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戰場正在僵持階段,哪怕“長纓號”空天母艦這種前線指揮機關所在地,也是空天支援部隊重要的中繼平台之一,起飛的無人戰機每小時都數以千計,對小行星“敵占區”實行無間斷轟炸;還有各種精英突擊隊,也以此為中轉,作為“役光神鳥”前突的利爪,承載加持力量,衝在戰線前沿,為地麵部隊提供支持。
與此同時,空天母艦作為小行星戰場除主基地之外,最大的靶子,也時刻麵臨著域外種、孽毒活體圍攻。
明眼人都知道,從改名為“長纓號”的那一刻起,這艘空天母艦就基本不會再重新躍入太空。最理想的結果就是小行星半位麵化時,被一同“收納”進去,但最大的可能性還是作為半位麵轉化階段的靶子和祭品,為小行星儘可能吸引火力,完成最後的牽製。
當然,被中途擊落的可能性也不小。
所以在空天母艦上的官兵壓力還是很大的,位於內層的“八大處”還好一些,外部各個戰鬥功能區,時不時就會有外層裝甲受損,甚至有什麼麻煩衝進來。
也是因為如此,操典要求所有在艦人員與一線戰鬥人員一樣,雙層披甲,即內層外骨骼搭配外層動力裝甲,個個都是三米左右的鋼鐵怪物,避免隨時可能出現的不可測的危險。
操典的要求沒有問題,但無疑給羅南的繪圖工作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向儕醫官是這麼理解的。
他也調換角度,看羅南找出來的幾張戰術情報處工作區草圖,越看越搖頭:“反正我是絕對分辨不出來的……相對來說苦樹人可能還好一些,因為他們高啊。”
旁邊有人就笑:“老甘,說你呢。”
團隊裡唯一一位苦樹人醫官甘斐,就對向儕醫官晃了晃腦袋大小的裹甲拳頭:“歧視,我記住你了。”
“我姓向。”
“好吧向歧視。”
房間裡的醫官們嘻嘻哈哈,向儕不和他們一般見識,轉過來又看羅南:“所以真的沒問題嗎?”
羅南“嗯”了聲:“隻要預先知道各自的工位,職責分工,勉強還是能看出來的。再說了,這隻是第一輪,現階段我們抓的是功能特質,而非個人特質。”
“啥?”
“意思就是先看大家稱不稱職。”
“不是,我是說,第一輪?後麵你還要跑?”
“不然呢?”羅南歎了口氣,“感應不夠,腿腳來湊。”
“厲害!多少年了,師範就想搶到你這樣的……”
“實驗狗的職業道德我懂。”
向儕醫官笑了起來:“說到職業道德……那個稱職怎麼搞?憑你的畫?”
“憑各種資料的對應和綜合分析。當然,也需要對空天母艦各功能區以及整體運行狀態的標準化評估。我向方樹校官申請下載了相關數據。”
說話間,羅南將所有與戰術情報處相關的繪圖,一股腦塞給了“蝸牛”,通過已經預約好的識彆功能序列,進行畫像、曆史資料和實時數據上的切分對應。
向儕醫官努力理解羅南的意思,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對:“感覺和咱們的項目有點兒錯位?”
“我覺得還好,畢竟個人狀態有起伏,上下限可能不太好把握;但他在特定工作環境內的狀態和效率,卻是有標準的。稱職就一切好說,否則就及早提醒或者調換。後續還可以再增加壓力測試……但要在我們把握清楚最基礎的運行狀態之後。”
羅南稍微一頓,似乎是笑了笑:“我也有那麼一點點私心考慮,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完成一艘空天母艦上所有功能區域和人員配置的逐一對應和完整還原。”
向儕醫官第一下真沒聽懂,下意識又問了一句:“啥?”
“簡單的說,就是我想在內宇宙模擬器中,將‘長纓號’空天母艦一比一還原。就算是未來到了一個與這片時空完全不搭界的地方,隻要有生產設備也能將它再複現出來的那種。”
“嘖,你真要當間諜呀?那也不要選這種‘磁山級’,據說中央星區已經比咱們領先兩個世代了……資源無限果然就是爽。”
向儕醫官對玩笑的把握力度一向比較糟糕,反正也沒有人當回事兒。
他又想了想,突然明白了:“所以你就是那種手辦狂魔?”
