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東方漸漸泛起一抹白色,外麵的天尚且還未完全亮起,房間中,已點起了燭火。
早起入朝,素衣加身,後邊,馨雨用心地為前者整理衣衫,儘一個妻子的本分。
“我走了”
時辰將至,寧辰輕聲說了一句,旋即邁步朝著房間外走去。
大夏皇宮,巍峨雄威的天諭殿中,百官齊至,靜候天子上朝。
如平日一般,沒有太多分彆的早朝,今日卻多了一絲異樣,北蒙帝王在大夏皇城遇刺,北蒙一方施壓,兩朝關係再次變得緊張。
四十年前,兩朝那一場震古爍今的大戰,如今曆曆在目,朝中數位老臣都清晰地記得那一場戰爭的可怕,春秋鼎盛的大夏,數位武侯浴血奮戰方才為大夏帶來和平,兩朝若是再開戰,毫無疑問將會再次生靈塗炭。
百官靜候中,大殿右方,一身帝王龍袍的夏熾走出,雙眸掃過下方眾臣,未言一語。
“陛下,該上朝了”
龍椅旁,一位內侍上前,低聲提醒道。
“等”
夏熾淡淡應了一聲,平靜道。
殿下眾臣驚訝,然而,誰都不敢多言,隻能繼續耐心等待。
就在這時,大殿之外,階梯儘頭,一抹素衣身影出現,年輕的麵容,依如四十年前,看不出太多變化。
“拜見武侯”
階梯兩端,一位位禁軍龍衛齊齊跪下,恭敬行禮。
殿中,百官聽到殿外的動靜,紛紛回首,待看到走來的素衣身影,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拜見武侯”
知命入朝,百官行禮,麵對眼前之人,即便官職再高,也無人敢絲毫失禮。
這是大夏的守護神,沒有知命侯,便沒有現在的大夏,不管願不願意承認,這都是事實。
“看座”
龍椅前,夏熾壓下心中的情緒,開口道。
一位龍衛進殿領命,在百官之首放下座椅,旋即快步退了下去。
寧辰朝著龍椅上的身影微微點了點,上前坐下,沒有多言。
“上朝”龍椅上,夏熾淡淡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拜,恭敬行禮。
“平身吧”夏熾平靜道。
“謝陛下”百官起身,立於兩邊。
“北蒙之事,諸位可商量出什麼結果”夏熾開口道。
“啟稟陛下”
一位臣子走出,恭敬道,“北蒙皇帝遇刺之事,實在過於蹊蹺,明顯是早已準備多時,臣懷疑,這是北蒙皇帝為了挑起兩朝戰場,故意派人為之”
“臣不讚同”
又有一位臣子走出,躬身行了一禮,道,“這是刺客行刺,若是北蒙皇帝自己派人所為,豈非太過愚蠢,當日的情況各位想必都已知曉,那些刺客全都是人間罕見的高手,若武侯大人或吾朝供奉去晚一些,北蒙皇帝要怎麼去圓這個謊”
“也許北蒙皇帝還留有後手,隻是吾等不知道罷了”
先前的臣子不肯退讓地爭辯道。
“臣附議”
第三位臣子站出,道,“北蒙王庭狼子野心,吾等不可不防,應提前采取手段,不能讓北蒙皇帝一行人這麼容易就回去”
“臣附議”
“臣附議”
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大殿中,一位又一位臣子走出,意見不一,由最開始的爭議,越演越烈,漸漸劍拔弩張,互相攻擊。
眾臣之前,寧辰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麵紅耳赤的百官,不言亦不語。
“吵夠了嗎?”
龍椅上,夏熾臉色一片陰沉,冷聲道。
每次議事,都有人借題發揮,互相攻擊,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
他大夏的臣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簡單啊!
百官聽過,立刻止聲,低下了腦袋。
“東芝侯”
夏熾目光看向殿下一直沉默不語的武侯,沉聲道,“北蒙一行的安危一直由你負責,說說你的意見吧”
“啟稟陛下”
東芝侯走出,恭敬一禮,道,“臣認為,北蒙可能出現了內亂”
“哦?”
