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飄揚,五千禁軍一路西南而行,不眠不休,速度快的驚人。
西南戰況已經很緊急,剩下的防線也撐不了多久,寧辰不敢耽擱,隻要隊伍還撐得住,就一直下令趕路。
大夏的疆域很大,從北垂城到大夏的西南邊疆少說也要一月左右的路程,不過,禁軍都是武者,速度比普通人要快上許多。
寧辰身上還有傷,所以帶了很多的藥,軍中的靈丹妙藥不少,他基本都在當飯吃。
第三天的時候,大夏未央宮中,一道青色光柱直衝雲霄,震撼的景象驚動天下。
如今天下伐夏,千年無敵的大夏已經顯出頹勢,仿佛雨中浮萍,隨時都會被徹底淹沒。
這一道青色光柱,雖然不能代表大夏就此能夠扭轉局勢,但最起碼給大夏的百姓一絲信心,上天並沒有完全拋棄大夏,而皇宮中的那位皇後娘娘,也還在為大夏的存亡而努力。
寧辰看著那青色光柱,沉默了很久,他知道青檸突破先天了。
當初是青檸給他拎到未央宮,一直以來,他有些怕長孫,和青檸的關係反而是最好的,到了今日,他看到她突破先天,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要去擋那些佛國的和尚,需要一位先天,但,其實是去送死。
青檸這個時候突破先天,前來的人選定然不會再是他人。
寧辰心中輕歎,他著實不希望青檸和他一起去送死,長孫身邊總歸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他和青檸都死了,長孫怎麼辦。
他從來都沒有埋怨過長孫把他推到西南邊疆送死,這個世上,對他最凶的人是長孫,對他最好的人也是長孫。
長孫做了一個長輩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平日裡對他打過,罵過,也罰過,可是,當夏皇要殺他時,還是不顧一切地站出來護住了他。
在皇宮的日子裡,他闖的禍和他立的功幾乎是一樣多,但在皇宮中,功過從來都不是可以抵消的,犯一次錯,就是萬劫不複。
他偷跑出過宮,假傳過長孫旨意,甚至抗旨不回,長孫生氣之餘,卻也隻是禁了他的足,連板子都沒打。
唯一一次長孫真正暴怒,是因為他背著她偷偷和九公主做交易,企圖進入送親隊伍。
那次是他不對,不過當時暮成雪殺掉的那個淨身房老太監被撈了出來,確實嚇到了他,不顧一切的想要跑路,最終惹怒了長孫。
他跪了三天,長孫氣的還把茶杯摔到了他的額頭上,流了滿臉的血。
即便這樣,長孫還是暗中交代夏妙語照看他的安全,若非這樣,夏妙語估計理他的工夫都沒有。
對他來說,長孫是這個世上最好的長輩,這一次,在必須有人去送死的情況下,長孫選擇了他,也隻能是他。
沒有什麼可埋怨的,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夜幕降臨後,寧辰下令讓隊伍休整一夜,明早繼續趕路。
明月高掛之時,青光劃過天際,閃耀九天,青檸來了。
秀美的容顏依如往日一般美麗,長發隨風舞動,淩立虛空之中,給人一種隨時都會離去的錯覺。
寧辰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招了招手,“你下來”
青檸落了下來,走到跟前,開口道,“娘娘讓我來幫你”
來都來了,寧辰知道已無法改變什麼,雖然,他更希望來的是那個裴老太監。
“燕親王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青檸手一揮,一柄淺黃色的劍出現,正是那把取自北蒙的沙劍,唯一有著變化的是,此刻這把劍已經凝形。
“劍中凝有燕親王的真元,但隻有一招的機會,一定要慎用”
寧辰接過劍,便感到沙劍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不斷流轉,浩瀚如海,深不見底。
真元輸入,沙劍立刻沙化,隨心所欲地變幻形狀,寧辰將其收入袖中,這把劍來的十分及時,關鍵時刻絕對能派上大用。
夜色漸濃,除了守夜的將士,其餘人都已休息,不過,某人卻不願休息。
青檸剛突破先天,身上一直有種脫塵的氣息,這是寧辰最不喜歡的感覺,暮成雪已經忘了他,他害怕青檸也會這樣。
所以,這一夜寧辰沒有修煉,沒有療傷,也沒有睡覺,就是拉著青檸絮絮叨叨說了一晚上的話。
青檸沒有阻止,靜靜聽了一晚,天亮時,淡淡地說了一句,“並不是每個人突破先天都會忘記過去的事,你擔心的太多了”
