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和裴姑娘的婚禮(1 / 1)

劍骨 會摔跤的熊貓 1708 字 2個月前

石佛靜室內盤膝而坐的老人,早已石化。

虛雲在最終嘗試參悟“生死道果”的時候失敗了,整具身子都化為了石雕……這副失去生機的模樣,寧奕並不陌生。

寧奕再很久之前,像是皇陵裡的那些“屍體”。

光明鑒再也無法照射出任何影像。

靈山的師祖……隨風飄散而去,那尊枯寂破敗的石像,此刻脆弱的一吹就散,化為紛紛揚揚的齏粉,飄出石佛靜室,飄向遠方的高空。

夜幕籠罩下的靈山,在光明的照拂之下,恍若白晝。

虛雲身軀所化的“齏粉”,掠上高空,像是一片流星雨,在穹頂劃過。

化己身為光明。

照一片大地,籠十方眾生。

寧奕抱著丫頭,走出靜室,細雪和紅燭,自行收攏,化為兩柄飄掠的小細劍,在兩人身旁縈繞。

靜室外,有好些人影走來。

宋淨蓮攙扶著朱砂姑娘,兩個人走路速度很慢,一瘸一拐,但金易捂著胸口,以燒火棍當做拐杖,走得更慢,其他的靈山信徒,手中握劍的,麵上染血的,衣襟一片鮮紅的……都走在他們的身後。

“寧先生……這次多虧了有您。”

金易已經用上了敬詞。

他在之前被木恒偷襲,所受之傷,雖未致命,但已是極大的傷損筋骨,哪怕日後能夠恢複,修行境界也會大跌一截,能夠堅持自己走路,下山來到這裡,已經殊為不易。

經曆了木恒的背叛。

戒塵的“收官”。

這位律宗大宗主心中的信念,幾乎快要崩塌,從浴佛法會開始,發生的種種慘案,無一不在警誡他,靈山最大的禍患,不在山外,而在山內。

金易的眼神一片灰暗,身體上的“打擊”,其實不是最重的,關於這件事件,他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走出心理陰影。

木恒啊……他爭鬥多年的“宿敵”,其實心中早已將對方視為“朋友”,在浮屠山頂準備一笑泯恩仇的時候,才知道這麼多年,自己被木恒玩弄於股掌之間,在對方的心中,充其量隻不過是一枚棋子。

自己先前所信奉的“道”,都是在為邪教徒做嫁衣。

而真正拯救靈山的,不是彆人。

是“異鄉人”寧奕。

他堅持著來到這裡,給寧奕揖了一禮,禮畢之後,便黯然地轉身離開,有人想要攙扶這位大宗主。

“不用了……”

金易聲音有些蕭瑟的拒絕了律宗弟子的好意。

“讓我這個老家夥……一個人……靜一靜吧。”

他動作緩慢,一瘸一拐離開。

……

……

寧奕感受到了許多熾熱的目光。

那些目光當中所蘊含的意味,其實寧奕並不陌生,他在很久之前就見過,在西嶺教宗出行的時候,那些麻袍道者投向陳懿的目光……就是這般的狂熱。

大廈將傾。

力挽狂瀾。

他救了靈山。

“我蘇醒之時,石窟外的那些動蕩,已經被平定了。那些‘邪教徒’,大部分被那片光明轟散……還有一些被抓住,押入靈山的大牢。要不了多久,這場‘事變’的真相,還有戒塵所埋下來的伏筆,細節,都會被拷問出來。”宋淨蓮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他回頭看了看那些神情狂熱的苦修者們,無奈說道:“他們是自發來的……想要向你表示感謝。”

寧奕怔了怔。

他到了現在,才明白邵雲大師,為什麼看中自己。

為什麼要將“光明鑒”留給自己。

為什麼不處罰金易。

因為……金易不是一個人,金易是一群人,在靈山上下,歧視外來,排斥大隋,敵視異端,這樣的風氣,早已經形成。

處罰金易一個人,是無意義的。

隻有讓靈山經曆足夠的“疼痛”,靈山的眾生,才能夠學會“反省”。

而且記住。

寧奕恍惚之時,有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緊接著便是是嘩啦啦的衣袍拂動聲音,這些狂熱的信徒,並沒有行“叩首”之禮,他們所行的是大隋古老的禮節。

感恩。

感謝。

寧奕笑了笑,頷首躬身,收下了這一禮。

……

……

半日後。

靈山上好的屋室。

裴丫頭還在安穩的沉睡著。

竹窗開了一條縫隙,微風吹動床頂帷簾,在屋室的正廳之處,兩人坐在茶桌之前,茶桌旁邊立了兩墩火爐,嫋嫋煙氣升騰。

寧奕沏了一壺藥,一壺茶。

宋伊人在另外一座屋室內安頓了朱砂,來到這裡。

“寧兄……”

他欲言又止,道:“你在靜室內,看到了‘師祖’?”

