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坤和高德都是很好的執行者,不管是否真正理解羅南的意思,都把完成任務放在第一位。
前者抬抬手:“設卡的話,高哥你比較像。”
高德也不推辭,他點點頭,伸手入懷,拿出一副墨鏡戴在臉上,遮去了穩重的大叔範兒,顯得冷酷嚴肅。
他是軍人出身,言行舉止都是軍人作派,以他的履曆和形象,唬弄一下外行人完全沒問題。更何況,為方便行事,羅南的這兩位保全主管,都有硬紮紮的官方證件,SCA過來查也不怕。
果不其然,當高德冷著臉,站在過道中央,示意人流停下的時候,走廊裡正迅速接近的那幫人雖是莫名其妙,但前排還是有人下意識聽從。隻要有兩三人如此,其他人便不免受到影響,陸陸續續停步。
“怎麼回事兒?”
後麵有人問,又有後台工作人員試圖上前交涉,才出列就被秦一坤攔住,當頭就是醒目的證件壓過去:“臨時安全檢查,請配合。”
“我們都是安檢進來的,有這個必要嗎?”工作人員一頭霧水,可他這樣說話,就等於是被秦一坤帶進溝裡了。
過來的畢竟是明星人物,負責引導的人員中,還有一個後台總監助理跟著。此時見情況詭異,便走上來,眼中浮現疑雲。
他看前麵這幫人,除了秦一坤和高德以外,男男女女都不像是公務人員,區區兩個人,又沒有任何儀器,怎麼檢查幾十號人?徒手搜身嗎?
可作為圈內人,後台總監助理即使怎麼看怎麼覺得秦一坤和高德可疑,卻也明白這種時候能進後台還擺出這副姿態的,絕不會是善茬兒。
就算是個惡劣玩笑呢,沒搞清楚事態之前,他也不能輕下定論。他一邊暗示助手與上麵聯係,一邊與秦一坤交涉:“這位先生,後麵的節目差不多也結束了,演出設備、道具什麼的都會從這兒走,一堆人堵在這裡,會嚴重乾擾後麵的節目……”
秦一坤哪理會兒這個,現在他也大概理解了羅南如此安排的用意,乾脆就把事情往最惡心人的方向去講。他麵無目表情地將證件挪到後台總監助理眼前:
“接到舉報,有人大量藏毒。”
最後的字眼兒一出,那邊人群中便有多人臉上變色。
MMP!
後台總監助理差點兒一口唾沫噴他臉上。故意找茬,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誰特麼不知道,以圈裡的風氣,還有今晚的特殊情況,在後台現搜各類小藥丸,能輕輕鬆鬆找出一公斤來!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能不能彆搞這種砸飯碗的事啊……
這時候,遠方的舞台上,樂聲斷去,禮貌性的掌聲響起,隨後就是主持人報幕的聲音,或許是他說了什麼喜聞樂見的段子,很快就傳來了觀眾的聲聲笑浪,似乎比莫雅等人結束演出時還要來得熱烈。
羅南顧不上考慮山溪樂隊演出成功與否,他看著眼前的已經開始萌發的混亂勢頭,反而越發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有些時候,所謂的直覺,會比邏輯成型的速度快上不止一步。也是直到此刻,羅南才搞清楚自己的潛在思路。
他的精神感應網絡,可以隨時調整時間、空間條件刻度,並直觀呈現。也因此,他發現了一些可能性。
章魚發現線索是在登台演出的準備區附近,如果時間趕得比較巧,正好把目標藥劑師給堵在那裡的話,會出現比較有趣的情況:
為了保證秩序,那裡是一個單行道。同時被即將上場的演出人員塞得滿滿當當,逆行的話會很紮眼。正常狀況下,也許還沒什麼,可要是章魚、貓眼包括瑞文,三位能力者同時在附近,那位藥劑師一時半會摸不著底細,未必有那個膽量。
這樣一來,留給那個藥劑師的隻有兩條路。一個是衝上舞台,跳進觀眾席;另一個則是從後台兩個準備區之間的應急通道中穿過來。
前麵那個可能性幾近於無。而兩個準備區之間,有下一樓層的通道相連,不時有人根據舞台安排穿梭往來。多出一兩個人,並不奇怪。
那麼,藥劑師就很可能穿過應急通道,從這邊的離場通道離開。
當然了,這隻是一種可能,也許章魚沒有及時堵住,藥劑師早已經離開;也許藥劑師早早穿過了通道,在那群香風美人之前,亦即羅南等人傾聽竹竿演講的時候,就已經成功撤離。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這幾條時間空間條件同時滿足,情況就會很有趣了:藥劑師極有可能混在眼前或之後的演出人員隊伍中,和羅南等人碰個正著!
概率上或許不太好看,可眼下閒著也是閒著,為什麼不試試呢?
羅南正考慮如何做一個“小小的”刺激,以鎖定可能的目標。手環再次震動,仍然來自於莫鵬:“南子你搞什麼?太後已經問了八百遍了!”
