修行些時日,下一次說不定就能打過了。”
“可若是腦子進了水,一次打不過,下次接著打,丟的恐怕就得是性命了。”
但還不待他說出些什麼,徐玥平靜卻又冰冷的聲音搶在他之前響起。
“嗯?”聽聞這話的徐餘年臉色一變,目光困惑看向自己的阿姐。
“輕敵是你落敗如此之快的原因,你若是一開始全力以赴,不至於如此狼狽。至少……”
徐玥說道這處,頓了頓,皺著眉頭像是在計算些什麼,過了一會她方才言道:“至少可以在他手上撐過十個回合。”
“什麼!”徐餘年聞言麵色一變,嘴裡極為失態的驚呼道。“阿姐!你就算喜歡他,那也不能為了這小子說胡話吧?”
“我好歹也是三道神門全開的三境修士,會不是一個二境修士的對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莫如蕭蒙之流做井底之蛙。”徐餘年的高聲驚呼換來的卻隻是徐玥一道語調平靜的回應。
徐餘年撇了撇嘴,顯然對於這樣的大道理並不放在心上,他嘟囔道:“難不成這家夥還能如阿姐一般,是……”
這話說道一半,他忽的停下,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抬頭看向徐玥,隻見徐玥緩緩點了點頭,徐餘年的眉宇間頓時湧上了濃鬱的驚駭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