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生如野草,百折不撓(求月票)(1 / 1)

劍骨 會摔跤的熊貓 1667 字 2個月前

傾盆大雨落下。

穹頂唯獨有一攏雲氣散開,天光垂落,漫天雨絲在光線照耀之下宛若銀線。

大草原上的鮮血,腥氣,都被雨絲打落。

懸在白狼王帳上空的“元”,神情平靜,他輕輕抬起袖袍,一張符籙自內飛掠而出,元的姿態像是一個踮起腳尖想要觸碰屋頂木梁的“小男孩”,模樣有些笨拙,並不飄逸,這具身子從數百年的沉睡之中醒來,實在有些麻木。

而剛剛與東妖域大長老白長燈的那一戰,實在連熱身都算不上。

他的麵容雖然年輕,五官清俊,但眼神的最深處,卻流淌著數千年光陰的歲月,此刻掩蓋不住一抹疲倦。

元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身下,雪鷲部落接受了“金翅大鵬妖血”的修行者,在天光大雨的照拂之下,接二連三發出痛苦的哀嚎,他們體內的血脈不屬於草原,也注定要被這場大雨所清洗……而今日的這場動亂,給八大姓帶來了巨大的重創。

這場奇襲,殺死了不少的修行者,鏖戰之中,許多人斷了手臂,損了修為,草原的青銅台宴席被毀地乾乾淨淨,鮮血流淌。

元輕輕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去觸碰頭頂。

頭頂,是天。

那張符籙被他按緊貼牢在雲頂之上,垂落的大雨,變得如金子一般璀璨,帶著沁人心脾的香味,整片草原的死氣,都被清掃一空。

元望向天啟之河,他喃喃道:“這場風波因你而起……便借用一下……你的力量。”

那個叫“寧奕”的人族劍修,體內有著磅礴的生機,無從宣泄。

被貼在天心的符籙,發出輕輕的震顫。

天啟之河的河水洶湧而起,一截大江飛出,遠方的河床之上,一個失去意識昏迷的黑袍年輕男人,四肢向下垂落,身子被水流溫柔卷起,眉心之中,一縷金芒抽絲剝繭的飛掠而出,然而並沒有絲毫衰竭的意味,反而是愈發連綿愈發壯大。

“生字卷”!

這縷金芒被“元”剝離而出,以符籙之力,揉入這場秋雨之中,肅殺的血腥氣,都被溫和的生機拍散。

荒蕪的草原,生出了倔強的霜草。

萬物複蘇。

生靈醒來。

白狼王摸了摸自己的麵頰,這些雨絲打在臉上,並不疼痛,反而傷口的傷勢,有了一絲痊愈的跡象,痛苦大大減輕,就連精神也好了一些。

體內有一股溫暖的暖流……這股暖流滋潤著肺腑。

“這是……‘神’的恩賜嗎?”

白狼王緩緩站起身子來,他的眼神有些模糊。

草原上的修行者,拖著疲倦的殘軀,仰望著穹頂天心懸浮的那位水袖男人。

上一刻,東妖域已經取得了絕對的優勢,而當這個男人出現,一切都改變了……就連金翅大鵬鳥的妖聖都毫無還手之力,直接潰敗。

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場戰局。

元揉了揉眉心,他望著那些眼神憧憬的“凡人”,這一幕似曾相識,當初與烏爾勒並肩行走的時候,他見過太多這樣的目光。

元的聲音在草原上散開。

“你們不用謝我……如果要感謝,就去謝那個人類吧。”

大雨之中,兩片霧氣,幽幽飄來。

元的水袖身形,逐漸被霧氣掩蓋。

草原的上空一片澄澈,陰雲緩緩蕩散,霧氣破開之後,空中已是一碧如洗。

沒有絲毫蹤跡。

而元的聲音,則在所有人心中回蕩。

感謝……那個人類?

白狼王的腦海中,回想起了青銅台上的那道黑衫身影。

一隻手捂住手臂,額首滿是鮮血的田諭,簸坐在草原上,他的身旁,高驊插著斷劍,頹然無力地倒下,閉上雙眼,就在“元”出現的前一刻,他精疲力儘,就要死在一位雪鷲修行者的長劍之下。

此刻,那位雪鷲修行者的身軀都被這場大雨消融,所有蘊含“金翅大鵬鳥妖血”的生靈,接受了東妖域饋贈的修行者,都被元的符籙所清理。

草地上的濕潤氣息,陣陣升騰。

田靈兒蹲在老哥的身旁,眼眶泛紅,隱約可見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她咬著牙一言不發替田諭包紮臂膀上的傷口,在青銅台上與突突爾力竭一戰的田諭,為了保護她和蘇琴,剛剛受了很重的傷勢,若不是身旁還有蘇琴扶著,此刻應該也跟高驊一樣,躺倒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

“烏爾勒……救了我們麼……”

