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南下之虎(1 / 1)

劍骨 會摔跤的熊貓 1789 字 2個月前

“師祖,寧奕那廝已經在蜀山龜縮一個月有餘了。”

束薪君來到大殿前,手中捏著情報青簡,神情隱怒,道:“毫無動靜……他還會去天都麼?”

朱密似睡非睡,大殿四麵八方繚繞著劍氣,如煙如霧,隨著他的呼吸,掠入皮囊肌膚之下,這位與太乙同歲的老劍修,膚色愈發紅潤白皙,未見老態,從聖墳複蘇,到如今,曆經了幾次戰鬥……朱密的力量在不斷變強。

他輕聲道:“蜀山外埋伏的陣法都設下了?”

束薪君神情沉重地點頭:“隻要寧奕離開蜀山山界,我們立即就能知曉。”

“等著吧。”

朱密隻是淡淡地開口。

“他總有一天,要離開蜀山。”

“千手怎麼辦?”束薪君有些擔憂,道:“若千手出麵,以寧奕的修為,我憑借陣法……能殺得了他麼?”

朱密忽然睜開了雙眼,他平靜而又漠然地看著繼承自己大衍劍陣的弟子。

雖是漠然,但眼中仍有一絲失望。

束薪的天賦,差寧奕太多……同樣是星君境界,哪怕自己給一件涅槃寶器,恐怕都不是寧奕的對手。

小無量山的氣運,這幾年來突飛猛漲,按理來說,應不至於才是,怎會連個抗衡寧奕之人都沒有出現?

念及至此,朱密神情掠現一抹煩躁,道:“再議。”

殺寧奕之事,他心中早有了想法……能從妖族白帝手中活著回來,寧奕也是背負大氣運之人。

按他往年行事風格,絕不會如此急躁,在蜀山周圍埋伏。

束薪君咬了咬牙,道:“師祖,咱們這麼行事……是不是有所不妥?若是未成,按照鐵律,小無量山恐怕會受到責罰。”

朱密幽幽道:“你在教我做事?”

一股威壓,在大殿內蕩開。

“晚輩不敢!”束薪君連忙低頭行禮,麵色蒼白。

朱密眯起雙眼,看著這位在外代行自己意誌的小山主,思忖片刻,還是放寬了聲音,柔和道:“束薪……做事要看得長遠。你可知,大隋天下,有多少人想看寧奕死?”

束薪君怔住了。

他看著自己的師祖,那雙漆如深淵的眼瞳裡,帶著戲謔和嘲諷的意味。

“您的意思是……”

“小無量山做這些事情,是有底氣的。再仔細想想,紅拂河使者出現的時機,以及我們如今的境況。”朱密意味深長的提點了這麼一句。

束薪君瞳孔猛然收縮。

之前兩次,小無量山幾乎快打上蜀山山門。

紅拂河使者毫無動靜。

第三次,聖墳被炸,小無量山中了連環之計,再次奔赴蜀山山門,快要吃虧之時……紅拂河的酒泉子,就這麼出現了,雖然說的都是向著蜀山的話,但真正來看,小無量山根本就沒有吃虧!

至於本該受到的鐵律責罰,更是毫無動靜——

“師祖……這……”束薪君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目光惘然,望向大殿劍王座上的老人,聽到了朱密低沉的回應。

“想看寧奕死的那個人,握著太大的權力。”

“那位給我傳話了,說若能殺了寧奕,無需擔心鐵律。”朱密直接把話說白,輕聲問道:“至於那位是誰,還需要我再說嗎?”

束薪君恍恍惚惚,喃喃道:“竟是如此麼。”

他這才清醒,明白了師祖此前所有行為的用意。

“嗯。”

朱密笑了笑,輕聲道:“最近聖墳有些變動……你帶一些天賦優異的外門弟子,下去看一趟,事情要做得乾淨。”

束薪君聞言之後怔了怔,神情複雜,恭敬道:“是。”

朱密擺了擺手。

束薪君就要離去,遠方大殿,有一道劍光掠來,一位弟子神情蒼白,捧著卷軸,道:“師祖……小無量山的地界外,有一隊輕騎,自北方無視戒律闖過來了。”

束薪君和朱密神情都是一愣。

那位弟子連忙開口,道:“那隊騎兵舉著北境將軍府大旗!”

朱密麵色一變,冷冷道:“速呈通天珠。”

那位弟子抖開卷軸,七八顆珠子抖開,懸浮在大殿四方,呈現出山界外的畫麵,大雪紛飛,紅騎如血,領頭的那人披著大氅,額首覆紫貂尾抹額,神情淡然自若。

“沉淵君!”

朱密心頭一沉。

殿下的弟子,束薪君,聽到這三個字,神情都白了三分……那位北境新主,如今威勢滔天,天海樓戰役,先斬殺妖族妖聖,隨後單騎踏破鳳鳴山,再戰灞都火鳳,最終擊退白帝。

此戰之勝果,五百年內唯有裴旻能媲美。

完美繼承了裴旻衣缽的沉淵君,在北境會議出手,橫掃諸位涅槃,而朱密……就是險些遭劫的那一個。

朱密至今還記得,自己被迫跟沉淵君論道的畫麵……那個年輕的涅槃小子,強大的有些過分了,即便是放在五百年前的陸聖時代,也會成為一介大材!

