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誘音(1 / 1)

劍骨 會摔跤的熊貓 1659 字 2個月前

檀香繚繞的壁畫靜室。

“要死了要死了……”

先天靈果渾身冒火,在壁龕內上躥下跳,在檀灰裡打滾,試圖將自己身上熊熊燃燒的凰火熄滅。

剛剛陪寧奕演這麼一出戲,險些將自己性命搭進去。

太嚇人了。

那女子妖聖也就算了。

最後突兀出現的火鳳,實在是嚇了他一大跳。

很顯然,火鳳的現身,已經不在寧奕的掌控之中。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完美之事。”

仿佛看穿了靈果的心思,盤坐在靜室蒲團上的黑衫男人,忽然開口。

寧奕聲音沙啞。

他被一團熾烈燃燒的凰火嚴密包裹,周身三尺,繚繞成一片赤紅火域,滾滾凰火沸騰燃燒的聲音,與靜謐萬年的暗室形成鮮明對比。

寧奕黑衫徐徐燃燒,不斷拋飛出破碎的漆黑灰燼,但……隻是燃燒,直至如今,亦未燒完。

他的肌膚在灼燒中先是焦黑,再是破碎,接著露出如玉瓷般熾烤的晶瑩膚色。

眉心三股特質,位於左邊的一縷金燦色彩熠熠生輝,沐浴凰火,非但沒有黯淡,反而更加熾烈。

曆儘萬劫而不死,方成不朽之純陽。

從閻惜嶺的生死劫,真正淬煉出屬於自己的一縷純陽氣後,每一次遊走生死邊緣,都是一場修行。

五年的閉關,寧奕將純陽氣從纖若發絲的那麼一縷,修行到了一根食指粗細。

他不斷嘗試熄滅神火,不斷將自己逼入寂滅狀態。

即便沒有真正成功,亦是一種神遊生死大道的體驗,也正因這五年來的不斷寂滅,他才真正體會到猴子當時一番寄語的含義。

想修成大成純陽氣,實在太難了。

某種意義上,大成純陽氣的修行,比自己的神火劫……還要難!

這並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道緣造化,這就是純粹一次又一次的作死,而大成之前,若是失敗一次,便是真正的神隕道消。

關於神火三叉戟右側的“至暗特質”,則是恒定燃燒著如白骨般的幽暗火焰。

這些年,寧奕無法使它湮滅消弭,亦無法使它增漲一毫。

在與韓約一戰之後,這一縷至暗特質被送入寧奕神海……本該致寧奕於死境,卻意外成為了完成神火平衡的最後一環。

從本質上來說,這是不屬於寧奕的特質。亦是寧奕無法修行的特質……除非,他能夠通過自身參悟,締造出當年韓約所締造的特質。

凰火在體表緩慢熄滅。

焦黑的人形顯出真容。

寧奕抬起左手,緩緩扶住右肩,將其提拎起一個角度,原本聾拉著的右臂,迸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

離字卷,切割血液內的火鳳殺意殘留。

生字卷,治愈肌骨。

片刻後,寧奕長長吐出一口氣,他試探性轉動右臂……仍然有些不適應,像是換了一條手臂,但已經不妨礙使用。

右手掌心對準仙緣果,山字卷吸力迸發,在檀灰裡打滾的先天靈果微微一怔,驚奇發現自己身上怎麼拍也拍不掉的那些棘手火焰,竟然被吸得脫落,在空中掠成風束,直奔寧奕麵門而去。

寧奕輕輕啟唇,將這些凰火吞噬入內。

這次與火鳳的交手,險之又險。

自己之所以能夠脫身,是因為初次交手,灞都二師兄對自己不朽特質一無所知,毫無防備。

若還有下次……恐怕難以善了。

“生字卷的生機,竟然消耗了三成。”

寧奕默默以神念在魂海內掃視一圈。

火鳳殺力,是實實在在作用在自己身上了。

雖然借此機會,推進了純陽氣的一小截修行進程……但生字卷的消耗程度,有些超過自己預料。

因為生字卷緣故,打消耗戰,寧奕不懼同境任何敵手。

他本以為,這次出關,隻需要謹慎留意殺力修至絕巔的妖聖大能。

譬如白帝,龍皇這二位。

若與他們迸發戰鬥,對方殺招落在自己身上,一切便都結束了……生字卷再如何能補充生機,也無法挽救一個死人。

但如今來看……即便是不以殺力著稱的火鳳,自己也不可硬撼。

像剛剛那般的竭力對斬,每一記,都是對生字卷的大量負荷。

寧奕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說得就是如今的自己啊。

……

……

白銀城西方。

穹頂的火燒雲仍然凝固,未曾消散。

火紅色身影收起了背後兩輪巨大而鋒銳的羽翼。

灞都二師兄神情恢複如初,心思徐徐落定。

出發龍宮之前,十二妖神柱處,薑麟師弟說襲殺龍皇的人族劍修極有可能是寧奕,在他心中還有些許存疑。

但真正與寧奕交手之後……他倒覺得,此事不無可能。

此子身負大造化,大氣運,進境之快,匪夷所思。

灞都雲域,小古壽宴,寧奕身上還未顯露出“三股不朽特質”的造化殺力。

如此來看……龍綃宮前,劍殺兩位皇帝殘念之事。

火鳳回想著黑金秘紋撤銷之前,龍皇留給自己的一番秘密耳語。

他以心聲默問道:“若以有心算無心……寧奕應是可以做到襲殺之事的。陛下最終的判斷,當真準確麼?”