寧奕替他倒了一盞茶,輕聲道:“虛雲大師……在參悟‘生死道果’的瓶頸上失敗了,肉身化為石佛,其實最終拯救靈山的,不是我,而是他。”

宋淨蓮一陣恍惚。

他從未想過,小時候,在自己眼中有天那麼高的師祖,被那位靈山信奉為未來光明的師祖,竟然真的有一天……就這麼化成了光明。

“邵雲先生留給我一枚‘光明鑒’,是靜室的鑰匙。”寧奕低垂雙眼,他手掌輕輕按下,按住桌麵那枚暗淡的古鏡,喃喃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來到靈山,是一條我逃不過的‘因果線’……這枚光明鑒,我想把他安葬在邵雲和虛雲兩位大師的墓碑之處,生於光明,葬於光明。”

話音落下。

那枚古鏡迸發出一陣虛弱的光線,似乎是在掙紮。

與此同時,宋淨蓮也直截了當的搖頭。

“不……寧奕。”

他看著自己的摯友,認真道:“兩位大師既然將它交給了你……那麼便證明,你是它最佳的歸宿。‘光明鑒’生於光明,他更應該象征著希望的傳承下去,既然打開了靜室,那麼他留在靈山的手中,也沒有更多的意義了。”

寧奕一怔。

“況且,靈山也沒有比你更有資格拿著它的人。”

宋伊人無奈道:“雲雀已經醒了……他在客卿山把自己鎖了起來,說是無顏來見寧先生。這場災變,其實與他無關,戒塵利用了他的‘善良’。”

“我已經用‘傳訊令’,給我爹發了神魂消息。”

“古梵語詛咒的事情解決了,一切的恩怨也了卻。”宋淨蓮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卻沒有急著喝,他柔聲道:“關於靈山的這場‘劇變’,我爹表示很震驚,也很關切……如果沒有意外,再過幾日,他就會回到靈山,重新歸任大客卿的位置。”

盂蘭盆節的“大火”,是一場涅槃之火。

燒去了老的,舊的,黑暗的,邪惡的。

給靈山帶來了痛苦,也帶來的新生。

寧奕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虛雲留下來的讖言,並沒有錯。

“撚火之人,繼承佛子之位。”

——指的是雲雀。

“撚火者,將帶領靈山走向光明。”

——宋雀先生,也是撚火之人,在這場災變之後,靈山放下了門戶之見,他也願意俯下身段,放下過往的恩怨。

“而我,將在那一刻出關,見證靈山光明的升起。”

石佛靜室開門的那一刻……虛雲化為了光明,他見證了靈山的“盂蘭盆節”,也見證了自己的讖言。

全部言中。

“隻不過這場‘異變’,以及‘邪教徒’,處理起來會有些許麻煩。”宋淨蓮眯起雙眼,喃喃道:“‘戒塵’的存在,不方便告知靈山,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們還需要維護佛子的形象。”

他看著寧奕,沉聲道:“今日這一切,都是木恒的謀劃,我們在山頂對敵,遭遇偷襲,而你力挽狂瀾……”

抹去了“戒塵”這麼一個喪心病狂的弑師孽徒。

需要統一口徑,才能減少後續的動蕩。

寧奕點了點頭,道:“好,我記住了,等丫頭醒過來,我會告訴她的。”

宋淨蓮點了點頭。

說到丫頭……他的神情一下子又沉默下來。

“裴姑娘的傷……”

宋伊人咬牙,道:“師祖有辦法嗎?”

寧奕隻是一笑。

他沒有給宋淨蓮一個明確的答案。

“等丫頭醒了,我們會離開靈山。”寧奕一隻手搭在桌上,他靠在正廳窗邊,風聲沙沙,長葉如梭,此處風景甚好,入眼是綠草如海,年輕男人眯起雙眼,柔聲笑道:“很快就會啟程,你不用來送我。”

宋淨蓮怔住了。

“這就走了?”他有些無奈,道:“兄弟我前腳剛來靈山,你後腳就要走人?”

寧奕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

“時間不多了。”

宋淨蓮一下子沉默下來,他已經隱約知道了寧奕給自己的“答案”……

鬥笠男人的臉色一下子很難看。

比吃了屎還難看。

他想起來,是自己當初打著包票,說師祖一定能夠幫助裴丫頭治好神魂之症……

結果,連師祖也沒有辦法麼?

他又想到朱砂好幾次指著自己鼻子,凶巴巴說不準露出那種難看的臉色,當下猛地搖了搖頭,用力揉臉,努力擠出一個晴朗的笑容,然後深吸一口氣,摘下鬥笠問道:“去哪?”

寧奕沒有思考,道:“去草原,去高山,去北海,去到任何一個我和她在西嶺時候想去,但卻沒有機會去的地方……”

宋淨蓮眼神一亮。

寧奕手指敲擊桌麵一下,笑著問道:“等我和丫頭回蜀山後,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來捧個場?”

宋淨蓮一巴掌按在鬥笠上,站起身子,豎起另外一隻手,擺了個自認為很意氣風發很瀟灑的“擊掌”姿勢,一本正經道:“那可說好了啊!我帶著靈山的小弟們,去蜀山參加你和裴姑娘的婚禮……不要讓我等太久啊!”

寧奕無奈地與他擊掌。

但笑著說了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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