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日為期(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1684 字 2個月前

清晨的金牛鎮,早早的便喧囂了起來。

州牧府下撥了足夠的錢糧,足以讓金牛鎮的百姓熬到第二年秋收,現在對於金牛鎮的百姓來說,最大的事情,就是趕在冬天到來之前,將房屋修築妥當,不要到時候沒有避寒之所。

晨光中到處可見搬著建材忙碌的人們,在還未鋪設好石板的泥濘道上來回奔走的場景。

而薛府之中,吃過早飯,那六十餘名孩童便興致勃勃的在院子裡站直了身子,翹首看著裡屋方向,一個個模樣急切。

直到十餘息的光景之後,魏來與孫大仁等人從裡屋中走出,這些孩童們方才眼前一亮,一窩蜂的便要圍過來。

孫大仁在那時雙目圓瞪,興衝衝的孩子們都親身經曆過孫大少爺在烏盤城中橫行無忌飛揚跋扈的日子,一個個便又收斂起了興致,退了回去,但看向魏來的目光卻還是止不住的熱切。

做了六年傻子的魏來很少經曆這樣的事情,他也多少有些尷尬。在走到諸人身前後,咳嗽一聲,問道:“你們知道找你們來做什麼嗎?”

一群孩童齊刷刷的搖頭。

“嗯。”魏來沉吟了一會,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但這些孩童的目光著實太過炙熱,看得魏來也莫名有些緊張。

“這樣吧,你們中有誰淬煉過肉身又或者修行過書院功法?”魏來決定換一種方式。

與之前一般,一群人再次齊刷刷的搖頭——這大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無論是修煉肉身所需的各種藥材器物又或者書院的功法都價值不菲,烏盤城書院與武館的學生又或者學徒少之又少,而這六十多為孩童中沒有這些“幸運兒”也是正常。

“那你們想要修行嗎?”魏來又問道。

其實這是一個算不得問題的問題,誰不想成為人上人,誰又不想擁有通天徹地神通。隻是修行雖隻是寥寥二字,但所需的天賦以及錢財都不是一個尋常人可以想象的。

所以,那些孩子在聽聞此問後,都是眼前一亮,但隨後又黯淡了下來——他們以往的家境本就不好,根本不敢奢望此事,而如今丟了父母家人,哪還有資格去妄想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你。”魏來大概也能知道這些孩子們心頭所想,他在石階上蹲坐下了身子,指了指站在前方的一個男孩,他年紀在人群中也算偏大,估摸十三四歲左右,身材瘦弱。

“啊?”他顯然沒有料到會有被魏來“欽點”的殊榮,聞言後愣了愣,有些不確定又惶恐的看了魏來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魏來問道。

男孩應道,模樣多少有些出於本能的不安:“李緒。”

“你想修行嗎?”魏來再問道。

“我……”李緒有些遲疑,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魏來,似乎是用自己涉世未深卻敏感的心思,小心的揣度著魏來的意思。

但他畢竟年幼,哪能看得出個所以然來,支支吾吾半天,又騎虎難下,少年心性使然,索性一咬牙言道:“我想!”

魏來的臉上在那時露出了笑容,他又看向一旁,問道:“你們呢?”

孩子們還是有些遲疑,但很快便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拉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咬著牙,走出了人群,盯著魏來言道:“阿來哥哥,我們也想。”

這女孩與男孩魏來認識,女孩叫錢淺,男孩叫錢嶽,是那位牢頭錢旭貴的兒女,他們的母親經曆了那次險境,在驚嚇與悲痛中撒手人寰,姐弟二人也成了孤兒,被薛行虎收養。

而剩餘的孩童們見有人帶了頭,一個個便露出了意動之色,在之後的十餘息光景裡竟是爭先恐後的上前表明了自己想要修行的心思。

魏來微笑著站起了身子,目光在那些孩童的身上一一掃過,言道:“想就要說出來,就要去爭取。”

“這世界鬨騰得很,可沒有人會安靜的等你們慢慢猶豫。”

魏來的話,對於這些孩子來說多少有些深奧,孩童們紛紛一愣,目光不解。

魏來卻隨即站起了身子,又言道:“這是修行之前,我要交給你們的第一個道理。”

“修行會是一件很辛苦也很枯燥的事情,你們有決心,就要去做,去做就要努力。”

孩子們大都還算聰明,聽到這話也明白了魏來的意思,他們的目光頓時熱切起來,臉上也寫滿了喜色。

“第二個道理。”魏來又言道,有些喧鬨的人群瞬息安靜,他們紛紛瞪大了眼珠子盯著魏來。“你們,不,是我們其實都一樣,與那烏盤江的江神,與朝廷的某些鷹犬有不共戴天之仇。”

說著,魏來在此處頓了頓,目光看向那錢家姐弟:“我知道,修行對於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不僅僅是向上階梯,更是複仇的籌碼。”

