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銅鏡(1 / 1)

劍骨 會摔跤的熊貓 1689 字 2個月前

金鹿王帳。

從外麵看,帳麵倒映出的那對甜蜜璧人,已經熄了燈火,一片靜謐。

但陣紋之內,燭火搖曳,滿室生光。

卸下金甲的高大男人,雙手抵住額頭,久坐不語。

到現在,還不願說出真相麼?

寧奕沉默望向金鹿王,他沒有開口去催,隻是安靜等著,肩頭那隻小狐狸可憐兮兮捧著黑鏡,古鏡內也是一片死寂……龍皇殿那邊也在等待。

不相信自己真的能追到安嵐?

一縷神念,在訊令之上響起。

寧奕觸碰令牌。

葉紅拂的神念之音,被他以術法放大,落在這寂靜的帳室之內。

“寧奕,人我已經接回來了。”

落針可聞的寂靜並沒有變。

隻不過金鹿王怔怔地抬起了頭,不敢置信地望向寧奕。

“跟我走一趟吧。”寧奕輕聲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傅力神色蒼白,他恍惚起身,下意識向外走去,推開帳簾的動作剛剛抬起,就被寧奕一隻手按住肩頭。

金鹿王回過頭,看到烏爾勒搖了搖頭。

“用陣紋傳送走吧。”

寧奕聲音很輕的說道:“看得出來,外麵那些人,很擁簇你……王妃的事情,還是暫時不要讓他們知道了。”

傅力怔住了。

曆經青銅台,源煞兩場災變,草原母河的荒人,已經接受了烏爾勒的地位,但對於八大姓的草原王……尤其是他這位金鹿王,烏爾勒終究還是一位外人。

一個從大隋北上,踏足草原不過數月的異鄉人。

憑什麼能得到王旗的認可?

憑什麼能獲得荒人的擁戴?

至少,他不認可。

金鹿王推開了寧奕的手掌,道:“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在推開營帳的前一刻,寧奕的聲音再度響起。

“如果你推開營帳,不管今夜發生什麼奇跡,王妃都不可能留在草原了,哪怕……她是清白的。”

傅力的背影在一瞬間變得僵硬。

他動作幅度變得極其緩慢,定格一般,一點一點回頭。

“烏爾勒……你……說什麼?”

“安嵐王妃,未必就是泄露巨像高台情報的那個叛徒。”寧奕平靜道:“我回這裡,是為了找出叛徒,也是為了查出真相……不錯殺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如果你願意配合我,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這句話說出,不僅僅金鹿王怔住,連寧奕肩頭的狐狸也怔住了。

白微望向年輕男人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寧奕回到母河,不是為了大開殺戒,而是查出真相……不錯殺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有時候,一個堅毅如鐵的男人。

會因為短短的一句話而崩潰。

而擊敗一個戰士的,未必就是刀劍。

金鹿王掀開帳簾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如此顫抖的時候。

“你……說的是真的麼?”

寧奕輕輕歎了口氣。

他將手掌搭在金鹿王的手臂之上,這一次,傅力沒有抗拒。

一縷又一縷的陣紋,在寧奕方圓三尺升騰,如倒流的煙雨,化為一片片的符籙,將二人包裹,消散不見。

燭火繚繞如煙,熄滅於黑暗。

金鹿營帳,真正歸於一片平寂。

……

……

大月高懸,寅時深夜。

世間萬物,都沉浸在白夜夢鄉之中。

坐在母河北岸的小舂山頂,可以俯瞰天啟之河的河底,那裡倒映著一輪大月,仿佛連接著現實與夢境的兩個世界。

紅衣女子,坐在小舂山的樹梢頭,身形飄如柳絮,一襲紅衣在夜風中凜冽起舞。

她目光深沉,盯著母河河底的那輪大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樹下,則是被一縷劍氣拴住的烈馬。

一身簡單麻袍的金鹿王妃,神色枯白,清麗容顏中透露著憔悴,此刻摘下了笠帽擱置在胸前。

“葉……葉先生……”

安嵐的聲音聽起來柔柔弱弱的,像是一隻兔子。

樹梢頭的女子淡淡嗯了一聲。

“何事?”葉紅拂瞥了一眼王妃。

金鹿王妃雙手捏著笠帽邊沿,神情忐忑,她很清楚……在魚鳧山遇到這位葉先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無出逃可能了。

葉紅拂的大名,她又怎可能沒聽過?

能與芥子山白如來,灞都城薑麟媲美的天才。

自己再修煉千年,也不是對手。

“你直接殺了我就好……”安嵐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才說出這麼一句,“何必還要把我帶回來?”

