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還沉浸在賺錢大計的氛圍裡,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巴澤?”
大堂經理撇嘴:“就是公正教團的那個。都什麼時候了,在這兒還大咧咧地把自己當爺,真以還是兩個月前?”
自從霜河實境事件後,公正教團折損了安翁、安成禮兩名祭司,作為核心戰力的祭騎士們,也差不多死絕,後續支援卻遲遲不到,這裡的教團分部陷入了最虛弱的時期。
目前主事的鄭曉主祭,從來都不是個強勢人物,麵對持續複雜的局麵,第一個指令就是收縮待命,為此甚至還處理掉了一批產業。
強尼購置的“野店”裡,就有公正教團的部分股份,現在已經全抽出去了,所以大堂經理的情緒理所當然:
都沒你的份兒了,還裝什麼大尾巴狼?
強尼原本還想和大堂經理聊聊管理藝術,但長年在混亂中練就的利眼,發現他最重要的情報源之一進入了酒館,於是他擺擺手:“由他吃喝又怎樣?B級強者,應該有這種待遇。”
大堂經理冷笑:“他一個祭騎士,沒有祭司在後麵,算什麼B級!”
那也比你這個賣屁股的娘娘腔強出一百倍。
強尼心裡也在冷笑,但最終隻是道:“好了,這段時間任他喝。真要喝醉了,吐出一兩個公正教團的核心機密,轉個一兩手,一個酒窖都能賺回來……”
兩句話把大堂經理打發掉,讓這個時刻掐著蘭花指的偽爺們滾蛋。強尼正感慨一位職業經理人應有的風度和見識,可往一層的吧台那裡掃了記,眼皮也跳了兩下:
血能量,那是隻能用榮譽積分等裡世界渠道進貨的超級飲品,可巴澤不但鯨吞牛飲,特麼還用它澆頭!
這下子,連強尼都懷疑了,那混蛋難道是明知道股份撤掉,所以專門過來裝瘋賣傻打秋風的?
可作為老板,既然話已吐口,隻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而這時候,“情報源”已經上了二樓,他向那人招招手:
“嗨,黑箱。”
“伐可友,是鐵箱!”
“稱呼而已,沒什麼區彆,不過你如果能拿出更好的貨色,我叫你寶藏都可以。”
故作親密地交換幾句臟話,再碰碰拳頭,兩個人在桌子兩邊坐下來,進入交易模式。
和強尼這種在協會掛名的外圍成員不一樣,鐵箱是夏城分會的行動組成員,是協會比較著力栽培的中堅力量。所以,在情報信息的獲取上,有著天然的優勢。
夏城分會以前的“八麵漏風”狀態,鐵箱這種人至少開了一扇窗。也因為如此,麵對逐漸收緊的內部紀律,這哥們兒也是滿腹牢騷:“現在真特麼混不下去了,我們純粹就是防爆牆,直麵核爆,然後死得毫無價值。我一定要離開,越快越好……所以我現在很缺錢、缺路費!”
強尼嗬嗬發笑:“看在合作多年的份兒上,我願意多給你籌集一些,可是最後的項目,我們必須找到亮點或爆點。”
“去你X的,也許我應該往你嘴裡加送一份爆汁肉丸。就因為你糟糕的態度,夏城的物價又提了一格。”
兩邊用親密和猙獰難辨的態度,進行密切交流,十五分鐘後,終於艱難達成一致。鐵箱又一次籌得了他的“路費”,而強尼則收獲了某個福利院的相關信息,以及未來幾天夏城分會行動組的預定計劃。
不管價位是否稱心如意,鐵箱習慣性地黑著臉往下走,強尼才不會告訴他,這就是“黑箱”的由來——什麼,你說黑箱操作?他們這個層次還不配!
但很快,強尼就喪失了調侃的心情。就在這十五分鐘的時間裡,窯洞一層的吧台前,巴澤至少敗壞了兩個積分的美酒,順利地把強尼剛才的收益打掉一半,甚至還要繼續下去。
這下,強尼不隻是眼皮,連眉毛和蘋果肌都要跳動了,但他還真沒膽氣和這個夏城知名的肌肉男衝突……
是的,這就是最根本的理由。
強尼唯有眼不見為淨,繃著臉離開座位,回到他在更上一層窯洞的私人房間:情報是有時限的,他必須讓它們快點兒兌現。
然而剛回到房間沒多久,經常登陸的暗網甚至還沒有通過審核,大堂經理就打了電話,其實也不用,強尼所在的窯洞已經在震了。
他隻聽到一個無價值的彙報:“巴澤叫住了鐵箱,把他潑了一臉,然後打起來了。
“我X這頭黑狗!”
