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寧大魔頭(1 / 1)

劍骨 會摔跤的熊貓 1614 字 2個月前

千手蹙起眉頭,她歎了口氣,自己這師弟,把這座牢籠想得有些太天真了。

她回頭望向天海樓懸停的那片空間。

虛無之中,散發著無形波動。

那座空間之中,一座雪白瓊樓聖潔無暇,但千手卻在其中感應到了一股濃鬱的死寂之氣……那位妖族的大長老已經身死道消了。

需要一位涅槃妖聖,以生命代價來推動的巨大領域,怎麼可能會輕易被突破?

她剛剛那一掌,看似擊打在一點,但打中的那一刻……她便感覺到了,這一掌像是打在整片渾厚山界的屏障之上。

天海樓,渾然如一,是一個整體。

想要擊破一點,就要擊破一整個樓閣。

這絕不是一位星君能夠做到的……而那位白帝此刻施展領域,要做什麼?難道就這麼自信,覺得憑借那些大鵬鳥,可以將北境鐵騎全部湮滅?

不……

千手抿起嘴唇。

她皺起眉頭,感應著自己身體裡如潮汐一般緩緩升起的“不祥”,時起時落,而身軀之中的血液,竟然隱約震顫,共鳴起來。

這是?

天海樓領域在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被困在牢籠裡的生靈,似乎就像是困獸,無法掙脫,那麼便隻能順從。

千手還沒有弄清楚,這縷力量的真實意圖,她的注意力,就被遠天的雷霆轟鳴所吸引。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雷霆所吸引……因為,實在太過耀眼。

寧奕抱著丫頭,在金色海洋之中穿梭,腳踩細雪,稚子如一尾遊魚,披掛飛掠,硬生生對抗著那道金燦雷劫,在妖潮之中大開大合,七進七出。

宛若天神下凡。

更像是……魔頭降臨。

千手望向自己的師弟,在人海之中,她敏銳地感知到了師弟身上氣機的變動……還有丫頭的“枯萎”跡象。

她的心頭咯噔一聲。

站在千手身旁的穀小雨,童真無暇,怔怔問道:“為什麼我覺得……師叔身上的氣息變了,好像一個陌生人?”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痛楚。

千手低垂眉眼。

齊鏽的神情有些落寞,他雖目盲,可並不意味著他什麼也不知道……當初天都血夜,聶紅綾香消玉殞的那一刻,徐藏師弟身上的氣息,也曾一度變了。

變得偏執,瘋狂,而且極端。

在其後的很多年裡,徐藏一直逃命,在亡命的逃竄之行中,不斷打磨自己的劍,也打磨自己的這顆劍心,最終將這一切都吞入了咽喉裡,消化在皮囊內……但事實上,他從未改變,那股偏執,瘋狂,還有極端,被刻在了骨子裡,隻不過埋得更深。

所以每次見麵,徐藏笑得越開心,齊鏽便越難過。

“寧師叔在渡劫嗎?”

穀小雨環顧一圈,他輕輕問道。

“那些大鵬鳥,都不怕死的……但現在他們在畏懼寧師叔。”

為什麼?

一路奔掠,這些東妖域的妖修,手段殘暴,而且悍不畏死。

穀小雨想不明白,連死亡都不怕,還有什麼可讓它們害怕的?

隻不過……如今的寧師叔,的確可怕。

穀小雨看著那道在穹霄大開殺戒的黑衫身影,已看不到當初的溫潤,平易,隻能看到無邊的殺意。

就像是一個陌生人。

他見過東境鬼修,但那些鬼修身上的“殺意”,連此刻寧師叔身上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就像是天與地之間的差彆。

差的太遠。

是因為裴姐姐的原因嗎……是因為,裴姐姐要死了嗎?

小不點的眼眶忽然濕潤了,他咬著牙,看著寧奕懷中的裴靈素,就像是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他忽然明白了寧師叔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了。

穀小雨再也不說話了。

齊鏽艱澀開口道:“師姐……”

他隻念了師姐兩個字。

但其實後麵的話……已經不用多說。

齊鏽的語氣,帶著猶豫,痛苦,還有質疑。

他想到了徐藏。

千手深吸一口氣,然後平靜道:“很像……但,不是。”

她看著寧奕,眼神裡有些恍惚。

那個少年郎拜入蜀山的時候,歡聲笑語,言笑晏晏,與裴丫頭兩個人相依為命……她完全能夠理解,寧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世上的修行者,都有自己最“在乎”的東西。

