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墨拉一臉驚奇,卻又非常配合地舉起右手,向羅南展示清瘦纖長的掌指結構,以及上麵裝飾用的金屬環:
“喂,師弟你真是想方設法占我便宜。”
“這種話沒有意義。”羅南抓過墨拉的手,又選擇了食指,拈了兩下。
“喂,這根指頭讓你斷掉兩回了,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再四。”
“哦,不是這支。”
大庭廣眾之下,羅南有條不紊地挨個揀選墨拉的手指,一點兒也不覺得局促,就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手。
“師姐你亂是亂了點兒,可是控製抽取的能力,當真是萬花筒……很有趣。”
兩個人的對話都帶著點兒漫不經心,畢竟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裡。
羅南很快就“參考”完成,旋即鬆開手,接下來卻是扭頭看向山君這邊。
山君微怔,但很快就注意到,羅南視線根本沒有聚焦他身上,而是徑直越過了他的肩頭……他皺眉回頭,卻見遠在牌桌圈子四五米開外,有一片投影區域顯現。
山君就問:“這是什麼?”
“淮城的航空港,這樣距離比例差不多吧。”
淮城?
龍七當場就震驚了。原來墨拉說某人隨便改環境、加設定,一點兒都沒錯,怎麼就一竿子支到淮城去了呢?
等等……航空港?
龍七忽然領悟,視線轉向墨拉。
後者就用剛剛被羅南抓著的手支住下巴,扭頭往新的投影區域看,邊看邊嫌棄:“整體縮小一下比例,直接在桌麵上演示也可以吧?回頭要是再用到夏城、阪城什麼的,豈不是要跑到門外去?”
羅南簡單表示:“演化展示更方便些。”
“展示什麼?”墨拉挑起一側眉毛,“淮城哎,航空港哎,這不就是找我的碴?話說昨晚上,你真的在全程偷拍我?”
“不至於。”羅南不鹹不淡回應,“抓拍一些重點,其他的做一些估算推演就夠了。你也是通靈者,應該知道這個。”
“那還真不知道。”
聽墨拉和羅南的交流內容,龍七在旁邊快速眨眼睛:
淮城航空港、昨晚上……
他忽然覺得,那位湖城近防軍的洪少校應該過來聽一聽,或許就不用再勞心費力破案什麼的。
龍七扭頭,往功能大廳另一端掃了兩眼。恰好那邊,弗裡斯仗著人高馬大,也在朝這邊看。
兩人視線對了一下,弗裡斯幾乎毫不遲疑,帶著趙汐、劉峰明、老藥,還有意意思思的洪少校,重新走過來。
大約二十秒鐘後,雙方碰頭。
龍七很驚訝:“你這是……”
“不是BOSS叫我?”
“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叫你?”
“那你看我乾什麼?”
嗬嗬,是你自己忍不住了吧!
龍七一眼看穿弗裡斯的“小心思”,這個膽肥的哥們兒緩過勁來之後,肯定是不願意錯過開眼界的機會。
至於其他人……也差不多。
趙汐就又擔憂又興奮的樣子,特彆是見到山君背後那一片新的投影區域,忍不住就低聲問:
“怎麼回事兒?開新礦了?”
是啊,馬上還要出新英雄呢……應該是遊戲錄像沒錯了。
龍七白過去一眼,確認沒了直播,特彆是“神明宣言”那種特殊情境,趙汐等人對羅老板的脾氣性格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大概唯一不想過來的,就是洪少校。
龍七很懷疑,到現在為止,這位後勤軍官究竟有沒有搞清楚羅南、墨拉和山君的身份地位。
從他頻繁將視線投向文慧蘭,試圖從這位他唯一熟悉的“高層人士”身上獲取信息的動作來看,多半還是沒搞清楚。
洪少校的抗拒,主要還是“發現危險”和“遠離麻煩”的本能在起作用。
龍七覺得,有必要點他一下:“洪少校,看一看吧……說不定你那些袍澤弟兄,就不需要冒著夜雨,在山溝裡挖設備了。”
洪少校第一時間的麵部表情大約就是“那關我屁事”,可最終,他也隻能是尷尬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在最外圍。
倒是墨拉,聞聲又扭過臉來,掃了龍七一眼:“還要錄像存證嗎?還是說,繼續搞你的直播?”
