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熊靈部落之中,燈火通明。
鳳兒被人解開了繩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素淨的一張臉,更顯得她楚楚可憐。
部落之中,所有人都對熊霖怒目相向。
但熊霖的目光下,唯有苦澀的隱忍。
這裡,終究曾經是他的家。
“既然鳳兒已經過來了,那我們就問問她,事情的經過,是不是像是熊霖所說的那樣。”
精明的代長老熊啟泰,跟臉色陰沉的新任族長熊樾,站在熊霖的麵前,隱隱對峙。
鳳兒被族中的一個老媽媽陪著,到了幾個人的麵前。
“一切事情的緣由,鳳兒都清楚。我熊霖的為人,你們應該清楚。有些事情是我做的,我會認。但不是我做的,休想栽贓到我的身上!”
大病初愈,哪怕是熊霖的體質異於常人,但人也難免消瘦了許多,臉色也有些憔悴。
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真正讓他傷心的是,那些他的親族們,如今卻用憤恨的眼神瞪著他,如何,不讓他覺得心痛難忍?
“哼,是不是栽贓,你心裡難道不應該最清楚麼?熊霖,我們當初真的是看錯了你,還以為你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沒想到,卻是個連自己的兄弟都下得去手的雜種!”
熊樾的臉色之中,摻雜著對熊霖的嫉妒與憤恨。
他的確是想要族長的位置,也對熊霖暗中使了不少的手段,但他從未想過,背叛過自己的部落,拋棄自己的親族。
在他的眼中,熊霖,已經不配跟自己一戰了。
“我沒有!”
熊霖怒目而視,頭上青筋暴起。
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曾經的夥伴下得去手,但當時的情況,他已經記不得了。
鳳兒說她知道些內情,所以,就連他也急需一個答案,到底,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到幾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鳳兒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更加惶恐無助的靠在那位老媽媽的身上。
“不怕不怕,現在你已經到家了。有什麼說什麼就好,族長跟長老,會給你做主的。”
慈愛的拍了拍鳳兒的手臂,示意她不要怕,心裡頭也覺得這個姑娘,應該是吃了不少的苦頭了吧。
“嗯,我會的。”
垂下頭來,鳳兒做出一副柔順的姿態。
但被掩住的水眸之中,卻燃起了癲狂冰冷的火。
熊霖,總算是落入了她的手中。她要讓這個男人,為自己所遭受的屈辱,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抬起頭來,她又恢複了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
盈盈跪拜在自己爺爺跟未婚夫的麵前,鳳兒低著頭,怯生生的說道。
“代長老,族長,鳳兒來請罪了。”
未婚的女子失蹤了兩天,對於熊靈部落的人來說,不亞於已經失貞。
所以,代長老也好,還是那位新上任的族長,對於鳳兒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
甚至於,礙於顏麵,才能勉強的壓抑住內心的厭惡。
在他們看來,鳳兒不過是一個女人,還是個已經敗壞了名聲的女人。
即便是留在族中,也沒有了前途。
所以,兩個人竟然一句問候都沒有,隻是冷冷的看著她。
“你還知道回來,我們家的臉,都被你給丟儘了!”
代長老冷哼一聲,沉聲嗬斥。
鳳兒臉上溢出三分的不屑,當初那林家人來的時候,她這個急功近利的祖父,還不是讓她不要臉麵的去勾引林家父子。
如今,是看到自己沒辦法為他所用,所以才擺出這樣的嘴臉來。
咬著唇,鳳兒啜泣著告罪。
“爺爺不要生氣,都是鳳兒的錯,是鳳兒給部落蒙羞了。此間的事情一了,我自願被放逐在後山之中,不管是豺狼虎豹吃了,都與他人無乾。”
鳳兒本就生的清秀,如今被折騰了那麼幾日,俏臉越發的清瘦。
再加上她有意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裙,跪在那裡瑟瑟發抖,越發叫人憐惜。
“代長老,鳳兒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這孩子也夠可憐的,從小就沒了爹娘。要是這孩子不嫌棄的話,以後就跟老婆子我做個伴吧。”
說話的,正是扶著鳳兒出來的那位老媽媽。
她年少喪夫,中年喪子,最是悲苦無助。後來跟著巫醫學了幾手,成了部落之中唯一的穩婆。
這活計總是見血腥,不乾淨,但又缺不得。
她見鳳兒可憐,才幫忙說了這麼句話。
“多謝蓮花奶奶,鳳兒願意。”
鳳兒立刻給蓮花奶奶磕頭,這回就算是代長老跟新族長也不好說什麼。
看到這裡,熊霖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一些。
他以為鳳兒的事情有了著落之後,必不會再做惡事。而且也沒有傷了她的性命,正暗自慶幸。
可他又哪裡知道,欲壑難平。鳳兒是個心思活絡之人,哪裡會真的甘心平庸一輩子。
“好了,你的事情容後再說。我問你,熊霖說你知道內情,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從實招來!”