強尼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問題是這毫無意義,最糟糕的是,一層窯洞的情況還很快失控了。
最初三十秒,“娘娘腔”還能向他哭訴資產損失和人員傷亡情況。但在一次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裡,那邊就絕了聲息。
強尼立刻給“野店”的安保隊長打電話,可得到的消息讓他心血上湧,兩眼發黑:他每月支付數百萬薪資的安保團隊,差不多已經全部仆街。至於請來看場的兩位頭麵人物,他們甚至來不及和“無祭司加持的祭騎士”過招,便淹沒在莫名興奮的住客和酒客人潮裡。
現在樓下已經是一場亂戰。
絕大多數人是奔著一個目的來的,可僧多粥少——什麼千分之二、一百六十億,從來都沒有說過可以均分的。也許很多人都抱著“大佬吃肉,俺們喝湯”的念頭,可喝湯的人再少一些,不是更好嗎?
隱性的競爭和打壓時刻存在,相應的敵視和仇怨也層層累積。在大目標下,這些“火藥”還可以有所控製,暫時碼放在每個人心底,但前提是,千萬彆走火!
強尼頭皮要炸了,如果任混亂持續下去,累積的火藥徹底炸開,就這家野店還能保留,也很快就要迎來“第八任老板”了。
每到這個時候,前任老板的下場總不太妙。
他開始瘋狂撥打電話,給各個投資人們,也給附近真正的大佬——軍方在這裡有乾股的,偶爾還收點兒孝敬。彆的不說,隻要派出來一個小隊,哪怕是象征性的……
“嘭”的一聲悶響,地板明顯震動,強尼差點兒給彈起來。他駭然回頭,就看見以紅土夯實並以鋼筋加固的樓板,被硬生生打穿。
穿透的洞隙中,剛剛才和他做完交易的鐵箱,半個身子鑽上來,頭部發扁變形,而腰椎看上去也已經斷了,眼眶裡眼珠都爆了一個,僅餘的那隻還有黑紅色的血洞,茫然往前看,與強尼的視線接個正著。
直麵這一幕,強尼連大腿毛都要支立起來了。而緊接著,三重防護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仍抓著一瓶“血能量”的巴澤,咧著嘴,搖搖晃晃地進門。
很快靴子踩落,鐵箱半邊身軀又墜落下去,悶響傳回,然後就沒了聲息。
“巴澤,你瘋了!”強尼這一刻的嗓門,尖利得超過了他的大堂經理,他完全忘了什麼樣的態度才是正確的,隻能憑著本能叫嚷,“我是夏城分會的會員……”
話到這裡,他才記起,剛有個會員被一腳踩到樓下,後麵的話音戛然而止。
巴澤咧嘴一笑,對著他晃晃酒瓶:“酒不錯!”
瓶子的破碎聲和胸骨、血肉的爆裂聲同時響起,僅剩的一段瓶口殘骸砸穿了強尼的胸口,並起到了釘子的作用,將他釘在牆上,血漿和內臟碎片“噗噗”地噴灑出來,很快染紅了大塊地板,還向之前鐵箱撞透的洞隙流下去。
強尼睜大眼睛、嘴巴張開,僅存的氣息和生機,混著鮮血從裡麵湧出來。而在他擴散的瞳孔中,巴澤散去了那猖狂的笑容,略微側過身子,虔誠地單膝跪下,單手撫地,一手捫胸:
“榮耀儘歸吾主。”
強尼眼前的景物虛化了,而恍惚的意識似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他見到了層層疊疊的網格,如同陰濕叢林裡交織鋪張的蛛網,粘連在虛空的每一個角落。
一切的一切都在蛛網上顫動,包括他暫時未散儘的生機和意識,並將這詭異的結構,染上暗紅的血色。
他的靈魂似乎又被一根蛛絲勾著,沿著層疊的蛛網上行。可這片網絡是何等深邃無儘,根本見不到頭,隻是依稀看到遙遠深空之中,一團血紅的日影——在那邊緣叉開了多根節肢,屈折劃動,恍惚如同一頭猙獰的魔蛛,照徹一切、掌控一切、又毀滅一切。
強尼的思維就此終結,比他幸運的是,在第七任老板經營下的“野店”,最終還是熬過了毀滅性的打擊。即使崩塌了部分結構,主體依然存在,隻是往外搬運屍體什麼的,委實費了後來者一番力氣。
海上、內陸兩側的消息和血腥,被各種渠道傳回到夏城,再廣泛傳播開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羅南剛剛放學,和薛雷一塊兒回到齒輪,與瑞雯還有自己的安保團隊共進午餐。像這樣自由使用齒輪建築的機會,每時每刻都在削減,他也分外珍惜。
不過,很快就有人打斷了用餐進程。
“我以前隻知道你是一位研三代,嗯,就是科研世家第三代了,可難道你還是一位隱藏的秘教權貴?血焰教團和公正教團已經都匍匐在你腳下了嗎?”
章瑩瑩口無遮攔地表達她的情緒,而羅南什麼都不用做,隻是一張木然的臉,已經非常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