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灑在院子裡,落在海東青白色的大衣上,散發著微微的霞光。
景色美,人更美。
陸山民走進院子,來到海東青身旁,歪著腦袋看著海東青的麵頰,心頭一擰。問道:“大黑頭出事了”?
“沒有,他很快就能過來”。海東青搖了搖頭。
陸山民呼出一口長氣,“我就說嘛,這世上沒有誰能要得了他的命”。
隨著,陸山民又問道:“那你為什麼還冷著個臉”?
海東青淡淡道:“我一向是這個表情”。
陸山民癟了癟嘴,“這麼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你每一個細小的微表情我都了如指掌,說來聽聽,誰又得罪你了”。
“沒有誰”。海東青微微測過身子,不讓陸山民看見她的臉。
陸山民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高興。你不想大黑頭過來打擾我倆的二人世界”。
海東青淡淡道:“鬼門關走了一趟,臉皮也變厚了”。
陸山民緩緩道:“其實我也不想,但王元開、柳依依都有後手,你我兩個一傷一廢,實在不是享受二人世界的最佳狀態”。
海東青轉過頭,“你不自戀會死啊”?!
陸山民微微笑了笑,“這才對了嘛,剛才你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看”。
海東青微微歎了口氣,沒來由的說道:“陸山民,你我這樣的人,注定命運多舛、一路坎坷,一生會遇到太多難以預料,也難以承受的傷痛,你都要扛過去”。
陸山民愣了愣,笑道:“怎麼突然開始說教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到了”。
陸山民聳了聳肩,“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想當年在江州,唐飛死的時候,我哭得撕心裂肺,你那時還罵我像個娘們兒呢。這些年遇到的林林總總,葉梓萱、白鬥狼、梅姐、肖兵、遠山叔、祈漢、、、多少人先後死去,再後來胡惟庸、陳坤等人的背叛,還有左丘、山貓,還有、、、”
陸山民想到了曾雅倩,還有兩個生死未明的孩子,喃喃道:“即便瀕臨身死道消我也一樣看得開,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是真的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了,任何事都打不垮我”。
海東青仰頭望著落日,輕聲呢喃道:“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陸山民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可能。
海東青收回目光,說道:“之前那個小姑娘,好像對你挺有意思”。
“嗯”?“哪個小姑娘”?陸山民裝傻充愣的問道。
“你說哪個”?
“哦”!陸山民抬手拍了拍額頭,“你是說司徒霞吧,你不提起,我都忘了有這麼個人了”。
“是嗎”?海東青輕哼了一聲,“人家可是為了你,把命都豁出去了”。
“哎呀,她是保鏢嘛,那是她的職責所在”。陸山民下定決心,打死不承認司徒霞看上他這件事。
海東青冷冷道:“我跟你又沒啥關係,你沒必要在我麵前打馬虎眼”。
“咳咳”,陸山民咳嗽了兩聲,“你這麼說就有點傷我的心了”。
海東青問道:“是誰花錢請的他們”?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就沒問問”?
“問了也沒用,他們這個層級不可能知道”。
“有沒有猜測的對象”。
陸山民想了想說道:“有能力那麼快找到葫蘆口的人不多,最有可能的事朱家”。
“朱家”?海東青眉頭微皺,沉默了半晌之後又問道:“朱家肯出麵把你撈出來,開了什麼條件”?
“這個、、”陸山民打了個哈欠,“我突然感覺有點累,想去睡會兒”。
海東青一把抓住陸山民的手腕,“才睡醒又要睡”?!
陸山民歎了口氣,“我都是個快要死的人了,什麼條件都不重要”。
海東青生氣的說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跟我提死字”。
陸山民無奈道:“好了好了,天快黑了,冷,進去再說吧”。
兩人剛走到門口,陸山民就感知到海東青身上的氣機突變,回過頭,看見海東青正望向正北方向,滿臉殺意。
緊接著,一襲白衣兩步跨出院子,朝著正北方向急速而去。
坐在火盆旁的陳醫生趕緊跑到門口,已經沒了海東青的身影。
“柳家又來人了”?陳醫生聲音顫抖的問道。
陸山民抬手扇了扇門檻上的灰塵,緩緩的坐了上去,“柳家還沒這個能力讓她如此重視”。
“啊”!陳醫生雙腿發軟,腦袋也嗡嗡作響,她實在不敢想象,比柳家還厲害的勢力到底該有多厲害。
陳醫生半天說不出話,看著一臉風輕雲淡的陸山民,問道:“你就一點不擔心她嗎”?
