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號令天下(1 / 1)

長安風流 蕭玄武 1927 字 2個月前

金鑾殿上,李世民身披金甲執劍而立,對滿朝文武說道:“朕之大唐,應是一塊精鐵,從隋末的烽火熔爐中煆造而出,且能因為十幾年的和平,變成一癱軟骨腐肉?”

“君無戲言!——朕當著你們的麵給秦慕白下過諭旨,他若戰不過吐蕃,朕親自上陣!”

“起傾國之兵,與之一爭高下!”

“朕不說報仇血恨以牙還牙。朕爭的,不是一戰之得失,不是千裡疆土,更不是君王顏麵與後世褒貶!”

滿朝鎮服,靜立,側耳傾聽。

“朕之大唐,豈是可欺、可辱、可敵!華夏,豈能耽於享樂不思進取!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朕要的,是喚醒華夏民族之血!大唐天下之魂!”

“秦氏一門父子勳烈,與無數馬革裹屍的將士,他們的壯烈——意義也正在如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滿朝拜服,山呼海嘯。

一向善於納諫的李世民,今次獨斷乾坤不許任何人進言,聖旨即刻下達。

命褚遂良頒發皇帝請自擬定的戰爭檄文,號令天下,大唐對吐蕃正式全麵宣戰。檄文之中三個“不”字,震動山河——不妥協、不和談、不停戰,除非兩國之中有一國淪陷!

李世民親自掛帥出征,命司徒長孫無忌與中書令馬周,共同輔佐晉王李治監國留守長安;命老將李靖為行軍司馬,房玄齡為長史,褚遂良為參軍,駕前張亮、李大亮、李君羨、執失思力等眾多名將為大將,另行點譴上將六百餘員,命百騎副使秦通率八百百騎為帳前近衛,領兵馬三十萬,禦駕親征!

大唐天下原有常備府兵約計六十餘萬,半數集於關中,另有一半鎮戍邊疆或分散於全國各州縣軍府。此前蘭州戰事伊起,關中撥出十餘萬兵馬遠征參戰,因而兵力已見饋乏。李世民要率領三十萬大軍禦駕親征,眼下拱衛京師的兵馬卻一共隻有不到二十萬。

這時候,李世民一聲令下——頒布征兵令,募招關中精銳青壯!朝廷大開府庫太倉散儘國儲,務必要在十日之內組募三十萬大軍,與關中原有精銳兵馬混編衛率之後,擇半隨同禦駕出征,另半留守長安鎮守關中。

大唐實行的可是府兵製,除了少數鎮戍皇城的禦林軍是朝廷出錢奉養的募兵之外,還尚未大範圍的征用募兵。李世民此舉,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前隋末代皇帝楊廣,征兵伐高麗之舉。

但李世民不在乎了。

“起傾國之兵”、“決一雌雄”——君無戲言!

李世民的雄武霸氣與堅決果敢,再一次震撼長安,威服天下。這一紙聖令既出,就如同是一針強力的興奮劑,讓九州天下呈平日久而隱隱鷙伏的民族血性,與大唐王朝曆來傳承的尚武剛勁之風骨,幡然蘇醒!

人們,仿佛又回到了隋末戰亂天下狼煙,和開國立邦南征北戰的時期。

前一刻,歌舞升平,紙醉金迷;下一刻,熱血激昂壯氣磅礴!

關中兩京,無論公侯宦門還是平民子弟,報名參軍者如過江之鯽;九州之內,以往無關國事隻頌風月的文人墨客,詩文如箭檄遍天下。

轉瞬間,大唐天下全民激進邀戰切切,士民慷慨三軍振奮!

大唐,這副書寫了十餘年繁榮與和平的史詩畫卷之上,突增濃墨重彩、叱吒驚豔的炫爛一筆!

這一切,隻因蘭州,隻因姓秦的那一對父子之死!