代長老威嚴的質問道,那雙眼睛,卻是一動不動的,死死的盯著鳳兒。
害怕了吧?鳳兒在心中無聲的狂笑著,當初,下毒陷害的主意的確是她提出來的,她的那個祖父跟新任的族長也清楚。
但他們本以為,自己下的毒,隻是讓熊霖不明不白的死去,卻根本不知道,那毒藥,還能使人發狂。
而那些人都曾經是熊霖的部下,祖父不放心,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讓那些人去擋住熊霖。
所以,這件事情,隻有她跟祖父兩個人才知道。
鳳兒與自己的祖父對視著,兩雙眼睛裡,流動著彼此才懂的意味。
是在威脅她,不準把實話說出來麼?
鳳兒嘲笑著自己的祖父,可語氣,卻依舊是彆樣的輕柔。
“這件事情——我的確是知情。”
人群嘩然,而她看到了祖父的眼神一縮,狠厲的目光,絲毫沒有因為他們有血緣關係而有半分的和緩。
她看到祖父捏著拐杖的手漸漸用力,她更知道,祖父的拐杖的頂端上,其實藏著一把暗器。
她相信,隻要自己一會兒說了些不該說的,恐怕就會立刻被人刺穿心臟,死得不明不白。
“你知道,還不快照實說來!”
新族長疾言厲色的質問著她,年輕的臉上帶著慍怒。
“我知道,熊霖因為不滿大家剝除了他族長的位置,所以,他故意說自己有事情交代給以前的兄弟。是我親眼看到,他把那些人都帶到了後山,也是我親眼看到,他是如何,打殺自己曾經的手足!”
“你,你胡說什麼!”
明明在路上,鳳兒跟自己說,陷害自己的另有其人。
可為什麼,她居然現在又改了口?
瞪著麵前的女子,熊霖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捉住她,問她到底哪一個才是實話。
沒想到,彆人卻以為他要報複鳳兒,腳步還沒邁出去,一把鋼刀,挾裹者對他的恨意,狠命的戳向了他的胸口。
危機感,讓熊霖幾乎是下意識的側身閃過。
那一擊不成的襲擊者,再次揮動著鋼刀衝了過來。
熊霖不想出手,因為他認出了這青澀的刀法,到底出自誰的手中。
如閃電般,看準時機砍向了那隻小手。
“咣當”一聲,笨重的鋼刀掉落子地上,少年捧住了自己的手,雙眼微紅的瞪視著他。
“小方,你怎麼也不相信熊霖大哥?”
站在熊霖麵前,用一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的少年,正是他從前最好的兄弟的親弟弟。
他還記得,這孩子從小就極為崇拜自己,總是纏著自己學刀法。
可不過才短短幾天,為什麼連這個孩子,也都一臉恨意的看著自己。
難道,真的是他做錯了麼?
“你殺了我哥哥!”
少年癲狂的哭叫,嘶吼著再度衝向了他。
熊霖愣在了原地,生生的承受著少年,對他的撕咬跟捶打。
“你,你也認為,是我殺了他們麼?”
心痛至極,熊霖沉聲問道。
“不是你又是誰?是我哥哥臨死前親口說,是你,都是你!你這個殺人的惡魔,我要替哥哥報仇!”
少年已經被仇恨所驅使得完全喪失了理智,抓住熊霖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熊霖依舊沒有閃躲,任由著少年,把自己的手腕咬得鮮血淋漓。
如果說之前,他還能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是因為他並不覺得虧欠部落裡的每一個人。
但現在,他卻是個罪人。
一個,向自己的同族,揮動武器,奪取他們性命的罪人。
“你真的,想要我死麼?”
閉上眼睛,熊霖壓下心中所有的苦澀,輕聲問道。
“我恨不得,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熊霖,你還我哥哥的命來!”
少年的嘴角,被鮮血所染紅。
熊霖睜開眼睛,看著不再純真,而是如同地獄之中的小鬼一般的少年,心痛得無以複加。
“小方,如果我死了,你就能放棄心中的仇恨的話。那我願意去死,但是,不要弄臟了你的手。你還小,不可以這樣。”
他拉開了依舊哭得哀戚的少年,想要再次摸一摸他的小腦袋,卻被他掙脫開。
“那你就去死啊!隻要你死了,我們就能恢複之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