龍七乾笑,伸手輕抽了自家一嘴巴,終於是閉口不言。
問題是,直播他不敢,至於錄像麼……
便是他不做,真當彆人就不做了?
羅南依舊不理會外界的喧嚷,這二十來秒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完善淮城航空港那處臨時展示區域的光影結構細節……要說“細節”也談不上,隻是他認為比較合適的展示方式而已。
於是,牌桌邊上這幾位,以及重新湊過來的弗裡斯等人就看到,在燈火與夜色交織的航空港幕景下,一艘全副武裝的裝甲飛艇無聲降落。
在這個龐然大物身邊,轉運車好像是忙碌的甲蟲,不斷將人員和行李接走接入,幫助它吞吐消化。
展示視角就像一部電影的長鏡頭,從裝甲飛艇一處舷窗滲透進去,一層層剝開了內層複雜而生動的細節。
根據相關安全管理規定,這種支線飛艇,在荒野畸變種、特彆是那種飛行怪物密集覓食的高危時段,必須要在最近的航空港躲避風險,時間一般為三個小時。
大畸變時代,長時間跨城出行乘客,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出行節奏,大部分人都在各自的艙位處呼呼大睡。但也有不少人,在相對寬敞的飛艇休閒區,進行短暫的旅行社交活動,打發無聊的時間。
墨拉正是其中之一。
那時的墨拉,很自來熟地與幾個人打牌,還很嫻熟的應付著個彆人的搭訕乃至聊騷。與此同時,這些人也就成為了墨拉可靠的不在場證明。
也許是羅南照顧到這幾位的隱私,“鏡頭”展現的場景有點模糊,看不清這些人的臉,但關鍵性的細節沒有丟。
就在這些人被美色和牌局勾去了全副心神之際,“鏡頭”聚焦顯示:
墨拉隱藏在撲克牌後的左手小指,悄無聲息地齊根斷掉,卻又仿佛有著靈性,沿著墨拉的身體滑落,在機艙內部完成了一場短暫又詭譎的“跑酷”之旅,最終以順利跳轉到一位在淮城下機乘客的衣兜裡作結。
這時候,墨拉本體那邊的小指頭早已經重新長好,沒有絲毫血跡滲出。
看到這裡,牌桌這邊的墨拉“嘖”了一聲,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示。
龍七下意識掃了一眼旁邊幾位,大概能從這些人或明顯或微妙的表情中,找到自身的倒影。
最後他又看向墨拉:
話說羅南剛剛要看手的時候,您沒有直接把手拆下來遞過去,真是禮數周到啊。
被墨拉的小指“勾搭”上,那位麵目模糊的下機乘客渾然不覺,同樣狀態的還有與他擦肩而過的地勤人員。
墨拉的小指頭以同樣的方式,跳轉到地勤人員身上,就這樣又完成了一次、兩次、三次……至少十次以上的跳轉,將航空港內大量流動的人員作為它的跳板,迅速趨向外圍,直至跳轉到航空港邊緣已經相對荒涼的區域。
然後,它硬生生刺入了一隻路過的野兔身上,在其吃痛跳起來的瞬間,完成了野蠻且直接的“寄生”。
遭到“寄生”的野兔向著野外發力狂奔,速度和耐力已經遠遠超出它應有的極限,而就在其生命力燃燒殆儘之前,新的“寄生”接力又開始了。
羅南就好像一位幽靈攝影師,讓自家的“鏡頭”追逐著墨拉那根手指,忠實還原其跳轉、寄生的每一個環節。
而隨著相應環節的累積增加,“遠”在山君背後的淮城航空港臨時結構,也在朝著牌桌這邊的“基礎環境”迅速延伸。
這樣子,山君就有點礙事兒了。
山君絲毫不以為忤,連人帶沙發向旁邊平移了一段距離,讓開了這條持續延伸的“光影走廊”。
此時墨拉的小指頭,已經寄生到了一隻百目隼身上,驅動這隻以飛行速度見長的醜陋畸變種,向著湖城方向飛掠而來。
不知道是百目隼的速度太快,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承載著這隻畸變種的“光影走廊”,要比淮城航空港及周邊的“投影”更模糊一些,更比“桌麵基礎環境”這邊差了至少兩三個檔次,不再有那麼豐富的細節。
唔,如果龍七沒看錯的話,自墨拉手指從“跳轉”切換到“寄生”模式之後,這種模糊化的感覺就非常強烈了。
按理說,這裡麵已經沒有什麼“隱私障礙”了不是嗎?