寧奕最“在乎”的,就是丫頭。

從西嶺,到天都,十多年來,人生同渡,已經活成了一雙影子,這世上沒什麼可將他們分開的。

除了生死。

白帝所做的事情……就是摧毀了寧奕的“信念”。

讓一個人失去摯愛。

那麼他當然會瘋狂。

當初的徐藏瘋了,現在的寧奕也“瘋”了。

徐藏殺上各大聖山,向諸多宗門討教劍法,大開殺戒,把那些境界不如自己的劍修通通斬於細雪劍下,一路自暴自棄的跌境,在痛苦之中行走……事實上,徐藏的一生,都被困在了複仇的仇恨之中。

直到他做出改變。

徐藏把“細雪”塵封,鎖在劍匣裡,在途徑西嶺道宗的時候,將這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劍器,交給周遊保管……他不再依靠自己的那把劍去殺人,不再去主動殺戮,而是在漫漫紅塵中砥礪道心。

他被人追著攆著,如一條喪家之犬。

他丟失所有,喪儘一切。

然後他重新站出來。

這是徐藏的一生……他經曆過不可逃避的痛苦,經曆過以殺止殺的憤怒,也經曆過思考,沉默,還有行動。

寧奕和徐藏,兩個人,就像是兩道影子,此刻在千手的眼中交疊,重合。

這位蜀山小山主的眼眶也有些濕潤,她或許是想到了曾經的那些誤會,曾經的一些痛苦……師弟所經受的折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而這樣的悲劇,似乎又上演了一次,自己與當時一樣。

無能為力。

但她還是堅定的開口,說出了那句。

“像,但不是。”

寧奕是寧奕,徐藏是徐藏。

他們……不是一個人。

徐藏在收寧奕回蜀山的時候,曾經寫了一封信,遞交到蜀山宗門內。

那封信裡,徐藏對千手說,他看到了一個活得很像自己的少年,忍不住將他從周遊的手上奪了下來,收回蜀山。

千手看信之時,曾經好奇,能夠得到師弟讚譽的那個少年,是什麼模樣的?到底有多麼驚豔?

徐藏還說,他很羨慕這個少年……他在那個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曾具備的一些品質。

千手看著那封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看到寧奕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失望的,眼前的草衫小家夥,就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窮苦少年郎,沒有什麼特彆出彩的地方,與自己的徐師弟相比,差得實在太多。

徐藏十二歲便名滿天都,劍驚天下。

這個少年,才堪堪點燃星火,修行資質也隻不過是一般。

直到她接寧奕回到小霜山。

一年的時間。

她才慢慢明白,徐藏那封信內的意思。

那個少年郎,活著就像是一株草,永遠也不著急,永遠也不炫耀,就這麼“緩慢”的,按照自己步調的前進,絕不會後退,也絕不會停歇。

就像是劍修的劍,一往無前。

沒有徐藏那麼鋒銳,卻有著徐藏都羨慕的……那股堅韌。

如果一個人,一路走來都順風順水,一夜之間跌落穀底,那麼他很難重新站起來,哪怕真的能夠走出過往,也會心性大變。

譬如將軍府滅之後的徐藏。

失去了待自己如親子的恩師,也失去了自己的摯愛道侶,失去了劍道修為,失去了繼續修行下去的動力……他走脫這一切,隻能依靠“複仇”。

在天都的那一戰,太宗欣賞徐藏,就是因為他的殺意足夠強大。

信念越強,力量越強。

這是支撐徐藏的所有了……他在走到最後一步之前,絕不會死。

這也是千手不希望在寧奕身上看到的。

白帝的所作所為,在寧奕的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這枚種子會生根發芽,仇恨會不斷長大……影響到道心。

寧奕可以走向殺戮之路,可以劍入魔道,可以不斷培養這股“殺念”。

那麼他就走上了徐藏的老路。

這條路沒有好與壞,對與錯,隻不過他以後的人生,就在仇恨之中度過,所有的一切歡聲笑語都隻不過是虛假的幻象……像寧奕這樣堅韌的修行者,絕不會在完成複仇之前倒下,但是他要奔赴的,就不是天都皇城,而是東妖域的芥子山。

千手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抿起嘴唇。

這就是白帝沒有阻攔寧奕離開的原因嗎……那位東妖域皇帝,篤信寧奕在離開之後,總有一天會回到芥子山,所以他“大方”的放任寧奕離開。

白帝與太宗是一類人。

他在寧奕心底種下了一顆魔種,隻需要等待時機成熟,那麼這顆種子便會生根發芽,帶著宿主一同前來……在東妖域芥子山,這位白帝是無敵的存在,寧奕取走的“生字卷”,在修行之時不斷壯大,但最終會便宜自己。

雷劫浩蕩。

在妖獸之中不斷殺戮的寧奕,距離北境鐵騎的那道一線潮水越來越近,他平靜望向身下的人潮,眼神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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