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知道這是罔軫教官允許他進行精神感應,探及淵區層麵,去了解那所謂“動態平衡中的規則化環境”。他一點也不客氣,對這樣的“淵區”,他向往已久,哪怕隻是通過“夢神孽”映射過來的幻影,也不在意。
此時,在整個辦公區覆蓋的“影霧”,也為他加持了一定的防護,那漫天飛舞的“粉末顆粒”,臨時給外探的靈魂力量裹上了一層“披風”,不至於立刻受到孽毒環境的侵蝕。
對羅南來說,這確實是一種久違了的體驗。
雖然靈魂力量外爍,在周邊環境中推進時,能夠感受到體外的“隔離服”肌膜結構以及“影霧”防護所帶來的某種凝滯感,可他超乎尋常的靈魂力量積累,完全可以將其忽略,倒是在這片霧氣彌漫的辦公區,爆起了一連串肉眼可見的電火。
罔軫校官往他這邊瞥來一眼:“降低強度,你想搞出塵爆來?”
如果是正常的粉末環境,塵爆說不定已經發生了。
“哦,抱歉。”
羅南也察覺到,他好久沒有如此放肆地運用精神側力量,以至於有點兒小興奮。
這時候,羅南注意到,罔軫校官也開始往前走。
雖然周邊的“影霧”已經非常濃鬱,她身外動力裝甲還是大量噴湧出同樣質地的煙霧,將指揮官座椅周邊的區域遮蔽得幾乎徹底不見。
火筏校官不著甲的肥壯身軀也快要在濃霧中消失了,他的聲音倒還穩定:
“罔軫校官,我並不確定我會做些什麼……特彆是麵對你這張讓人生厭的臉。”
“這種擔憂,倒也不必。”
說話間,罔軫校官繼續向前。
羅南已經擴散開來的靈魂力量,能夠感覺到“影霧”中那些粉塵微粒,明顯受到罔軫校官身外輻射出來的力量驅動,向著火筏校官那邊聚攏。
後者身外同樣也有變幻不定的力量起伏作用。
很自然地,雙方就以“影霧”為介質,進行了一場“角力”。
唔,“食夢人”的手段,倒是分辨不出是肉身側還是精神側,隻覺得有一種奇妙的“火力”,就像是罔軫校官自己所說的“催化誘發”之能——當這種“火力”輻射,“影霧”中懸浮的微小粉末顆粒便受到激發,好似一蓬蓬爆開的凝膠氣霧,向著火筏校官身外那變幻不定的力量強行依附上去。
火筏校官的力量模式,倒是“精神側”無疑,他本能就想在虛無中組織建構,形成臨時構形,而且無所顧忌地調動精神層麵以及周邊時空的多源頭力量……
羅南還注意到,火筏校官有一個靈魂力量“上探”的趨勢。
這位,也是指向淵區。
一個土生土長的含光星係天淵遺族,還是高級技術人員,接受了半輩子“肉身側”和“造物學派”的熏陶,結果起手就是“淵區構形”……
真是已經感染透了!
羅南認真旁觀學習“食夢人”與“孽夢種子感染者”的對戰。
當然,“旁觀”的方式也有很多種,和他觀看罔軫校官如何“演示夢網”並不衝突。
羅南的靈魂力量同樣輻射周邊,上探淵區。至於強度……是沒必要降低的,他完全可以調整靈魂力量的性質,進入到“純粹觀察”的狀態中去。而且現在內層甲板區域基本上都已經被“影霧”所覆蓋,正是最好的觀察時機。
一瞬間的功夫,羅南的靈魂力量便脫去了與物質世界的乾涉,自然沿著時空的結構框架,向著四麵八方有序擴張。“狹小”的開放式辦公區,對這樣的感應擴張毫無“稱量”意義,隻一下子,他的精神感應區域便擴張到了這艘母艦上“影霧”所覆蓋的極致。
如此爆發式的感應擴張,正在“影霧”中對戰的罔軫和火筏校官竟然全無所覺。
羅南甚至還往“外麵”稍微試探一下,然後就再度確認:
哪怕是“純粹觀察”這樣的感應方式,在孽毒環境中也不太妙。
躁亂的孽毒無處不在,並時刻嘗試與一切形式的存在發生作用。
隻要你的靈魂力量輻射遵從於某項規則,就是它們汙染的對象。
是的,孽毒本來就可以表達為一種扭曲錯亂規則的滲透現象。嚴格意義上講,含光星係的時空結構好像都被汙染掉了……唔,有一部分應該還是“齧空菌”的功勞。
羅南收斂了一下,但這已經是他四五個月以來,最舒暢的時候了。
受到他的影響,“織夢者”都變得格外興奮,也是發出了無聲的嘶叫,抖落了身上粘附的“影霧”顆粒,縱入這片區域的精神海洋深處,肆意暢遊,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和羅南的靈魂力量一起上探到淵區。
他們甚至比火筏校官還要更快一步。
到了!