夏熾聞言,眸中閃過異色,問道,“說下去”
“是”
東芝侯再次一禮,繼續道,“此次的刺客,身手全都在先天之上,更有數位三災級彆的強者,這些人實力不俗不說,對於鴻臚寺裡麵的構造也十分熟悉,明顯早有準備,另外,北蒙皇帝在迎賓院遇刺,不論成敗,吾朝都難逃嫌疑,最大的可能其實就是兩個,第一,此事確實是吾朝之人所為,目的很明確,借此機會除掉北蒙帝王,讓北蒙大亂,然後北伐”
“一派胡言”
東芝侯話還未說完,一位老臣難掩心中憤怒,打斷前者,沉聲道,“吾朝行事曆來光明磊落,怎會做出如此小人之舉”
“言大人不必動怒,本侯也隻是就事論事罷了,畢竟人心隔肚皮,誰都不知道彆人心中到底想什麼,言大人想必也不能否認,吾朝並非沒有能夠做到此事的人,也並非沒有不想做此事的人”東芝侯淡淡道。
“言卿先退下,讓東芝侯說完”龍椅上,夏熾凝聲道。
“是”
年老的臣子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第二個可能”
東芝侯神色微微凝下,道,“此事的確是北蒙方麵自己策劃,但,若真是這個可能,那麼北蒙之中,很有可能有人要置北蒙皇帝於死地,各位應該知曉,這些年來,吾朝與北蒙難得的暫時和平,不滿於現狀的人,不論在吾朝和北蒙,都不在少數,此次北蒙皇帝前來大夏,是最好的機會,北蒙皇帝一死,北蒙王庭必然會改朝換代,屆時,北蒙和大夏之間,能否繼續保持和平,無人可知”
眾臣聞言,全都沉默下來,東芝侯所言,確實不無道理。
“各位大人,千年來不論北蒙是強是弱,吾朝從來都無法將其打下,究其原因,吾朝百姓和將士很難適應北蒙王庭草原與沙漠的生活,所以,北蒙不會太擔心此次大亂造成的後果,但是,大夏不同,一旦北蒙恢複元氣,吾朝北境的安危,無人能夠保證”東芝侯正色道。
“東芝侯,你是大夏的武侯,怎能說出這樣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一位文臣走出,厲聲斥道。
“簡大人,戰場之上的勝負,不是一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就能改變,事實便是如此,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這個事實,無人可以改變”東芝侯冷聲道。
“東芝侯的意思是?”夏熾平靜道。
“和”
東芝侯認真道,“北蒙如今的皇帝無意挑起戰爭,而且,經此一事,北蒙王庭也不會太安寧,北蒙更無暇他顧,吾朝隻需繼續休養生息,至少,在吾朝有辦法徹底打下北蒙前,這場戰爭,不應挑起”
“安陵侯,你的意見?”夏熾目光看向另一位武侯,開口問道。
“臣讚同東芝侯的看法”
安陵侯走出,恭敬道。
“血羽侯,你呢?”夏熾再次問道。
“臣也讚同東芝侯的看法”
孔羽走出,行禮道。
殿中,百官心中波瀾難掩,為何各位武侯都不讚同兩朝戰爭,武將不是應該在戰場中建功立業嗎!
百官之前,寧辰臉上露出淡淡微笑,大夏托付給他們,他可以放心了。
大夏武侯四個字,這些人,沒有辱沒。
武侯的存在,不是為了戰爭,更不是為了建功立業,而是為了和平,守萬民太平。
若是和平一直能持續下去,武侯即便從此再無戰功,又有何不可。
“我也讚同”
寧辰起身,首次開口道。
一語落,滿殿臣子神色皆是一震,目光看向前方,差點忘記了,這位知命侯也在此。
“東芝侯嗎?”
寧辰看向殿中的紫青色武侯服男子,開口道。
“武侯”
東芝侯恭敬一禮,應道。
“你剛才推斷的不錯”
寧辰麵露微笑,道,“此次之事,北蒙和大夏的確都有嫌疑,兩朝積怨已久,此事是誰所為都不稀奇,不過,還有一方,雖然我已確定不是他們,但是,你們在推斷之時,也不能忽略”
東芝侯身子一怔,片刻後,麵露震驚,道,“侯爺的意思是?蠻朝”
“嗯”
寧辰點頭,道,“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勿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不論事實如何,蠻朝都是受利的一方,即便蠻朝這些年一直與吾朝交好,在論事時,也不能忽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不用我多說,考慮每件事情,都不能隻看眼前,現在雖然是大夏和北蒙的事,但是,誰又能保證,蠻朝不是在坐山觀虎鬥”
“多謝武侯提點,東芝受教”
東芝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應道。
寧辰笑了笑,道,“你做的已很好,隻是暫時缺少經驗,這些東西可以學,沒有人是天生知之,我當年同樣是經過血衣侯和凱旋侯幾位大人的指點,才慢慢知曉這些”
說到這裡,寧辰目光看向龍椅之上的身影,神色溫和道,“熾兒,大夏還有這些武侯,我便可以放心了,記住,明君不一定非要開疆擴土,能讓自己的百姓安居樂業,才是一位帝王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也是最難的事情,我會在廟堂外一直看著,等待見證大夏的百代盛世”
說完,寧辰沒有再多留,擺了擺手,邁步朝著天諭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