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飛盤”高速俯衝而下,早已驚動了周邊區域的孽毒活體和域外種。
由於這片戰場暫時處於擱置、繞行的狀態,相對於其他區域,孽毒活體和域外種的密度頗高。特彆是域外種,一部分出於生命本能,在周邊戰事不利的時候,哪怕頂著炮火,也會跑到這片區域暫時喘息,有地麵趴伏的,有空中盤旋的,數量相當密集。
見到“飛盤”撕裂大氣撞下來,有的應該是想躲避,但也有腦子不清楚的想去阻擋,多個群落互相影響,又是糾纏聚散,最後還是讓“飛盤”筆直撞上來——大部分域外種、孽毒活體,相對於“飛盤”作戰平台還是太輕量級,麵對這全封閉裝甲包裹的龐然大物,直接被砸出了大片血霧,血泥骨沫飛濺。
此時距離目標區域一公裡不到,照這個勢頭,短時間內絕對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擋“飛盤”的衝擊。
問題是,到這個距離上,“飛盤”仍沒有減速,憑借自身刹停的可能性也在急劇減少,而以這個速度砸下去,起飛重量七八十噸的作戰平台,在戰場上的作用也不過就是一個“大炮仗”,充其量再給那破碎狼藉的目標區域再掀翻一層,其他的什麼都做不到。
此時,因為“影霧”環境提前布置,忍不住去看羅南的解鵠校官,剛把頭扭過來,看自家操縱席前端持續刷過的數據、構形,以及高速閃爍的警示燈,亦有自己的判斷:
速度快了!
如果他在指揮席上,不會彈出機腹的瞬間就開啟“飛盤”引擎,那個高度和距離,借助“巡日飛梭”的七倍音速已經足夠了,迫近目標區域的時候後力或有不足,卻能保留一個危急關頭調整的機會。
羅南這樣不是不可以,對接機會卻隻有一次……
都嶼校官沉穩的嗓音又在通訊頻道響起:“對接平台彈射成功。”
目標區域邊緣,一處破敗垮塌的雪岩冰川忽然炸開,一扇圓盤,猛看上去仿佛是小了三五圈“飛盤”,在炸裂的衝擊波中向上彈起,下方還綴著十餘根材質不明的長索。這些長索有的在圓盤彈射出來的時候,就甩脫出地麵,在半空中飛舞;有的則還牢牢地扣死在永凍地層之中。
但不管怎樣,圓盤本身還是非常平順地向上彈起,正好迎上了呼嘯而來的“飛盤”作戰平台。
那些飛舞的長索看上去要先一步砸中“飛盤”,但卻在細密的“嗡嗡”聲裡,被無形的屏障彈開,有的重新砸回到地麵,有的則向周圍的冰凍氣霧中分張。
正是在這個過程中,百千計的複雜構形,以外形頗有相似的“作戰平台”和“對接平台”為核心,以這些或飛舞或繃直的“導能索”為介質,無論有形無形,都按照預設的邏輯飛速“扣合”。
表現在外,就是“圓盤”在這一刻牢牢吸附在“飛盤”作戰平台下腹部,完成了構形、強磁和機械鎖扣的三重對接。
這樣的對接,並不能對“飛盤”作戰平台的速度造成明顯影響,“飛盤”仍然呼嘯著向目標區域斜向俯衝,隻是艙腹處帶上了“對接平台”。
此時,剩餘那些原是牢牢嵌入永凍地層之中的“導能索”,也被“飛盤”強大的動能強行拽出,與之前已經在半空中的同類一樣,飛甩彈跳,但無論怎樣“暴躁”,這十餘根“導能索”之間都沒有任何互相糾纏撞擊的情況,也沒有砸到“飛盤”作戰平台上。
自有無形力場,約束“導能索”的飛舞軌跡。
事實上,在這一刻,“飛盤”作戰平台已經瞬間接過了所有“導能索”的控製權,飛降的“遊隼”在一瞬間仿佛舒張開了十餘根尖長的“觸手”,在虛空中張牙舞爪。
更外圍的孽毒活體和域外種,被這些“觸手”削過,同樣是血肉橫飛。
共十六根。
羅南在指揮席上將這些“導能索”同步“點亮”——也就是將其與“飛盤”作戰平台指揮權限完成鏈接。
要說在“作戰平台”和“對接平台”三重對接完成時,羅南已經贏得了“賭約”。哪怕後麵“飛盤”砸在地上,那也是“戰鬥組”控製不力。
計劃安排就是如此。
但有餘力,就順手做一下,也沒關係。
而且在這一刻,他將之前“俯瞰”感知到的目標區域的最新信息,經人工智能轉譯,增加了“導能索”的常規“規避點位”,並同步至通訊頻道,避免後續操作可能會造成的損害。
“對接成功……十四個疑似目標收到。”都嶼校官的聲音仍舊毫無波瀾,後麵又補充一句,“標本1號暫無反應。”
“收到。”
羅南隨即就放開對“飛盤”的控製權,他前方的允泊稱讚一聲,無縫接管。
