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變故仍然沒有影響到羅南執行計劃的決心,他最後檢查了一下能源儲備,確定可以在高強度衝殺下完成單程突進,便操控戰鬥機械邁開大步,直線進擊。
也是此時,地層之下有近乎虛無的黑色煙氣,順著岩石土壤的間隙滲透流動,那是摩倫在地下潛行。
有羅南吸引注意力,它有效避過了絕大多數守衛者的耳目,迅速接近目標區域。
而這個時候,從電磁前鋒1號的視角,已經隱隱綽綽的看到前方一條不斷逼近的灰線。那是由數十頭類似於瘟疫犬的畸變種構成的散兵線。這隻是小股部隊,在這條“散兵線”的後方、兩翼,甚至是電子前鋒1號的背後,都已經有威脅在積聚。
“火神蟻控製下的畸變種,正體現出越來越明確的組織度和社會性。”
某篇綜述上的結論在腦子裡一閃而逝,與這種現象相呼應,卻並未在羅南心頭留下痕跡。他仍將高斯步槍.模組控製在單發狀態,不求阻擋畸變種的突擊勢頭,隻是按照最精準高效的方式,逐一點名擊殺。
這份感覺挺熟的,就像是玩一場真實度更高的霜河實境遊戲。可與遊戲不一樣的是,他每一次動作,頭部裝甲內的金屬塊,總會傳遞出一組組的電信號,那是種子印記各種判斷反應的轉譯。
這些信號既給了戰鬥機械的運算係統一份判斷選項,也直接作用到羅南的精神層麵,交給他一份高度優化的參照方案——作為一個超凡種,確切的講,是那位有荒野獵人之稱的金桐,麵對這種不斷變化的情況,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嘶嘶的風聲從側翼抹進來,一條幾乎與周圍火山岩同色的赭紅長蛇,上半身從地層下躥起,分明是想纏住1號噴吐死亡彈丸的左臂模塊。然而迎接它的,卻是以更刁鑽角度撩起的刀光。
赭紅長蛇被一刀兩段,滋啦啦的電芒同時滅去了它及它體內寄生的火神蟻所有生機,乾脆利落
這一刀至少七成的功勞都要記在種子印記的應激反應上,羅南更像一個引導者。幾天的時間裡,這份來自金桐種子印記的反饋,正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快,也給了羅南相當好的指點和收益。
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嗯,那幫人沒夠了是吧!”1號順手又是一槍,打碎了幾百米外某塊岩石,除了迸裂的石片之外,又爆出了漫天的零件。
“真是夠了!”
春城西部防線的前進補給基地,孟荼忍不住拍了桌子:“荒野上不管人還是機器都特麼的無法無天。快點兒,下一組備用設備激活。”
身為海防部隊的高級軍官,因為一些糟心事,孟荼被安排了外派任務,出來散心。原本是類似於旅遊的閒差,現在看來壓根就是他那個不靠譜的上司甩鍋。
滿心的躁氣衝上來,他幾乎想扯開風紀扣,但多年軍人生涯的紀律性,讓他按住了這份衝動,隻是嗓門兒更粗了些:“還沒有查到這台X-2的來曆?軍部這邊要查,SCA那邊也彆漏過。”
他身邊的軍官,也是這處前進補給基地的指揮官郭少校,難免有點被架空的尷尬。但軍銜上的落差、城防部隊和野戰軍的區彆、特彆是燃燒者和正常人的距離,讓他沒法說什麼,隻能嘗試著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這具士官X-2明顯有大改,如此程度的改動,再算上那些黑市老鼠的手段,能查到的可能性不大。也許我們可以從這種高殺傷性電磁武器的模式去考慮……”
孟荼搖頭:“它不是單純的電磁武器。”
“沒錯,它的改造很極端……”
“我是說它不隻是電磁武器。你見過能一擊把鋼筋鐵骨的畸變種打爆的電磁步槍嗎?”
“也許是使用了特製彈藥,如果彈藥密度和重量超過……”
“但這沒辦法解釋後半部分的劇烈燃燒。話說郭少校,春城這邊深藍行者的換裝率不高吧。”
“呃,是的。”
“那我建議,你近期找機會參加一個短期培訓班,對深藍行者的戰鬥方式做更深的了解。”
要說孟荼並不是郭少校的直屬上司,這種說法聽起來十分刺耳,但郭少校是個好脾氣,至少表麵上看不出怒色,還虛心請教:“孟大校的意思是,這個改造有點深藍行者的意思?”
“不是改造,是技法。這種‘附魔’技術,可以將格式之火的特殊力量灌注到槍炮彈藥中——我很喜歡用這招,可很難單獨完成。要做到舉重若輕,必須是對格式化領域有非常高的造詣才能為之。在我知道的人裡,田邦少將是一位,還有何家的那位……”
孟荼搖了搖頭:“扯遠了,我的意思是,這不隻是軍械改造的問題,而是涉及到超凡力量;不是格式之火,而是電磁向的超凡力量。可這明明是機器人啊機器人!現在的世道,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說到這裡,他扭頭問旁邊的情報官:“剛才讓你在SCA那邊找匹配,有結果了沒有?”