……

皇城,後宮,護國天王寺內。

白發勝雪的陰德妃焚香麵佛而坐,雖素顏淺平服,仍仙容獨卓貴氣襲人,驚豔不可方物。

撚珠頌佛坐在她身邊的,正是護國天王寺的住持,清善大師。

“大師,你曾說他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如今,他會是下了地獄,還是去了西方極樂?”陰德妃閉目淺吟而道。

“娘娘想他下了地獄,他便在地獄;娘娘想他去了西方,他便在極樂淨土。”清善大師答道。

陰德妃眉宇微沉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我便隻想他仍在人間。成佛也好成魔也罷,都好不過仍然活著。”

“苦海無邊,生亦何歡?”

“他死了倒是清靜,但會有多少人從此真正苦海無邊?”

“娘娘是在牽掛公主殿下麼?”

“還有她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兒!”陰德妃突然有些激動起來,聲音也顫抖了,“我從玲兒的來信中得知,就在他出征前不久,玲兒身懷六甲!……從此孤兒寡母,情何以堪哪!”

清善大師卻沒有搭言,靜了半晌。

“大師,我說錯了麼?”陰德妃問道。

“無關對錯。生與死,對與錯,動與靜,都隻在一線之間。參悟了,也就超然了。”清善大師說道,“娘娘,風吹燭焰,風未動,燭未動;動的,隻是心。”

“心、心動?”陰德妃愕然的怔住了。

“你的心,從未靜止。”清善大師微微一笑,說道。

“胡說!!”

陰德妃突然站起,生平罕見的麵露怒容,更是頭一次的對一向尊奉的清善大師喝道——“大師,你出言不遜!”

“娘娘恕罪。”清善不驚不忙雙手合十唱了個佛諾施了禮,說道,“娘娘何須動怒?是與否、真與假、偽與善,也就隻在一線之間。萬般皆由心起,就連佛也生心魔,何況凡人?前世的五百次的回眸,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娘娘無須自省也無須糾結,緣既如此,順應天命。”

陰德妃愕然呆立。及腰的雪白長發鋪展下了,將她的背影勾勒得分外淒迷。

一個聲音,在咆哮般的響在她的腦海裡——

“我……動心?……荒唐,可笑!荒唐之極,可笑之極!”

……

入夜,司徒長孫無忌府中,書房內。

長孫無忌正當盛怒,麵如鐵青渾身顫抖,雙拳緊握青筋暴起,瞪著跪在他身前的長孫渙!

“逆子!孽畜!你居然敢當逃兵!”

“爹!你千萬息怒,保重身體……千錯萬錯,孩兒無可辯駁!現今馬上回蘭州,負荊請罪!”長孫渙哭求道。

“晚哪!”長孫無忌怒喝道,“你若戰死沙場以身殉國,尚可留得些許清名!如今,陛下號令天下舉國奮戰,你、你……你身為我長孫無忌的兒子,居然當逃兵!你這不僅要斷送自己性命,也會毀了我長孫一脈!連你九泉之下的姑姑(長孫皇後)也因你而蒙羞!——豎子!你居然還有臉回來見老夫!我要立斃了你!”

吼罷,長孫無忌一腳就踹了下去,正中長孫渙心窩!

長孫渙都不敢叫喚,結結實實的受了這一腳被踢了個仰天翻倒,馬上又爬起來,滿麵慘白冷汗直流的央求道:“父親息怒!千萬息怒!孩兒萬般該死,絕不敢連累家親!”

“死?一個死字,說得容易!”長孫無忌仍是大怒難休,咆哮道,“皇帝禦駕親征,該點派的人全都點派了,唯獨將我剩在長安,輔佐那個廢物監國!——此舉,分明就是在疏遠冷落於我!二十多年了,但凡有任何大小事情,他何嘗如此對我?——如今,卻還蹦出你這個逃兵兒子!混賬東西!你……氣煞老夫也!”