寧辰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這不是被嚇怕了嗎。
兩天之後,青檸身上氣息終於可以完全收斂,恢複到原來的狀態,寧辰心中也隨之暗鬆一口氣。
隊伍行程已經走了一大半,還有三天應該就能到目的地,寧辰又一次下令隊伍休息半日,稍作調整再行上路。
武者也是人,不可能一直不眠不休,不睡覺的都是怪物,比如先天。
明月是隊伍中唯一不會武的人,連日趕路,小臉苦巴巴的,極度不適應。
寧辰心中很是很疼,小女孩跟著他吃了太多苦,東奔西跑,落腳的日子屈指可數。
隻是,這場戰爭,還要打很久,小明月自己也清楚,因此,什麼話也沒有說。
半日之後,隊伍繼續趕路,兩位禁衛統領神色越發凝重,兩人都是九品後期的強者,雖還未至巔峰,也不會相差太遠。
然而,他們心中卻非常明白,他們此行,就是過去送死。
九品後期,在那個佛國著實算不得什麼。
據說度厄寺住持手下,有四位佛國護法,每個人的實力都在九品最頂端,非先天不可戰勝。
他們身為禁衛統領,自然知道一些平民百姓不知道的事情,知命侯是皇後娘娘最信任的人,如今,連知命侯都被皇後娘娘退出來送死,可想而知,大夏已經危急到什麼程度。
大夏的兵馬,被各個戰場牽製,再加上數次大敗的折損,已然捉襟見肘,不複當年。
大夏是中央集權的皇朝,各個城池中的守衛並不多,大夏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十位武侯和朝廷手中,當初七城之亂醞釀了那麼久,最終也隻是集中了二十五萬兵馬而已。
三天的路程很快就過去,隊伍中的氣氛也開始漸漸凝重起來,大夏西南邊疆,終於到了。
遠處的戰火,依稀可聞,五千禁軍原地紮營,做最後的休整。
黑夜籠罩,如同永遠不會亮起的絕境,寧辰站在一處高地之上,看著極遠處的戰火,一雙冰冷的眼睛思緒不斷閃過。
“侯”
兩位禁軍首領上前,恭敬一禮,麵帶期望地問道,“請問侯爺,我們真的能夠做到嗎?”
營帳之前,一道道身影也走了出來,雙眼望向這裡,目光中同樣有著一絲迷茫和期望。
寧辰轉過身,看著這一張張各異的臉,心思十分複雜,他知道,從今天起這五千禁軍的生死便已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
“你們怕死嗎?”寧辰平靜地開口問道。
營帳前的五千將士微微一怔,互相看了看,最終,也不知道誰低低的說了一聲,“怕!”
“我也怕,也許比你們還怕”寧辰誠實道。
聽到這樣的話,眾將士目光閃過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寧辰看了一眼大夏皇城方向,旋即,沉聲道:
“這個世上,沒有人是不怕死的,你們怕,我也怕”
“我一直認為,對生命沒有敬畏的人,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的”
“你們是人,怕死是天性,沒有什麼好可恥的”
“佛講來世,但是我從來不信佛,我隻信自己,更隻信此生,皇後娘娘對我有救命之恩,相護之情,此生還恩,雖死不悔”
“人這一生,總是要有自己的執著,或許比生命還要重要,我有,所以,我即使怕死也來了,至於你們有沒有,就要問你們自己了”
“我不會白白送死,也不會讓你們白白送死,但是,我確實不能承諾你們都能活著回去”
“皇後娘娘令我擋住佛國一個月,在這一個月內,我不會說什麼怕死就離開的屁話,就算你們全部戰死,我也不會下令撤退,同樣,假如我先戰死,你們也不能退”
“今夜,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若是感覺有何未了之事,就寫下來,一起埋在這裡,日後,誰若活著,就幫死去的人完成遺願”
“好了,都回帳休息吧”
話落,寧辰揮了揮手,他能說的隻有這些,其他的,就隻能他們自己去思考,大夏的禁軍,代表的是大夏最後的力量,可敗,不可輸。
敗了,不過是一場戰爭,輸了,卻是大夏千年的信念。
戰場從來都是英雄的埋骨地,大夏千年有無數先烈選擇犧牲自己,護住身後一片平安,這才有了大夏盛極的千年。
再強大的皇朝都不可能沒有敗過,大夏之所以無敵,就是因為,無論什麼時候,大夏的一代代先烈都不曾輸過自己的信念。
北丈原的將軍,那用血寫成的遺言至今還如在眼前,這是大夏永遠不朽的戰魂。
“吾血吾骨從此舍了,蒼天有憐,望死後化為戰魂,永世護吾大夏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