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0章：終有一彆

殿上的氣氛依舊凝固萬分，無人說話，巫祝兩道目光盯在皇甫心兒身上，著實令人感到奇怪無比，片刻後，隻見她杵著木杖，一步步向皇甫心兒走了去，目光依舊始終不曾離開過半分，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皇甫心兒愣了愣，這才回過神來，起身拱手道：“晚輩皇甫心，前輩如何稱呼？”

“恩……”巫祝微微眯眼，目光依然盯在她臉上，點頭道：“你，叫我巫祝即可。”

“原來是巫祝前輩。”皇甫心兒點頭一笑，殿上的氣氛也終於慢慢鬆和了下來，巫祝微微頷首：“皇甫姑娘根骨不凡，可否讓老身內觀一番？”

所謂內觀，乃是道家極為深奧玄妙的一門神通，與天眼神通齊名，即不以目視，而以心視，可清晰洞察被觀者的精氣神，乃至修煉障礙及不足之處等等，而此法玄妙，故而修為再高，若無天賦，也難以修成此法。

此刻殿上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下來，各人心中得以釋懷，原來巫祝是看中這個女娃了，要知道，巫祝乃是巫山神族十大祭司之一，非但巫術絕倫，其內觀之術更是一絕，非其餘九位祭司能夠比肩，故而她雖非大祭司，卻能得巫祝一職。

此刻眾人紛紛捋須點頭，均在心中想，這女娃今日當真是莫大的福緣，巫祝極少與人內觀，縱使一些大家族的族長求她替自己孫兒看一眼，她也未必欣然同意，倘若得她指點一二，得知自身何處不足，便將是終身受益無窮。

外麵許多鳳凰族子弟此刻看著皇甫心兒，都露出了羨慕的眼神，皇甫心兒也回過了神，點了點頭：“哦……”便將左手伸了出去。

巫祝微微頷首，眼中一道神秘精芒閃過，無人能夠窺視她此刻內心所想，正當她兩指一並，打算按住皇甫心兒手腕之時，蕭塵卻突然起身一下按住了皇甫心兒的手：“等等。”

“恩？”巫祝眼神裡異芒一閃而逝，用沙啞的聲音道：“蕭少俠，如何？”

其餘人也紛紛向他看了去，眼神裡均露出不解之色，能得巫祝內觀，可謂莫大機緣，他這是為何？

蕭塵將皇甫心兒的手放了回去，拱手一笑：“前輩莫要誤會，隻是晚輩心想，內觀一術極為耗神，前輩不久前為蘇醒天女，耗費太多精力，昨日又替鳳小妹療養，此刻實是不好再勞煩前輩耗神……”

眾人聽後，心中立時得以釋懷，均捋須點頭，原來如此，說起來，內觀一術確實極為耗神，這幾日巫祝消耗過大，著實不宜再施展內觀之術，難得此子想得如此周全，殊實不易，若是其他人的話，恐怕一聽見內觀，便高興得不得了，哪裡還會替人想到這些，但今日錯過如此機緣，卻又著實令人遺憾。

蕭塵再次拱手一笑，手掌向皇甫心兒指了指，笑道：“她是在下尚未過門的妻子，晚輩在此謝過前輩了。”

“恩……”巫祝雙眼微眯，點了點頭，既然他如此說了，那也不好繼續，隻得將手放了回去。

鳳玄胤站在殿首上，雙眼微眯，也不知蕭塵心裡在想什麼，那女娃確實有些資質不凡，今日錯過如此良機，日後便再難尋了，不免有些遺憾。

而鳳沐瑤站在蕭塵身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皇甫心兒，噘著嘴小聲嘟噥道：“原來了無塵有婚約了啊，真討厭……”

“唉……”輕輕一歎，巫祝將手負在背後，佝僂著身子，杵著拐杖又緩緩走回了大殿中央，向鳳玄胤看去，用沙啞的聲音道：“此間事已了，那麼，老身就告辭了。”

“我送巫祝前輩。”鳳玄胤隨即從殿上走了下來，巫祝一邊慢慢搖了搖手，一邊緩緩轉過身，向殿外走去：“不用了……”

“巫祝婆婆，您不多留些日嗎？”鳳沐瑤也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巫祝搖了搖手：“姑娘記得，這些日，好生歇息……”

“哦，那婆婆慢走……”鳳沐瑤越說聲音越低了，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佝僂背影，最後才慢慢回過頭來，對著蕭塵哼了一聲鼻子，又偷偷朝皇甫心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頭。

蕭塵目視著巫祝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不想心兒變成另外的人，她就是她，是皇甫心兒，而不是什麼巫山神女，所謂神女、天女，看似九天之上的鳳凰，人人可望不可即，人人敬畏，實則卻更像是一隻被囚禁在最華美的牢籠裡的孔雀。

到下午時，他也打算離開了，既然此間事情已了，而他還身負著許多事，還要幫檮杌找回其他元神，是時候離開了，起身道：“鳳前輩，那麼，蕭某也打算告辭了。”