情報官遞過來一塊軟屏,上麵是剛拉出來的清單。孟荼接到手裡,搭眼掃過,就呸了一聲:“SCA都等著過年嗎,金桐這死鬼也能列在第一位。”
孟荼看名單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卻因為金桐的緣故,想到了那個讓人更糟心的家夥,心裡愈發煩躁,再次猛敲桌子。
就在這個時候,副官過來告知:“五分鐘後指揮部有一個遠程會議。需要您還有吳、丁兩位教授參加。會場在基地的第四會議室。”
“開會開會,一天到晚的開會。”
孟荼把軟屏扔在桌上,氣衝衝出門。屋裡麵郭少校聳聳肩,正要放鬆一下姿勢,卻見孟荼扭身回來:“備用監控激活以後,相關畫麵立刻同步我那裡。”
郭少校反射性立正:“明白。”
孟荼這才離開,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抵達第四會議室,剛剛坐下,都沒來得喝水消火,兩個頭發灰白的老人便聯袂而來。他又站起身招呼:
“吳教授,丁教授。”
當頭的吳尊亮教授,90歲的老頭依然是紅光滿麵。在荒野上近一個月的折騰,都沒讓他的嗓門降下來。見了孟荼,劈頭就問:
“項目組的采樣儀器失控,事發地有一部戰鬥機械,是你們派過去的?能不能保證今天把采樣結果拿回來?”
孟荼無奈,隻能解釋:“現場情況正在核實,另外,那部戰鬥機械還沒有確定來曆……”
說話間,郭少校那邊傳來信號,將第三部監控設備收集的畫麵同步過來。孟荼想了想,乾脆設成了投影模式,給這兩位老教授通報一下情況。
都還沒說兩句,吳尊亮看到投影畫麵上,那部士官X-2型機器人直線突進,砍瓜切菜一般的衝擊,就忍不住拍了桌子:“好家夥!這個厲害,殺的漂亮!”
旁邊,儒雅安靜許多的丁誌英教授則皺了皺眉頭:“這樣對火山區附近的畸變生態會造成新的變數,正搜集的數據又被搞得一團糟……”
吳尊亮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畸變種本來就是一團糟。你想搞靜態研究就是白日做夢。話說老丁,你的思維應該變一變了,以前搞生態圈是研究保護,可到現在,你難道還想和這幫玩意兒共同生活?”
“去你的,你才共同生活!”
“嘿嘿,彆看我們家老潘滿臉褶子,也比這些玩意兒更可愛些。”
“這話我可錄下來了,回頭放給潘家妹子聽聽?”
兩位生態生物學泰鬥在這裡拌嘴,孟荼隻能在心裡歎氣。還好很快遠程會議就開始了,基本上還是按照既定的套路,先通報各方的進度,再提問題、找辦法。
孟荼沒有關上投影,準備一會向指揮部彙報最新情況。
不過,現在唱主角的還是兩位老教授。
每天都開會,問題卻不會每天翻新,吳尊亮教授就反過來逼問聯絡人:“現在春城這邊搭起的就是個草台班子。你們彆笑,我和老丁都是頂呱呱的,手底下的學生也不是草包,可現在基礎的實驗條件都不具備……你彆拿畸變種暴亂來回說事兒,我知道去年這邊的荒野實驗室損失慘重,可我們總不能窩在補給基地做研究吧?每天來回近千公裡,專門到荒野上玩跑酷嗎?”
聯絡人咳了一聲:“吳教授,關於實驗室的事,正要向你彙報,我們已經找到了一處不錯的地點,有現成的實驗場地和設備。在此之前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項目組的合夥人洛先生。”
這時,吳尊亮教授才注意到今天有一個臉生的家夥,一直在線卻沒有開口說話。此人臉型頗為消瘦,麵頰上筋肉線條較重,顯得比較嚴肅冷峻。
和習慣打官腔的聯絡人不同,這位洛先生不是個好虛話的人,講話直入正題:“我公司名下有一所荒野實驗室,在去年的暴動事件中緊急封閉,內外隔絕,受到的破壞並不大。這一處實驗室距離目標火山區大約是150公裡,已經是比較突前的位置了。如果吳老師丁教授……”
吳尊亮有些奇怪,這位洛先生對他的稱呼明顯和身邊的老丁不一樣,他心眼兒直,有問題就說:“你認識我?”
洛先生聞聲笑了起來,原本嚴峻冷肅的臉孔,這一刻卻是頗為溫和親近:“吳老師,我是知行學院77屆生物科學係畢業生,曾經想考您的博士生,和清文學姐一起去拜訪過您,還在您那裡吃了飯。”
“砰!”
吳尊亮拍桌恍然:“我記得你,和清文一個孤兒院的,後來又跟她去了荒野……咦?”
話音未落,遠程通訊的畫麵卻晃動不休,僅隔了一線,會議室也劇烈抖動起來,桌上的茶杯叮叮咣咣地打翻,孟荼霍地站起身,同時扶住了兩個老教授,通過通訊器吼道:
“報告情況。”
“監測到火山活動,還有地震……”
“看那邊!”丁教授指向還沒有消去的投影,“火神蟻的守衛者防線大幅收縮,都在往後撤。”
吳尊亮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這個情況,多半是巢穴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