“按照鐵律,軍隊不得輕易踏足境內……陣部弟子已經給予警告,但對方置若罔聞。”弟子嘴唇顫抖,道:“他們無視戒律,無視規矩……是一幫瘋子。”

朱密兩根手指壓著眉心,道:“隻有一隊輕騎……這般自負,之前在北境城頭坐輪椅,果然是在演戲麼?沉淵君真有這麼強麼,即便迎戰白帝,也不曾受到重傷?”

他實在想不通,沉淵君憑什麼敢如此招搖過境。

入西境就罷了。

還偏偏要從小無量山的山界內走過來。

這是明擺了要打自己的臉?

朱密神情陰沉,大概明白此事的前因後果了……自己與蜀山的恩怨,梁子早就結下了,但拔陣乾預裴靈素渡劫的事情,事關將軍府,想必是這幾日傳到了沉淵君的耳中。

他沉吟片刻,冷笑一聲,也不動怒,出奇平靜地問道:“你們動手了麼?”

那位弟子苦著臉,搖頭,道:“陣部的兄弟們不曾魯莽出手……那隊輕騎看起來非常不好惹,他們越過邊境,放緩速度前進,似乎就在等我們出手。”

朱密點了點頭,道:“你們做得對,不要出手……北方那幫兵蠻子,蠻橫慣了,目無王法,等此事過了,我親自去天都告沉淵君一狀。”

說完之後,朱密便帶著弟子,離開大殿,親自去往小無量山山頂的瞭望台,通過通天珠,來觀看山界邊境的狀況。

……

……

大雪紛飛。

沉淵君神情淡然,他的身旁,騎馬與他慢行的千殤,麵容隱在灰袍之下,拿著隻有兩人可以聽聞的聲音,憂聲問道:“師兄……朱密會不會起疑?”

沉淵君笑了笑,“朱密老狐狸,生性多疑。所以他得知消息後,一定會起疑心,現在不知道躲在何處,偷偷看著我們。”

千殤君歎了口氣,道:“師兄,我們這麼大張旗鼓,真的好麼?萬一朱密前來交手,看出你體內的端倪,怎麼辦?”

沉淵君單手握著韁繩,神情極其放鬆。

他微笑道:“不會有這種情況。”

“朱密怕死,而且太怕死,所以再怎麼懷疑,也不敢靠近,他怕靠近了,會被我一拳打死。”沉淵君悠悠道:“我是無視鐵律的人,已經破例來小無量山界了,就一定要找他的麻煩。”

千殤君皺眉道:“好歹也是一位涅槃,就能這麼忍氣吞聲?”

沉淵君搖頭,正色道:“朱密從不忍氣吞聲。”

千殤君一怔。

“你還是年輕了些。”行軍至此,沉淵君的神色未見絲毫疲憊,重新歸甲之後,他的一身氣機被符籙鎖死在皮囊內,此刻的形象,與北境那尊野火纏身的神靈法相差得很遠,但眉心的那股鋒銳,卻從未消散。

“朱密的忍,是一種大局之忍,他可以不要顏麵,不要風骨,但丟掉這些……一定要換回某些東西。”

“北境會議,他在一眾涅槃前丟了尊嚴,但既得到了太子的抬愛,也避免了瑤池辜伊人的局麵……”

千殤君神情恍惚,想到了那位生性取直的辜聖主,被太子架在台麵上,最終挨了師兄一劍,如今還在閉關療傷。

朱密丟了臉,但卻沒有受傷。

“他能對裴丫頭做出那種事……就說明他不忌憚將軍府的報仇。”沉淵君淡淡道:“他在忍我,因為打不過我。但是他不會忍其他人,一有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對你,對寧奕,對丫頭,直接下殺手。”

千殤君陷入了沉思。

“所以今日的‘招搖過境’……還不夠。”沉淵君輕聲道:“如果我無視鐵律,就這麼來了小無量山,一聲招呼也不打,那麼離開山界,他就會殺上來……隻有病弱的老虎,才會選擇諒解。”

灰袍師弟神情一顫。

沉淵君目光微微一抬,望向了大雪上空的某個方向。

小無量山瞭望台。

朱密神情陰沉,觀看著通天珠,畫麵內的那個男人,似乎有著心靈感應,緩緩抬頭,隔空與自己對望……朱密神情猛然蒼白,因為坐在神駿上的沉淵君,緩緩抬起兩根手指,遙隔十數裡,做了一個彈指的動作!

“這……怎麼可能?!”

下一刹那,熾熱的聖火,席卷了瞭望台,將朱密整個人都吞沒,漫天火焰之中似乎凝聚出一個披著大氅的男人身影。

“砰”的一聲。

遠方小無量山的山頭,一蓬熾熱的火光炸開,整座山頂都被這股巨大的偉力掀翻,大雪紛飛,雪潮滾落,形成雪崩。

而隔著十數裡來看,更像是一場白日的煙火。

北境南下的鐵騎,沉默地觀看著這一幕。

神跡麼?

不。

這就是新任大將軍的力量。

這場大火,是北境鐵騎無視鐵律,贈予小無量山的一個警告。

通天珠破碎,瞭望台已無法監視沉淵君的影像……這位坐在神駿上的北境新主,神情仍然平靜,柔聲招呼自己的麾下。

“走了。”

鐵騎恢複了前進,隻不過這次速度快了很多,向著蜀山快速掠去。

馬背上,沉淵君伸出一隻手,輕輕捂住自己的嘴唇,壓下了湧上胸口的腥味。

無人看見大將軍的異樣。

更無人看見,在他翻飛的大氅之下,一張張金燦符籙,於肌膚間湧動,榨取著這位北境新主為數不多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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