葉紅拂嗤笑一聲,不作回應。

安嵐的眼中湧起一抹絕望,她很清楚,自己被帶回母河意味著什麼,出賣邊陲情報在母河流域乃是滔天大罪,身為金鹿王妃的自己,一旦被扒出真實身份,那麼整座金鹿王領,都會遭遇毀滅性的打擊。

而自己的夫君……那個立誌要成為大可汗的男人,將會成為金鹿王帳的千古罪人。

她望向頭頂。

紅葉飄搖,一片死寂。

王妃眼中閃過一抹決絕與狠厲,她陡然抬起袖袍,其中掠出一縷璀璨銀光。

一把短匕,狠狠刺向自己!

坐在樹梢頭,望向河底賞月的紅衣女子,似乎根本沒有察覺,隻不過信手拈了一片紅葉,微微彈指。

“璫”的一道清脆聲音——

悠長綿延。

那把短匕被震得拋飛,釘在地上,嗡嗡直顫。

金鹿王妃怔怔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袍。

正在這時,她的麵前,山頂空地,有一大片陣紋繚繞,那個熟悉的男人在陣紋法印之中現身……

“安嵐!”

陣紋之中,金鹿王看見了王妃以短匕自刺的畫麵,他連忙撲了過去,將女子擁入懷中。

紅葉紛紛落下。

金鹿王檢查著王妃的身體,然後輕輕鬆了一口氣,烏爾勒沒有騙自己……他真的沒有傷害她。

樹梢的紅衣女子,輕輕躍下,來到寧奕身旁。

“多謝。”寧奕道了句謝。

葉紅拂罕見地笑了笑,“彆忘了‘砸劍’。”

按照她的性格,把人送到,便會離去。但這一次,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生出了留在這裡,將這處好戲看完的念頭。

這對荒人草原王和妖族王妃,還真是伉儷情深,後者泄露了可能導致整座西方邊陲都毀滅的戰略情報……前者還願意送她一程,助她重返妖族天下,為此不惜演戲,欺騙母河大可汗。

若是放到大隋,這便是昏君,要被釘在恥辱柱上,辱罵百世千年。

“二位不必擔心,此事還無他人知曉。”

寧奕輕輕叩指,以符籙將小舂山四方封鎖起來。

關於王妃一案的“真相”,他沒有告知大可汗,也沒有告知田諭……便是為了此時。

從尋氣術,以及案卷裡所推出的真相,其實很簡單。

大抵就是出身妖族天下的金鹿王妃出賣邊陲情報,隱瞞身份,陰謀敗露之後北逃魚鳧山,企圖逃出生天。

但……寧奕的直覺告訴自己。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烏爾勒,你還想要知道什麼?”金鹿王見到了王妃,他懸起的那顆心,不知為何已經放下了。

不管接下來的結果如何。

他要和她一起去麵對。

“我想要的很簡單。”寧奕望向王妃,道:“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接近他的目的。”

金鹿王麵色一滯。

他望向懷中的女子,嬌弱瘦幼的王妃,原本麵色蒼白,但與夫君對視之後,眼神緩緩變得三分堅定。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接近他,不是為了什麼。”

“沒有目的?”

寧奕笑道:“還是說,時間長了,連你自己都忘了,最初的目的。”

安嵐眼神惘然了一刹。

她低下眼簾,低低笑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時間太久,很多事情,我已記不清了……隻記得,睜開眼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傅力。”

“是他救了我,帶我到了這裡,我又怎會害他呢?”

王妃說到這裡,嬌嫩的容顏,變得痛苦起來。

“都怪……這鏡子。”

美人神色痛苦,伸出一隻手,抵住額頭,蹙眉之間,懷中衣襟略微鬆開。

啷當一聲。

一枚黑色的古鏡,從她的懷中墜落。

寧奕眼神一凝……

那麵古鏡,金鹿王帳梳妝台上丟失的那枚鏡子!

果然是被王妃帶走了。

古鏡鏡麵,此刻被黑白玄氣繚繞,看起來分外妖異。

而金鹿王妃那張雪白嬌嫩的麵頰之上,短短幾個呼吸,便被兩股氣流纏繞,這妖異一幕,真正看起來,並不令人畏懼……反而令人驚歎。

那張本就幼嫩的麵孔,在兩股玄氣的“滋養”下,變得更加雪白,而且更加具有氣質。

金鹿王妃本人,單論五官,並不算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但其氣質,卻是極其出眾,令人看一眼,便難以挪開目光……在這一點上,幾乎能跟徐清焰媲美。

沒有神性,這是怎麼做到的?

現在就有了答案——靠這枚不知名的銅鏡。

這一幕,看得寧奕神情凝重。

永葆青春,這是每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禁律,即便是修成涅槃,也隻能保證一定時間的“駐顏”……而這枚銅鏡,似乎就能幫你做到。

怪不得金鹿王妃,如此年輕貌美,而且一整桌的化妝脂粉,幾乎都沒怎麼動過。

寧奕注意到葉紅拂皺起眉頭。

“這枚鏡子……有古怪。”

葉紅拂喃喃道:“寧奕,它與你的那枚鏡子不一樣。品秩要高得多。”

便在這時,異變突起。

白微掌心捧著的黑色小鏡子,忽然震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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