不過這樣一來,快速延伸的光影區域,更像是一條高速流變的時空通道,將過去時光湮滅的真實,傳輸到同樣屬於過去的某個關鍵節點上。
於是,龍七這些人就能夠清楚的看到,從老縣城廢墟上空高速掠過的百目隼,好像是投擲了一枚致命的生物炸彈,使得墨拉那枚纖細尾指,經過了全程幾十個環節、數百公裡的複雜傳導,精準投落到這片區域一個正在巡邏的小嘍羅頂門。
尾指刺入,完成了一次最為致命的寄生。
後麵發生的一切事情,在過往環節的襯托下,就顯得理所應當。
遭寄生的小嘍羅,應該是毛雁的手下。他尋了個空隙,進入到毛雁、祁商那時所在的黑工廠內部,突然對著祁商出手。
本來就因為總部來人而心煩意亂、也高度緊張的祁商,迅速丟掉了對毛雁的信任,出手還擊,引發雙方火並。
毛雁當然知道不對,但已經遲了。
哪怕是超凡種的一根手指,哪怕隔著數百公裡,照樣可以形成絕對的碾壓。
混戰中,祁商和他的手下全部死掉,毛雁拿了祁商“死亡掉落”的麵具,瘋狂逃命。不知道是真的逃命有術,還是墨拉有意放水,他成功躲到了土嶺隧道塌方區的“安全屋”裡麵,暫時逃得性命。
第二天,墨拉乘機抵達湖城,慢悠悠入山,路上就順道把“手指”回收,再到長尾河補給點這裡,等著羅南一行到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毛雁哪怕是躲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他的藏匿之地,早就落在了墨拉眼底。
隻是墨拉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等到羅南參與到這件事中,並且還救了毛雁之後……再輕鬆勾掉了此人的性命。
羅南“電影”的播放速度,在後半階段明顯加快,全程也不過就是十分鐘左右,但已經足夠將所有的關鍵線索“展示”清楚了。
麵對這樣的“證據”,墨拉倒也沒有嚷嚷“你作弊”、“你造假”之類的話,隻是攤開手:
“看,我也沒有跑個來回啊。”
顯然,墨拉針對的是羅南說她“三個小時足夠你在淮、湖之間打個來回”這種小細節,對於整個的事件,根本懶得狡辯。
羅南也說:“神意寄物來回,也不錯了。我以前還奇怪,你一個肉身側,為什麼能成為通靈者……如今再看,還是有底子的。”
大佬就是大佬,該爽快的時候就是爽快。
龍七幾乎要為墨拉鼓掌了。
墨拉確實沒有任何被識破伎倆、被抓“現行”的慌張,隻是滿眼的興致盎然:
“話說,這一套全程跟拍下來,我不得不懷疑了:羅神,你不是真的變態到全天候24小時監控我吧?享受我這種待遇的,還有幾個?
“所有在大金三角的超凡種?
“還是說更大範圍,更多人?
“武曌?她有沒有?”
這些問題彆說墨拉,就是山君也高度關注。畢竟它涉及到羅南這位“全球精準定位大殺器”的真實成色……乃至於仍不為人所知的隱藏功能。
對此,羅南搖頭:“虧你還是通靈者,竟然會問這種外行話。”
“哪兒外行了?”
羅南信手抹去了遠處的淮城航空港投影,還有那個架設到老縣城廢墟上的“光影走廊”,讓空氣變得清爽一些,同時回答:
“隻要抓住幾個關鍵環節,中間的基本上就可以用通靈圖來填充了。所以有些細節並不是那麼精確……但你這個當事人都沒有提出意見,也就沒什麼了。”
“……填充?填充你個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