殿裡殿外一下子安靜了，人人都看著他不說話，這次他幫了鳳凰族大忙，按說應該好好款待他些時日才是，怎生卻要走得如此匆忙了？

旁邊鳳沐瑤一下苦了臉，嘟噥道：“你這麼快就走了啊，不是說還要留下來陪我玩兒嘛，那邊後山我們還沒去過呢，那裡開了好多好多花，每年夏天到了，就像是花海一樣……”

蕭塵輕輕一笑：“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況且來日方長，鳳小妹，你說呢？”

“哦，好吧……”鳳沐瑤嘟著嘴，雙手放在身後，仍是覺得老大不開心了，殿首之上，鳳玄胤見他去意已決，便也不挽留了，從殿上走了下來，道：“那我送蕭小友與皇甫姑娘。”

幾人來到下山的路上，蕭塵依然沒有告訴鳳玄胤關於太虛古族的事情，就在這時，遠處一道玄芒飛了過來，卻是鳳凰天女來了。

鳳凰天女落在幾人麵前，臉上靜如止水，無波無瀾，向蕭塵看去：“蕭少俠，你與我過來一下。”

“恩……”蕭塵點了點頭，又向身旁的皇甫心兒看了看，便與她過去了，片刻後，兩人來到一座無人的花穀，微風吹過，輕輕吹起了鳳凰天女的衣袖，蕭塵停下了腳步，問道：“不知天女，有何事？”

鳳凰天女轉過身來，靜靜看著他，直至許久後，才忽然展開了背上的鳳凰翼，臉上卻依然靜如止水，說道：“這對鳳凰翼，是她留給你的，還是……給你吧。”

“你……”這一刻，蕭塵愣住了，怔怔的看著她，許久後才輕聲開口：“你，都憶起來了……”

鳳凰天女沒有說話，雙手結印，背上的鳳凰翼漸漸化作點點火光星芒，慢慢聚到了他背上。

蕭塵看著她，到底是鳳凰天女，還是他那個柳師姐……

鳳凰天女走了過來，慢慢取出一塊玉石，遞給他：“這個，你也留下吧。”蕭塵接過玉石，隻見裡麵有著一道小小的鳳凰影子，問道：“這是……”

“是那道元神，承載的記憶。”

“這樣麼……多謝。”

蕭塵握著手裡的玉石，仿佛還能感受到玉石裡麵傳來的溫度，鳳凰天女永遠是鳳凰天女，兩個人，永遠不會是同一個人，他複活不了柳鳳凰，或者說，應該怎樣複活？她本就是鳳凰天女的一道元神轉世，怎麼複活？鳳凰天女醒來，她就消失再也不見了……

蕭塵感覺眼睛有些濕濕的，抬起頭望著碧藍色的天空，許久才轉過身來，笑道：“那，蕭某告辭了，保重。”說罷，轉身往來時路去了。

鳳凰天女依舊麵如止水，看著他漸漸離去，漸漸淹沒在花海裡的身影，許久才輕輕道：“路漫漫而長兮，終有歧……韓師弟，保重。”

……

回到山路上，鳳沐瑤見他回來了，笑嘻嘻道：“天女姐姐悄悄跟你說什麼了呀？”

蕭塵輕輕笑了笑：“沒什麼，我們走吧。”

一炷香後，幾人來到了山外，但見近處嫩柳吐蕊，百花齊綻，遠處群山連綿，蒼翠如滴，正是三月春和景媚，芬芳怡人，蕭塵轉過身，拱手笑道：“鳳前輩，便到這裡吧。”

鳳玄胤雙手負在身後，點了點頭：“一路保重。”

“恩。”蕭塵點了點頭，又向鳳沐瑤看去，隻見她嘻嘻一笑，說道：“反正我也沒事了，乾脆……要不然我和了無塵一起出去吧……”

話未說完，旁邊鳳倩兒便輕輕橫了她一眼：“巫祝前輩讓你好生歇著，你還想往外邊跑？”

“哦……”鳳沐瑤噘了噘嘴，又向蕭塵看去，偷偷一笑，然後朝他跑了過去，將他拉至一旁，又從兜裡摸出個玉箋塞到他手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道：“這是我們鳳凰族的傳訊玉箋，你以後來了，記得先告訴我，我偷偷溜出來，然後我們一起去走離恨天，我去找小哥哥和大哥哥……”

“這……”蕭塵拿著手裡的玉箋，笑了笑道：“好，那便如此說定。”說罷，又走了回去，再次對著鳳玄胤等人抱了抱拳：“那，蕭某告辭了，諸位，請回吧。”

鳳沐瑤嘻嘻一笑，朝他揮手：“記得我們的約定哦。”

……

遠處，一座青峰上，鳳凰天女站在山巔之上，望著此刻山外彆離一幕，發絲輕舞，衣袂，隨風而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