而側麵,解鵠校官看到界麵顯示,十倍音速下,兩個平台的對接誤差值,仍然牢牢按在千分位上,下意識又扭頭看過去。
羅南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這裡,他仍坐在指揮席上,看著十六根“導能索”在允泊的操縱下,連續不斷穿插到目標區域周邊的永凍地層中,又被巨大的動能帶飛,然後重新穿插,持續繃緊、緩衝、再繃緊、再緩衝……
這一刻的“飛盤”作戰平台,不可避免地在半空中翻轉跳蕩,中途也不可避免撞上一些聳立在地麵之上的冰川尖頂,如此“狂暴刹車”,“飛盤”所到之處,基本上什麼孽毒活體、域外種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客觀上起到了非常良好的清場作用。
倒是內部區域駕乘區域,隻與平台外殼保持磁性連接,相對獨立,不論平台整體如何翻滾,都能在狹小空間內自動找平,基本沒什麼大的動蕩。
於是羅南解開了指揮席的安全固定措施,卸掉了導線,眼簾下垂,在心中默默倒數。
三、二、一……
“作業區‘影霧’環境配置啟動。”
已經預先做好的指令發動,這一刻,還在劇烈翻滾狀態的“飛盤”,其外圍發射管將總計六個基數的“影霧”罐發射出去。精準、至少是相對精準地投放到目標區域上空,強大的風壓在半空中便摧毀了罐體,“影霧”如雪粉般紛紛揚揚灑落,與冰川荒原上的凍氣冰霧交融在一起。
人工智能再次提醒:“十五息倒計時開始。”
“確定要外出作業嗎?”這個時候貝鷗校官還是加了一句,“現在‘蟠魔’沒動靜不代表……”
羅南沒等他說完,身形驟然下陷,從指揮席的應急出口出去。
在離開駕駛艙的時候,他確認,貝鷗、解鵠校官也跟了過來。
如果是“五息方案”,大家都不用走出“飛盤”,會在“戰鬥組”配合下,采用非毀傷武器將“標本1號”強行禁錮並帶回,安全性高。但由於“戰鬥組”並非專業處置人員,過程中不確定會有什麼問題,相對粗糙。
而“十五息方案”,就需要羅南、貝鷗校官這樣的專業人員親自到場,做更妥當的處置。
不過貝鷗校官一直認為,多出來的十息時間,其實沒有太多意義。不管“標本1號”是不是“活屍”,其胸前的“火種”又有什麼特殊性,都可以帶回基地後再仔細研究處理。
而若在一線戰場多停留十息時間,到最後指不定就會招來“蟠魔”“夢神孽”那個級彆的注視——彆看它們昏昧無知,其本能仍然是“大君”或“神明”級彆的,哪怕是一局執行處戰鬥組這樣校官級彆“班組作戰”的頂配,也很難承受這種“意外”。
不管貝鷗校官心裡憋了多少話想說,等到他們三個人從還沒有完全停穩的“飛盤”中出來,便也住了口,因為這再無意義。
對此,羅南心裡清楚。
其實他也非常認同貝鷗校官的理由:總計十五息時間,對於一具“活屍”的研究處置,能有什麼用?
可是他這次來,要做的並不是貝鷗校官,乃至所有人以為的那種“處置”。
重回一線戰場,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頭頂上仍然在搖擺翻滾的“飛盤”,前後左右無聲合圍過來的校官級戰友,還有身邊隨著寒氣凍霧飛旋不休的“影霧”顆粒……這些都能夠形成明顯的區分,但是羅南知道,並非是這種“不一樣”。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身外被他靈魂力量帶動的“影霧”顆粒稍微外擴,隨即震蕩,形成了無所顧忌擴散開來的波紋,將目標區域與寒風凍氣混染的六個基數的“影霧”顆粒全數覆蓋,乾涉顆粒由千萬級而至千億級,卻因為有近於“領域”的一定之規,並不覺得費力,倒是目標區域的空氣顯得更加粘滯,冷森森,白茫茫,以至於前後左右的戰友,都變得模糊不清。
“羅南尉官,就是有‘影霧’也要謹慎。”貝鷗校官在通訊頻道提醒。
這次過來,貝鷗校官基本上就是個“監軍”的作用。羅南覺得,這個崗位,貝鷗校官做起來明顯比他更合適。
想是這麼想,羅南並沒有回應,而是向著已經鎖定的目標,一步步走過去。
對麵,那位也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