魏來的目光如炬,看得那錢家姐弟心頭慌亂,於那時紛紛低下了頭。

而在場的孩童們顯然或多或少都存著這樣的心思,聞言之後像是被人拆穿了心思,神情略顯慌亂。

“不必羞愧。殺父母之仇、亡故土之恨,本就不共戴天,能忘的人才是真正的惡徒。”魏來卻又言道,孩子們再次抬頭,看向魏來的神情複雜。

“但我不希望你們永遠活在仇恨中,我也亦然。”

“我們遲早會尋到那蛟蛇,尋到身為禍首的鷹犬,將他們一一手刃……”魏來再次沉默,他想起了那一日,在關山槊的神廟中,那位前朝陰神與他說過的種種,然後方才繼續言道:“可在那之前,我們都需要走很長的一段路,它崎嶇、蜿蜒,有時會讓我們迷茫,看不到方向,有時甚至會讓我們絕望。”

“但我想讓你們銘記,那些犧牲自己,讓我們活下的人,希望我們怎樣活著。”

“永遠……永遠不要迷失方向。”

……

這個話題對於多數孩童來說都太過沉重,尤其是關於他們死去的父母,薛行虎素來避諱在他們麵前提及這些,但魏來以為麵對過去,始終比假裝遺忘要來得有用得多。

孩子們並不能很好的理解魏來的話,他們的臉上在那時大都露出了困惑與迷茫。

魏來當然也知道,這些孩子不可能能在這時就完全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這顆種子他得埋下。他微微一笑,收起了再在這些沉重話題上繼續下去的意思,他語氣變得輕鬆了起來:“好了,大道理講完了,咱們開始修行。”

聽聞這話,孩子們頓時收起了之前的疑惑,紛紛又是眼前一亮。

修行——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神秘又神聖的事情,他們對於那道即將在他們麵前展開的新世界的大門自然滿是期待。

魏來側眸看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孫大仁一眼,他知道,自己所言的一切對於孫大仁來說同樣適用,雖然這些日子,這家夥好似又恢複了那大大咧咧的性子,但魏來卻明白,孫伯進的死已經讓仇恨的種子深深的埋入了孫大仁的心中。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孫大仁在無人的地方拚命的修行,可仇恨固然能夠讓人生出力量,可一味紮入其中,同樣也會迷失心智,得不償失。

魏來無法去準確衡量仇恨與生存二者之間的平衡,畢竟他自己也處於那樣的仇恨之中,他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孫大仁的肩膀,正在愣神的孫大仁回頭疑惑的看向魏來。

魏來卻笑道:“接下來交給你了。”

“嗯?”孫大仁一愣,神情困惑。

“把你們貫雲武館最招牌的煉體凝血術教給他們。”魏來卻言道。

孫大仁心頭有些莫名其妙,倒不是說那套法門如何高深,隻是這凝血煉體,天賦勤奮雖然重要,但藥材器具卻同樣必不可少,就好比他自己,他爹為了讓他在十六歲凝出五枚神血,前前後後花去的采買藥物的銀兩便足足有千兩之巨,沒有這些東西,單單修得這法門,沒有個三五年,恐怕難以凝出一枚神血。

他以為魏來應該明白這一點,可見此刻魏來的架勢,似乎絲毫沒有去考慮這麼多孩童修行所需的資源當從何處取來。倘若如此,讓這些孩童修行此法,其實與誤人子弟並無區彆。

孫大仁想到這裡,本欲提醒魏來,可見魏來神情平靜,他還是不願在這麼多人麵前拂了他的麵子,索性便暫時收斂起了心思,走到眾多孩子的身前開始將他貫雲武館中的煉體凝血之法一一展示出來。

孩子們大都稀奇得很,一個個聚精會神的看著孫大仁,努力的記下那法門的每一個細節。

……

魏來退到了一側,看著眼前的眾人,沉默不語。

不知何時已經到來的薛行虎走到了他的身側,目光看著那群正在努力跟隨著孫大仁揮拳出腿的孩童,神情有些凝重。

“我明白你的好意,這個世道確實隻有修行才能突破桎梏,成為人上人,但我們窮鄉僻壤,沒辦法支撐起這麼多孩子的度用……”薛行虎沉聲言道。

說罷,薛行虎看向魏來,可那少年卻並不急於男人回應,而是繼續目光直直的看向那些孩童。

薛行虎暗以為是自己的話讓魏來難堪,他又接著言道:“我說過,你們已經為金牛做得夠多了,沒必要在為這些事情煩惱,他們以後該何去何從,我……”

“十天。”可就在這時,魏來的聲音卻忽的響起。

“嗯?”被打斷了話的薛行虎皺了皺眉頭,不解的盯著魏來。

少年卻在那時轉頭了頭,看向薛行虎,笑著言道。

“十天後,我會與青焰離開金牛鎮。”

“那時,金牛鎮會多出六十四位武陽境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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