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戰?
薑麟盯住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對方從何而來的自信?
海底寢宮之前,自己施展秘術之後,壓著這個少年,一通蹂躪,這一幕的景象,相信對方也記在腦海裡。
看樣子,這個人族修行者似乎破開了一道很大的門檻,薑麟心底譏諷冷笑,第六境跨入第七境,憑什麼有如此大的自信心?
此地封禁星輝,人族修行者跨境之後,難道體魄還能增長?
薑麟從未聽說過如此道理。
他眯起雙眼,自己一路闖過諸多陣法,再加上對抗那尊女子劍仙符籙,消耗了相當大的心力,這個人族修行者恐怕還藏著手段,譬如再來一次符籙。
與對抗那位大隋的女子劍仙一樣,薑麟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淡淡道:“我可以不與你打,我甚至可以放過你。”
站在徐清焰身前的寧奕,挑了挑眉,笑道:“哦?”
薑麟平靜道:“我要那個女孩。”
寧奕笑著說道:“還有呢?”
薑麟眯起雙眼。
“你來紅山,是奔著我身後祭壇那柄刀去的吧?”寧奕笑了起來,他輕柔道:“九靈元聖的白獅子,嘖,聽起來好大的威風......一路踩了不少陣法,吃了不少屎吧?你現在還有幾分餘力?你要是真放過我,那我回到大隋以後,為了報答,就勉為其難跟天都的修行者說說,麒麟血是何等的美味,麒麟本尊是多麼的大方,推薦他們都去北境找你借點血,你人這麼好,一定不會介意吧?”
寧奕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柄刀子。
紮在薑麟心頭,直戳要害。
這頭年輕大妖憤怒長吼,胸膛鼓起,拔刀而出,眼眸裡驟然閃現一抹凶光。
寧奕與薑麟,兩道身影,拔地而起,撞在一起。
與之前海底寢宮那般無二,毫無花哨撞在一起,氣浪翻飛。
狩水長刀拔出,細雪劍氣砸下。
刀劍抵壓在一起,薑麟的白色麻袍翻飛作響,他眯起雙眼,寒聲一個字一個字問道:“剛剛那個女子劍仙,與你是什麼關係?”
寧奕沒有看到走廊裡演化而出的異象。
但是他知道,這些符籙乃是丫頭為自己所做,這頭大妖身上的氣息不穩,想必是剛剛吃了丫頭符籙的虧,當下眯起雙眼,冷笑道:“天天跟我睡一個炕頭,你說是什麼關係?”
薑麟神情憤怒,譏諷道:“就憑你?你也配結識這種人物!”
狩水長刀卷地而起,砸在細雪劍身上,濺出鋥亮的一道火光。
寧奕的肩頭陡然吃力,這頭大妖的力量實在太強,自己晉入第七境,仍然無法壓製薑麟,妖族的體魄,即便有天賦秘法,也需要妖力星輝所支持,若是此地對星輝的封禁沒有如此嚴格,恐怕這頭大妖的體魄將高出自己好幾層樓。
如果不是薑麟消耗了太多力量,自己仍然不是眼前這頭動用秘術的大妖對手。
寧奕眼神凝聚,諸多削弱落在薑麟身上,這對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對方是妖族天下前三甲的修行者,捫心自問,自己距離青君都還差一頭,更不要說小燭龍曹燃這種級彆,實在太難對抗,今日的這一戰,單單是戰鬥經驗,都是一筆莫大的財富!
寧奕一隻手攥緊細雪劍柄,另外一隻手掌心抵住劍身,緩慢向上抬起狩水。
薑麟單手再度下壓。
兩人陷入角力。
寧奕開口冷笑道:“怎麼?羨慕了,嫉妒了?以前她還天天給我暖被窩,你能怎麼樣?”
薑麟怒發衝冠,加大力度,另外一隻手也壓在狩水刀身上,想要壓著寧奕屈服。
然而這個少年韌性好的像是一根怎麼也壓不彎腰的稻草。
“她還給我洗衣,做飯,燒水,端茶......”
一字一句,寧奕麵帶笑意,語速刻意放得極其緩慢。
洗衣。
做飯。
燒水。
端茶。
然後他故作不知,卻又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怎麼眼紅了?”
薑麟雙眸怒瞪,好幾根血絲湧向瞳仁。
他真的眼紅了......
雖然隻是一次見麵,但是這頭年輕大妖,被符籙裡那位女子劍仙的風采折服,心神搖晃,此刻對於寧奕所說的話,根本無法接受!
薑麟之前語氣真摯地邀請那位女子劍仙,來北境一同論道,這句話所言非虛,若是那位女子真的來到北境,以他在妖族天下的身份,絕不會食言,會精心準備道場,開辟山頭,坐而論道。
但是如果寧奕說得是真的......