田諭靠在蘇琴的肩頭,他閉上雙眼,緩慢呼吸,感到肺部被榨乾的空氣,緩慢複原。

活下來的每一秒都是如此值得慶祝,即便從西方邊陲出發,抵達天啟之河,路上遇到了諸多的生死劫難,也從未有一刻,像如今這般……如釋重負。

“白狼王大人說,這是天啟之河的‘祝福’……”蘇琴在田諭肩旁輕輕開口,遠方的人群彙聚起來,八大姓,準確的說,是七大姓的修行者,在這場動蕩之中,活下來的傷者,在青銅台之前靠攏。

白狼王站在最前方,他的神情一片嚴肅,但望向田諭方向的時候,對那個從西方邊陲跋涉而來的年輕人,投向了一抹溫暖的目光。

田諭笑著搖了搖頭。

他著實是沒力氣了。

耳旁還是廝殺和刀劍的餘音,他的聽覺可能在剛剛的那一戰中受到了損失,就連此刻,白狼王的聲音,都有些飄忽。

聽不太清……

蘇琴兩有些模糊,她輕輕拿自己的袖口,擦拭田諭的耳垂,那裡流淌出猩紅的鮮血,自己擦拭的動作並不輕柔,但田諭並沒有絲毫反應,他已經對痛苦麻木了。

蘇琴聲音極輕,在自己未婚夫的耳旁,把白狼王說的話,一句一句複述。

“白狼王大人說……今日的這一切,都要感謝‘烏爾勒’……”

“今日的叛亂之徒,將會被扣壓起來,至於真正的處理,還要等到‘烏爾勒’親自來裁決,雪鴆小可汗,部下未接受東妖域妖血的修行者,連同雪鷲王旗,都會等到烏爾勒回來……”

說到這裡。

田諭的神情有些變了。

烏爾勒……沒有回來?

他有些吃力地咬了咬牙,後背倚靠在蘇琴懷中,麻木的感覺逐漸消散,痛苦立即襲來,尤其是雙耳,一陣火辣辣的痛苦,之前的戰鬥之中,有一頭金翅大鵬鳥,在自己耳旁縱聲長嘯,音浪席卷之下,幾乎要讓他聾掉。

綿綿細雨打在他的發絲,麵頰,胸口,浸入臂膀的繃帶裡。

傷勢竟然有好轉。

田諭輕輕嗅了嗅鼻子……不知為何,他竟然從這細雨之中,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與烏爾勒同行的時候,他有時會感應到,這像是春天來臨時候,萬物複蘇的那股生機,烏爾勒看起來是一個很冰冷的家夥,但內心溫暖,身上更是有一種融化雪山的氣質。

田諭抬頭望天。

這場救命之雨,也是與烏爾勒有關麼?

那麼……白狼王說了那麼多,烏爾勒又去了哪裡?

田諭的心頭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坐在草原上,慢慢等待自己的傷勢恢複,這場大雨還在持續的下,傷勢的恢複速度很快,白狼王的講話聲音逐漸能夠聽見。

但是直到這場“穩定軍心”的談話結束,白狼王走到自己麵前的時候,他還沒有等到“烏爾勒”的出現。

田諭的心已經懸了起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名字,叫做‘田諭’?”

那位披著雪白大氅的草原王,來到了他的麵前,蘇琴和田靈兒的神情都緊張起來,她們從小生活在西方邊陲,聽著天啟之河的傳說和故事,如果說“烏爾勒”是古代的神話,那麼“白狼王”便是譜寫如今傳奇的人物。

白狼王領導著八大姓,維護著如今的草原格局。

那位麵容上有三道傷疤的草原王,笑著揮了揮手,示意不用緊張。

田諭的身旁,有一位對“白狼王”仰慕已久的家夥,高驊從小就視白狼王為畢生偶像,曾經發誓有朝一日要去天啟之河,親眼看看白狼王的模樣。

可惜如今這貨躺在地上,看似在休養傷勢,但鼻尖已經打出了陣陣鼾聲。

緊繃的場麵,有了些許喜感。

白狼王的身旁,有人扶著“先知”而來,老人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寧奕贈予的那份力量,在這場動蕩之中,護住了他的性命。

田諭鬆了一大口氣。

萬萬沒有想到。

白狼王竟然微微躬身,一隻手握拳放在胸膛,施了一個草原上最隆重的大禮。

他的身後,其他六位草原王,都是如此。

白狼王輕聲道。

“感謝你……把‘烏爾勒’,帶到我們的身旁。”

田諭怔住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握緊拳頭,放在自己胸口,認真還禮。

田諭笑了笑。

他眯起雙眼,老實人的麵貌雖然長得不出眾,但雙眼眯起的時候,像是一片月牙。

先知看著田諭,這個小夥子的身上,有一股嶄新的氣息脫變而出……從西方邊陲出發,曆儘了諸多苦難,看似平淡無奇的“田諭”,體內有著一股倔強和不屈的氣質,就像是雨後的霜草,冒出了頭。

“烏爾勒”的身上,也有這樣的特質。

老人有些恍惚,這或許就是一路上,烏爾勒願意跟田諭說話的原因?

這世上,有人活的像是一輪太陽。

而更多人,就是地上的霜草。

但太陽始終會落下,這片大地上長存的霜草,風吹不倒,火燒不儘。

生如野草,百折不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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