“嗚——”長孫渙終於哭號起來,“誰知道他秦慕白如此不堪事,居然被吐蕃人毒殺了!關西軍一潰千裡,吐蕃大兵壓境,孩兒當時也就是在想,既然秦慕白都已經死了,那我們此前的預謀全成了虛話,不如儘早脫身尋個安穩。而且孩兒不走,此刻也多半做了侯君集的刀下亡魂!那廝公報私仇四下派發海捕文書捉拿於我!……孩兒若是落入他手中,定是死路一條!”

“你若被他殺了,也好過逃回長安!”長孫無忌咬牙切齒道,“為今之際,隻能是為父大義滅親將你執拿,交由軍刑法辦!”

“啊?!”長孫渙頓時眼睛都直了,喃喃道,“爹、爹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你嚷什麼!”長孫無忌喝斥道,“非得如此,你尚有一線生機,長孫家也還有救!——而且,不能把你交給皇帝陛下,必須交給蘭州軍方處置!秦慕白既然死了,蘭州主事者定是李道宗。侯君集要公報私仇,我便隻能把你交給李道宗。李道宗雖與我不是一路人,但他還不至於敢要取你性命!再者,皇帝馬上就要禦率大軍奔赴蘭州了,李道宗更不敢在這時候造次,反而會保護你將你留給皇帝陛下處置!而且,到那時侯君集非但沒機會殺你,反而還會兵權儘失一落千丈——畢竟,他隻是秦慕白私自啟用的一名貶官,名不正言不順。皇帝,豈會自掌顏麵重新用他?——你聽明白沒有?”

“好像、大致……明白了一點。”長孫渙都有點嚇傻了。

“豎子!愚鈍!”長孫無忌怒急交加的喝道,“總之,我現在馬上派幾名心腹家壯將你綁了,趕在皇帝陛下的大軍到達蘭州之前,將你交予李道宗手上處置!”

“……”長孫渙這才醒過一點神來,絕望又悲痛的喃喃道,“爹,你好狠!你這是害怕我拉你下水……你居然會拿孩兒的生死,去賭換皇帝的寬恕和信任!”

“你要這麼說,為父也沒辦法。”長孫無忌臉皮緊繃,一狠心轉過身去,冷冰冰的道,“是你主動請纓要去蘭州的,又自己不爭氣的做了逃兵,分明就是糾由自取!眼下你隻有三條路可以走;要麼你被軍法處死;要麼我們全家陪你一起完蛋;再要麼……你僥幸不死,長孫家也不受牽連,頂多我丟些顏麵、受些詬罵!——唯獨隻有我大義滅親將你拿下押往蘭州,第三種結果才有發生的可能!——你說,你選哪樣?”

“孩兒……還有得選擇麼?就隨父親吩咐吧!”長孫渙已經麵如死灰眼神發直,自言自語的哼道,“若是死在侯君集那種人的手上,孩兒可話可說。若是死在自己父親的手下……孩兒,來生不願為人!”

背對著他的長孫無忌周身都顫抖了一下,牙齒咬得骨骨作響,答了一句:“時局逆轉,非人力所能預料。那個秦慕白就算是死了,依舊害人不淺!——當初還在百騎之時,你就不該招惹他!一切的一切,源起於你!”

“爹,你居然害怕、居然認輸了?”長孫渙突然嘿嘿的怪笑起來,“你居然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輸給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乳臭未乾的小子?”

“你放肆!!”長孫無忌勃然大怒,猛的轉過身來,眼睛都因發怒而充血通紅了。

“你都要虎毒食子了,我偶爾說句真話,有何不可?偏卻這種真話,沒人跟敢跟你說,你自己都不敢承認。”長孫渙一反常態的不為所動,冷冷的一笑彆過臉去,“要打要罵,就趕緊吧!說不定此一彆,我就沒命回來了;來生,我也肯定不會做你兒子了!”

“造孽!”長孫無忌雙眼緊閉仰天長歎,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蹦出來,“妖星,真是顆妖星!正剋我長孫無忌的該死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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