“我和海京哥在後台呢,這裡位置也不錯,從頭聽到尾……你在劇院裡還打電話,注意素質。”
羅南隨口把莫鵬應付過去,掛斷通訊。也是此時,他忽然想到,身邊的海京也是業內人士,在後台待了這麼久,似乎也能幫上忙?
所以羅南順口問一句:“海京哥,這些人,你都認得?”
這聲招呼,讓很多人視線轉到海京臉上。後者好無辜地栽進漩渦裡,也是愣住了。
“海京?明堂文化的?”
“嗯,是的,毛總監。”
“我是總監助理。”
毛姓後台總監助理一點兒都不領情,他心裡正悶著沒處發泄,終於見到一個能hold住的,滿腔邪火就有些控製不住:“海京,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和他們認識?你……”
話說半截,毛助理猛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臉皮驟然青得發光,情緒推動之下,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這特麼是你招來的?你搞什麼鬼!之前那檔子事兒還沒跟你算賬,你們明堂文化不想在圈裡混了是不是?”
霎那間,一行人的視線“刷刷刷”的集火,幾乎有把海京萬箭穿心的勢頭。
這種場麵,真不是哪個業內經紀人能經得起的,海京算是條漢子,並沒有崩掉,隻是深皺眉頭,想開口辯解幾句。
此時,羅南抬手攔住了他。
要麼說,刺激是很必要的手段,人們的心理狀態一旦發生變化,羅南便從精神濁流的趨向中尋找到了微妙的痕跡。
羅南不知道一位能力者的藏匿極限在哪裡。隻看資料,很多人可以把自身的生命痕跡收斂到最低,呼吸、心跳甚至是體溫,都能偽裝得天衣無縫。
但他認為,對於精神層麵來講,幾乎不存在類似的情況,除非目標真的是無念無想,否則往往是按下去這頭,翹起來那頭……好吧,就算是真的無念無想,在滾滾人心濁流之間,豈不是更加醒目嗎?
羅南早前就發現,讓秦一坤、高德攔路檢查,隊伍裡麵就有人心虛了。嚴格來說,那些都是有嫌疑的,但數量未免太多,要鎖定到具體的人並不容易。
可現在,新一輪的刺激形成,前後兩種反應再做比對,有意思的細節便出現了。
羅南的視線在人群中巡逡,希望能夠進一步縮小範圍。他能無視其他人的視線,問題是海京抵擋到此刻,也快到了極限。
“南子,你彆害我!”
“沒關係的。”羅南把能夠調動的全副心力都放在精神濁流的細節變化,回答得好沒誠意。
海京從牙縫裡擠出話音:“莫雅他們已經下台了,要從這裡過啊!”
“唔,我知道,正好有些事兒能用到水意姐……話說海京哥,這個仇恨你可真是拉得足足的,回頭會成為行業公敵嗎?”
“……”
“我是你同行我也恨,明明可以回去嗑藥狂歡了,突然被橫插一杠子,要誰誰都煩。”章瑩瑩笑眯眯地湊熱鬨,說話間她明眸流轉,也學羅南在人群裡搜索目標,隻是毫無線索。
羅南倒是很讚同她的邏輯:“雖然是誤會,可怨念確實很強烈,也有明確的針對性。如此一來,這般還能放過海京哥你的……要麼是佛,要麼是魔。”
自毛助理以下,一乾人等麵麵相覷,幾乎以為羅南是個精神病患者。毛助理也發現了,這裡挑頭的,竟然是羅南這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娘的,這種環境下,越是年輕越危險啊!
說不定就是個大人物。
毛助理還想嘗試溝通一下,可這時候,他的頂頭上司,後台總監打電話過來,開口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你那邊搞什麼鬼,下下個節目要從東準備區上場你不知道?現在特麼都腸梗阻了,你用手指頭摳去啊?”
“總監,是這麼回事……”
“哎,這邊怎麼了?”
通道後方,亮起了一把沙啞嗓子,羅南依稀有印象,那是山溪樂隊鍵盤手馬樓的聲音,有點兒強行提氣的意思,情緒上還很低落。
事實上,從莫雅以下,整個樂隊的情緒氛圍確實非常糟糕。他們匆匆下台,匆匆離開,正好經過這條通道,和前麵的演出人員堵在了一處。
羅南下意識想給那邊打個招呼,可一念方起,精神濁流的趨向,就又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正是因為莫雅等人到來而泛起。
這邊……呃?
羅南幾乎已經鎖定了目標,可是對方在精神層麵上的條件契合,卻並不能壓過部分關鍵判斷條件的缺失和相悖,有的甚至是毫無道理。
不,等等,就是因為毫無道理,才讓他一直搜檢不到不是嗎?
羅南再轉向海京,示意他往人群一側看:“海京哥,能在這種時候,還對你保持公正客觀態度的,你一定要表示感謝——這位,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