陸山民歎了口氣,“擔心有什麼用,她那脾氣,在她的字典裡,就沒有個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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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公裡外,大地白茫茫一片,唯有一道黑影矗立在白色的天地之間,顯得格外醒目。
遠處,一道筆直的雪浪如一條白色的巨龍,奔騰著朝黑影咆哮而去。
臨近,白色的巨龍騰空而起,又從天而降,帶著狂暴的氣息,嘶吼著砸向黑影。
一生巨響之後,卷起千堆雪。
漫天飛雪散去,一襲白衣站在之前黑影的位置,那到黑影則站在百米之外。
老人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白雪,淡淡道:“人比人氣死人,短短幾個月不見,你又精進了”。
說著,老人又皺了皺眉頭,說道:“但是你好像有傷在身,還傷得不輕”。
海東青冷哼一聲,“有傷在身又如何,你以為能殺得了我嗎”?
老人望向正南方向,淡淡道:“還有一個人呢”?
海東青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顫抖,剛才那一招用了全力,但對眼前的老人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你怕了”?
一向不愛笑的老人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微微的笑了笑。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什麼叫無欲無求,一個無欲無求的人,你覺得還有什麼人和事能夠讓他害怕的嗎”?
“當然有”!海東青嗤笑道:“你要是不怕我們回去找王元開算賬,又何必千裡迢迢跑到這裡來斬草除根”。
老棺材眉頭微微皺了皺,不置可否,“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氣機波動,看來他要麼是死了,要麼快死了吧”。
“你說得沒錯”。海東青沒有隱瞞,事實上麵對這樣的高手,任何故弄玄虛都沒有意義。
“所以,王元開必須得賠命”。
老人微微搖了搖頭,“你誤會了,我今天來並不是來殺你,而是來勸你回頭是岸”。
海東青冷笑一聲,“老家夥,你老糊塗了吧”。
老人淡淡道:“隻要你既往不咎,王元開那邊我會讓他不再與你們為難”。
海東青嘴角翹起一絲弧度,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他可以隨便對付我們,但是我們不能反抗”。
老人歎了口氣,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能活這麼長嗎?因為我始終不計較個人得失,一直跟著大勢走。而如今,大勢並不在你們這邊,就應該識時務”。
海東青冷笑一聲,“大勢?什麼是大勢”?
老人淡淡道:“王元開身上流著英雄的血,他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個人”。
海東青嗤之以鼻,“荒謬,身上流著英雄的血就是英雄?這不是大勢,這是仗勢,仗勢欺人”!
老人說道:“出身不意味著一切,但出身卻代表著立場,他的祖輩為了這個國家和民族浴血奮戰,他的立場天然就比普通人要高”。
“放屁”!“說得大義凜然,實則是權貴奴役百姓的借口,而你,隻不過是權貴養的一條老狗”!
老人無奈道:“我跟你講不通,能讓我見他一麵嗎”?
“不能”!海東青回答得乾脆利落。
老人眉頭微皺,聲音也變得低沉。“相比於其他幾個老不死的,我的脾氣不算好。今天之所以跟你講這麼多,是不希望華夏失去一位難能可貴的武道傳承人”。
海東青冷哼一聲,“你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我殺死我,擔心我跑掉之後對王家的後代斬草除根吧。你擔心得沒錯,你若殺不了我,那等待王家的將是無窮無儘的報複,即便你境界再高,我看你能護得了幾個”。
老人氣機陡然攀升,不過很快又恢複平靜。“年輕人,你戾氣太重了,要知道,如今這個世界,武道境界再高,在國家機器麵前,什麼都不是”。
海東青冷笑道:“可笑,你們,能代表國家”?
老人淡淡道:“至少,比你們更能代表”。
海東青冷哼道:“要是國家真讓王元開這幫權貴子弟所代表,那才是這個國家和民族最大的悲哀。這個國家是每一個華夏人的國家,每一個華夏人有權利代表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來代為代表”。
老人無奈搖頭,“大眾是愚昧和盲從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看清世界的本質”。
“錯”!“那隻是權貴以為大眾愚昧,真正愚昧的是那些自以為可以把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