薑麟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一位女子,替彆人洗衣、做飯、燒水、端茶......該是什麼樣子。
偏偏寧奕的符籙,顯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手筆。
“啊——”
薑麟長嘯一聲,眼眸通紅,雙手攥攏狩水,迅速抬起。
寧奕隻覺得劍身一輕。
接著那柄長刀再一度灌下來,風聲咆哮,寧奕整個人腦海嗡的一聲,猶如被大錘掄砸,氣血轟鳴,麵色通紅。
一口氣勁連綿不絕。
薑麟每一次砸刀,都是對於自己氣機的巨大損耗,這道刀招不講究技法,所謂的一力降萬法,一般下去,一刀就足矣。
隻可惜遇到了寧奕。
寧奕屏住呼吸,麵色通紅,死死盯著那柄長刀的影子,或者當頭砸下,或者橫掃而過,他都以細雪格開。
一蓬又一蓬的火光嗤然迸濺開來。
疾風知勁草。
薑麟如疾風。
寧奕如勁草。
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不倒。
“你就是一隻螻蟻,你也配攔在我麵前?”
薑麟的麵頰之上,金黑色的秘術紋路,越來越複雜,越來越深邃,怒火攻心之後,他開始釋放本不屬於自己目前境界的力量。
你不想倒下,不肯倒下,不願意倒下。
那麼我便要壓得你不得不倒下。
“給我跪下!”
麵頰已無血色,儘是金色與黑色交織的紋路,薑麟雙手持刀,對準寧奕。
一刀砍下。
寧奕麵色蒼白,雙膝微微一彎,即將要跪倒在地,仍然被莫大的意誌力抗住,身體內湧出源源不斷的力量。
“跪下!”
第二刀!
寧奕的腳底,蛛網之後再度綻開一張更大的蛛網。
“跪下!”
第三刀!
土石飛濺,寧奕的雙足踩踏之處,有一個凹坑,氣勁綿延,熱霧沸騰。
但即便至此,薑麟仍然無法讓眼前的少年,跪下身來。
當他再一度抬起刀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一抹雪白的光芒。
那道狹長的劍光閃逝而起,不再是屈服而承受,而是要站起身子,挑戰一次又一次砸下來的壓力。
這一次狩水再度砸下,並沒有壓垮寧奕的脊背。
這是薑麟的金銀平脫刀,第一次被格擋開來。
於是露出了一道極短的空隙——
......
......
置生死與物外。
忘卻外界,徒留本心。
這就是生死廝殺之時的寧奕。
劍器近的那一句話,在寧奕的腦海裡回掠。
“一劍萬物,找到萬物的‘一’,那麼泰山的‘一’,與米粒的‘一’,是無二區彆的。”
寧奕一直琢磨不透,直至此刻,仍然是難窺大道。
但是每一次狩水的砸下,每一道薑麟的聲音落下,都有一股無名的火焰,在丹田裡燃燒,讓寧奕忍不住想要拔劍而起。
想要把這股怒意宣泄出來。
薑麟要他跪下!
薑麟要用這柄刀壓垮他!
寧奕隻有一個念頭。
打回去!
跳起來!
砸下去!
寧奕的瞳孔裡,燃燒著神性的光輝,他的發絲懸空飛掠,唇角因為巨大壓力,溢出了一抹鮮血,但是神情卻始終未變,眼神裡帶著一股崛起的狠厲之勁。
“薑麟......”
“你給我跪下!”
......
......
抓住了一線空隙,高高躍起的少年。
雙手攥著細雪。
這一刻宛若天神下凡。
這是蜀山的一劍,從天而降的一劍,也是全天下最不講道理的一劍。
就像是千斤沉重的棍棒,裹挾著雷霆萬鈞,掄砸而下!
薑麟下意識抬起狩水,想要以刀身抗住這一劍。
空中的寧奕。
持劍如持棍。
砸劍!
一條雪白長線,如大雪過境,嗤然劃過。
細雪頎長劍身,重重撞擊在薑麟的狩水刀麵之上,擦出一道熾烈無比的火花。
刀麵那一端,是少年郎持劍斬下,重重落在地上的倒影。
刀麵這一端,是薑麟收縮的瞳孔,蒼白的麵色。
寧奕落在地上,向後踉蹌跌了兩步。
他的眼神無比明亮,但是神情卻帶著疲倦......這一劍,極儘了他全部的力量,抽乾了白骨平原的所有神性,透支神性並非他的本意,隻是遞出如此一劍,在劍意引動之下,他已經做不了主。
這是細雪的意念。
若是自己退縮了,那麼便不會有這麼一劍。
寧奕的目光注視著姿態怔然,雙手抬刀,如奉上天的那個年輕大妖。
他平靜開口:“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寧奕。”
聲音過境。
薑麟的白色麻袍,在聲音掠過之後,獵獵作響,自中間一線,向左右兩邊,碎裂開來。
薑麟麵色呆滯,怔怔看著自己手中的金銀平脫刀。
刀麵輕聲震顫,與細雪碰撞之處,響聲不斷疊加。
那柄狩水長刀,從麒麟古皇的墓陵內取出,號稱無堅不摧。
然而在響聲綿延交疊之後,哢嚓一聲,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