羅南無比確認,雖然沒有特彆明顯的界限,沒有熟悉的湍流風暴,也不像羅南自具的“開發者模式”那種漫天“幕布”飛舞的場麵,可羅南在一刻,就是確認:
這裡就是淵區……應有的模樣!
因為他看到了,在幽暗的虛空中,交錯鋪張開來的不見首尾的宏大“骨架”。
更具體一些,又好像是已經乾涸了的江河故道,依舊劈山斷嶽,在廣袤大地上留下的殘痕。
所謂“骨架”“故道”,是對“大通紀”以來,古神們以恢宏偉力、強大自我,開辟淵區極域,永久改變宇宙根本規則,建構的高維交流網絡的“遺跡”的形容。
而這正是“天淵靈網”的主乾,偶爾還會因為古神跨越無儘時空的意念洪流而顫鳴。
它們正如同撐起天穹的梁柱,橫亙於此,向所有能夠觸及該領域的生靈宣告:
此間最根本的規則建構,因古神而來。
羅南靜靜“瞻仰”這遠古的遺跡,雖有禮祭古字的曆史資料上,多有描述,總還是不夠直觀。現在,他大約就明白了。
至於“天淵靈網”,反倒顯得格外虛無縹緲,便如巨大梁柱上懸掛張開的蛛網,雖也極具規模,卻有些“礙眼”了。
事實上,它們絕不纖細微緲——所謂“蛛網”隻是形容。
如果儘力去忽略主乾,單純關注“天淵靈網”……嗯,這個版本“淵區”的天淵靈網部分,仿佛看到了起伏波動的“海浪”,其實就是交織錯落的巨網,密布在上下四方,一道道疊加,直至無數重,根本看不到邊際。感覺每一層網都相對平穩,而且“網眼”致密,乍看去便如大片的絲綢,上麵綴以華麗紋繡,在無形的力量催動下,向無限遠處鋪開。
這是……“神明披風”?
看著它們彼此區隔,也有一定距離,可實在是覆蓋範圍太廣,稍有起伏波動,各個“神明”披風便往來疊絆,甚至彼此穿透交纏,又導至更進一步的動蕩,形成了無處不在的暗流漩渦。
而且這些“神明披風”,似乎還在儘力向上翻卷,去遮擋、纏繞上頭那宏大的“梁柱”主乾。
麵對這樣的奇妙景象,哪怕隻是“觀察”,還是“純粹觀察”,意念在“淵區”駐留久了,羅南也能夠感受到,有深度的滯重感作用上來。
這與“影霧”“隔離服”的特殊物質乾涉作用不是一會回事兒,而是“規則層麵”上的約束,就像在一般環境中,石頭扔上天還要墜地,水加熱到一定程度就會沸騰那樣……
偏偏,你很難搞清楚你究竟是受的哪種約束。
羅南已經很小心地注意與“神明披風”保持距離,可就算這樣,還是有無數條不同方向的“跳絲”,從無數重“披風”中灑出來,纏繞住他,各自發力。
羅南都算好的,畢竟“絕對觀察”狀態下,他勉強能脫卸開絕大部分外力。
可“織夢者”就不一樣了,本來虛無靈動的魔影受到明顯的乾擾,一頭撞上了這些微緲“跳絲”額外架構的密織無形的網,就像是撞上了蛛網的飛蟲,在粘性而交錯的網絡中掙紮。
這個倒還更像“蛛網”些。
根據羅南從禮祭古字曆史資料上得到的信息,“神明披風”無疑是諸天神明對淵區掌控力的顯化,它在極域、精神海洋和物質世界,還有不同的形態和作用。
神明可以主動用“披風”來覆蓋你,你主動上去,基本就是找抽!
很顯然,羅南是被地球上的經驗給誤導了,一下子衝得太猛、嵌入太深,以至於招惹了太多反製。
而且這還不是正版。
至於那些微緲“跳絲”架構的“蛛網”,則是諸天神明“恩賜”給世人的登天之路。
祂們允許人們借助這些“跳絲”的力量,抓著編織成形的“蛛網”,向“神國”攀爬。
上麵並沒有吞噬生命的“蜘蛛”,卻需要主動湊上來“飛蟲”,做出適應性的改變。
要說“織夢者”並不是普通的“飛蟲”,雖然隻是“魔符”的低配版模仿者,也具備著某種混亂的內核,就像是某腐蝕性的毒液,幫助它從規則的線條、複雜的網絡中掙脫出來。
問題是也沒自由多久,又撞上另一簇網叢,性質又迥然不同,隻能是進行下一輪掙紮。
這小東西顯然也沒有在“中央星區版本淵區”生存的經驗。
不知道其樣板“魔符”過來了,又是什麼表現?
羅南正想著,火筏校官的臨時構形終於探入“淵區”,卻是主動遠離了宏大的主乾以及波瀾壯闊的“神明披風”,熟稔地牽動數根“跳絲”,將其混入到自家的臨時構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