這回輪到羅南愕然。
向儕醫官則一通百通:“理解,理解。不過,人呢?空天母艦其實好辦,隻要有權限,下載一套模型圖紙就差不多了。可艦上幾千號人你都要一一還原嗎?等一下,如果都是現在這種雙層裝甲好像也沒啥問題。”
羅南就看向儕醫官,後者被看得莫名其妙。
“怎麼了?”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職責、定位、分工等等……便是技術人員,也分維修師、操作員和醫官,更不用說還有個人特質。”
“是是是,每個人都有他的靈魂。”
怎麼說向儕醫官也是久經戰陣的老資格,心理學造詣頗高,當然知道麵對某些領域的偏執者應該怎麼來應付:“請您務必將在下的靈魂複刻一份在裡麵……靠。這個味兒好像不太對。”
羅南真的笑起來,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這時候,與內宇宙模擬器已經配合慣了的“蝸牛”,高效完成了有關任務,將結果發回。
於是,向儕醫官看到了,羅南投影出來的虛擬工作區裡麵,仿佛出現戰術情報處實時監控的畫麵。
洪霜校官高踞於懸浮的指揮官坐椅上,居高臨下俯瞰整個工作區域。
裡麵填充了數十位校官、尉官還有負責跑腿的士官、公士等,基本上每個人都是雙層裝甲,隻能從型號和一些軍銜標識上加以區分。
大部分人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有的人舉手示意,有的人則乾脆走向洪霜校官,向她請示。
畫麵流動變化中,還殘存著羅南的筆觸陰影,正是這些細碎的“贅餘”,提示旁觀者,在這片區域中,存在著某種介於有形無形之間的力場。
沒有聲音卻仿佛有嘈雜而緊張的噪聲直透入耳廓;
沒有更多細節卻仿佛有某種信息的洪流從中衝刷過去。
“哎喲,這個效果可以的。”
話是這麼說,向儕醫官卻不明白羅南打算做什麼:“速寫的動畫化?”
正想著,就看到羅南將手伸進了虛擬工作區,攪動了投影光芒也攪動了那處“動畫”,隨即兩手就往裡麵一合,將那“動畫”收攏進了掌心,然後再打開。
“動畫”不見了,代之出現的是一張個人“肖像畫”……嗯,仍然是速寫。
“肖像”屬於洪霜校官,應該就是從戰術情報處工作場景的多幅速寫中截取出來,也不知道“蝸牛”是不是做了自動填充,又或者是把其他幾幅同樣場景的速寫作品疊加上去。
乍看線條非常簡單,還有些淩亂,比真人有些變形,卻捕捉到了那位灰發女士嚴苛冷厲的特質,冰冷眼神仿佛透過投影區,凝視過來。
向儕醫官下意識呲牙咧嘴,再看“肖像畫”大小形製,雖然還是有些差異,卻依稀覺得和含光星係這邊一些傳統棋牌遊戲比較類似。
他多問一句:“這是什麼?”
“我們地球人比較喜歡玩的卡牌。”
羅南手指搓動,洪霜尉官的“肖像”以及下麵一“摞”類似的卡牌就鋪展開來。
看那些似乎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向儕醫官呲牙咧嘴的動作很難停下:“戰術情報處好像就洪霜校官沒有披甲,其他這些畫像是怎麼來的?”
“不是有個人資料嗎,做一下對應就好了……而且不是還有背麵嗎?”
羅南手指在虛擬工作區虛敲了一下,上麵一組剛鋪開的卡牌齊齊翻麵。背後果然就是各自雙層裝甲的工作形象,隻不過做了刻意的虛化處理,又沒有著色,乍看去灰撲撲的幾乎沒有區彆,正好可以充當卡牌背麵花紋。
向儕醫官倒抽一口涼氣:雖然沒有逐一驗證,可也算做出來了,果然是手辦狂魔!下一步……
“還要做進一步的功能對應。正好有件事兒,向哥你幫幫我?”
“我當你叔叔沒問題……”話是這麼說,向儕醫官還是精神一振,“什麼事?”
“我剛剛找察庫士官長問一些代碼,他要找信息裝備處,那邊的負責人應該是宿衡校官?”
“對,就是那個被你批注要關小黑屋的。”
“今天一直沒見他,進去了?”
“並沒有,或者說可能是要到主基地再進去吧,他已經在這次輪換名單上了。“
“那他還在崗?”
“還在,本來是歇了,參加完談心談話之後,師範對他的建議是靜養,他好像也出現了渴睡症狀。可四個小時前,不是有一波域外種強行傳送進來了嗎,上甲板破損比較嚴重,兩個機庫受損,另外就是光軌線路出問題,那邊忙起來,他也很難脫身。”
彆看向儕醫官嘴碎、八卦、囉嗦且有時候開玩笑過火,可他對於空天母艦上所有需要重點觀察的人員,都能做到心裡門兒清,並實時追蹤更新。
“你要找他嗎?”
“修正後的測評資料批量清洗導入,完成對應,需要擬定幾個參數,涉及艦體功能區配置,必須信息裝備處那邊提供權限。”
“你問師範啊,他正帶著人在那邊。信息裝備處是‘網蟲’的高發區,他想做個實時監控。”
“了解。”
羅南表示感謝,隨即按照向儕醫官的建議,和藍鏃教授聯係。
很快那邊接通,聽到羅南的說法後,藍鏃教授就說:“正好,你過來一趟吧,向儕也過來。問題什麼的及時溝通,另外,也一起做個會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