他緩緩落在地上。

火鳳望著女子妖聖,輕聲開口,道:“辛苦。”

紫凰一怔。

她萬沒有想到,火鳳見到自己……竟會是這般溫和態度。

若記得沒錯,這是五年以來,火鳳第一次對自己開口說話。

上次在妖神柱前會麵,她接過陛下賜予的覆海印,領命前赴倒懸海,從頭到尾,沒有和火鳳說一個字。

其間態度,自是不言而喻。

妖修大多睚眥必報,極為記仇,自己與火鳳之間的恩怨,整座妖族天下都知道,作為當事人……也必定心中知曉。

火鳳神色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

他將此行的前因後果簡述一遍:“陛下留在龍綃宮的殘念被人襲殺,怒不可遏,遂決定動身啟程出發。玄螭大聖此行未至……抵達龍宮的,除了陛下和我,還有灞都城的兩位師弟師妹。”

女子妖聖凝視火鳳,努力想從後者臉上看出一絲波瀾,可惜火鳳神情始終平靜,如萬年深淵。

不見戲謔,沒有嘲諷。

這些年妖族天下甚囂塵上的私人恩怨,在他眸中,如過眼雲煙。

火鳳的言語態度與其說是溫和……不如說是木然。

原因很簡單。

妖族天下時常會將紫凰與火鳳二人,放在一起比較。

不管外界如何評論。

火鳳眼中,從未有過他人。

目中無人,又怎會有恩怨,糾纏?

可如今這份溫和態度,卻讓紫凰心中生出一抹複雜之意。

她搖了搖頭,不去多想。

“薑麟,黑槿……也來了龍宮?”

紫凰皺起眉頭。

先前寧奕在塔樓頂上的話,她也聽到了……龍皇陛下竟會帶兩位妖君境的修行者踏入龍宮,實在有些不太理智。

“我師弟師妹很有分寸,不會惹是生非。”

火鳳瞥了紫凰一眼,淡淡道:“黑槿熟識龍宮地形,不會誤碰陣紋,踏入黃金城後,她是尋找造化的關鍵人物。”

紫凰沉默片刻,道:“如今陛下?”

“陛下獨自一人出發,前去與白帝碰麵。他希望在核心城開啟之後,北妖域能提前一步,踏入那座黃金城。”火鳳道:“整座龍宮,最重要的造化,應當就在核心城中。”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

目光在女子妖聖身上兜轉一圈。

火鳳語氣輕柔地開口,不動聲色道:“說到這裡,倒是要恭喜你,既煉化了真凰精血,便算是不虛此行。”

踏入龍宮之前,他便心有感應。

天凰翼的圓滿造化,便在這龍宮之中……果然在入海之後,於古神戟下找到了一頭隕落真凰的屍骸,可惜來晚一步,精血被人提前煉化。

回想起那時畫麵。

杵著手杖的龍皇,隻是催促自己踏入龍宮,告知天凰翼機緣必在龍宮之內。

龍皇那縷黏著覆海印的神念,見證了開啟龍宮前的所有畫麵,必然也知曉……這滴精血,就是被紫凰妖聖所汲取。

火鳳神色不動,明悟事情真相之後,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點小事,陛下還瞞著自己,難道是害怕自己為了這份造化,向紫凰報複出手麼?

未免也太拿自己當外人……也太看不起自己的氣量了。

得了火鳳恭喜之語,女子妖聖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沉默,她與火鳳並肩而行,本是處處提防警戒,謹言慎行到了極點,卻因為後者展現出的寬宏態度,顯得頗有些尷尬。

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最終隻能點頭,嗯了一聲。

心中不知為何,竟然有了一些慚愧?

紫凰連忙屏神,壓下心念。

造化之事……先到先得,她紫凰冒著生死風險,在龍宮門前煉化真凰精血,有什麼可慚愧的?

這世間無主之物那麼多,難道每一件寶器,就都該落入最適合自己的主人手中麼?

墜入倒懸海後,心中那個藏在最深處,令人忘卻本我的誘惑聲音。

上一次,引誘自己吞下真凰。

這一刻,再次在心湖緩緩浮現。

“若為成就不朽,便該寸步不讓!”

“造化機緣,有緣者得之……何須慚愧?”

“火鳳野心甚大,要當妖族第三位皇帝……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偽裝罷了!什麼寬容,大度,都是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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