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有如雷霆落下,劈得四皇子呼巴爾赦渾身劇顫,臉色蒼白如紙。
不可能的!
這絕不可能的!
這一刹那,呼巴爾赦陡的抬起頭,幾乎是本能的看向自己的父親,而對麵的寶座上,沙缽羅可汗感覺到了呼巴爾赦的目光,下意識的撇頭避過了。
呼巴爾赦頓時一顆心沉到了水底。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黑水薩滿不在場!
父皇居然真的要殺他!
呼巴爾赦怎麼都沒有想到,真相居然如此殘酷,枉他還想說服自己的父親,告訴他真相,原來真相早已有關緊要。
“這——”
看到這一幕,彆說其他人,就連原本最想殺呼巴爾赦的大皇子乙毗咥運也怔住了。
父皇是故意的!
他也想殺四弟?
這個結果就連他都沒想到。
沙木勒事件當然是他的主意,他當然不會傻到去派人主動剌殺呼巴爾赦,隻是,父皇竟然在借他的刀殺人,而且他早就洞悉他的一切舉動,這讓乙毗咥運始料不及,甚至突然有種慌亂,不知所措的感覺。
“盧大學士,朕敬你是文人,是飽學之士,不是武道中人,才對你以禮相待,你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這件事情,是我們西突厥的家事,更是私事,希望大唐方麵還是不要插手!”
沙缽羅宏亮的聲音在牙帳中響起,這個時候他也忍不住開口了。
盧廷之雖然武功微不足道,但是文人一張嘴,絕對比武道上的強者還要可怕的多。
“可汗,如果您硬要說成這是你的家事,盧廷之也無話可說,不過當年我們王爺倒是和四皇子之間有一段情誼,聽說西突厥汗國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王爺可是相當的在意,他說是朋友就要互相幫助,如果四皇子被人冤枉,蒙受不白之冤,我們王爺可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盧廷之笑了笑,突然開口了。
聽到他的話,牙帳裡,眾人神情怪異,那些烏斯藏帝國的使者更是一個個忍不住心中破口大罵。
沙木勒暗殺西突厥可汗的事情,也是昨天晚上接近淩晨時分發生的,而且事後沙缽羅可汗就封鎖了消息,王衝遠在大唐,這一來一回遠不止一天,他從何知曉的。
盧廷之這番話,分明是信口胡諂。
“另外,可汗也知道,陛下和我們王爺既是君臣,也是至交,特彆是現在天下動亂,總有些不軌之徒不肯安分,陛下不得已將所有的軍政大權全部交給了王爺,如果王爺執意要做點什麼,恐怕到時候我們陛下都無法阻止。”
盧廷之淡淡道,一副若有所指的樣子。
“荒唐!盧廷之,你什麼意思,你這是想威脅西突厥嗎?沙缽羅可汗被人刺殺,難道你們大唐還要指鹿為馬,助紂為虐不成?”
一旁,烏斯藏的使節終於忍不住厲斥道。
這盧廷之能言善辯,一張三寸不爛之舌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再讓他這麼說下去,還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哼!這位將軍,你說我插手西突厥的事情,你又在做什麼?你們這次為什麼會出現在西突厥,不會以為我們不知道吧?西南之戰,你們和蒙舍詔勾結,侵入大唐,我們沒有和你們計較。怛羅斯之戰,你們又和大食人勾結,我們心胸大度,又放了你們一馬,沒有和你們秋後算賬。如今你們還在這裡惹是生非,真的是想要我們王爺提槍放馬,帶領大軍打上高原嗎?”
“當年的太子少保王忠嗣,兵臨邏娑城,逼得你們君臣雙雙棄城而逃,那時因為高原反應,少保大人不得不班師回朝,未儘全功。”
“不過現在異域王早已發現了你們的秘密,真逼得王爺出手,這一次恐怕你們無處可逃!”
盧廷之冷冷道。
“你——”
那名烏斯藏武將神色一窒,看著對麵陣陣冷笑的盧廷之,卻一個字也說不下去。
“高原反應”這四個字,因為王衝的緣故早已傳遍天下。
當年的烏斯藏帝國自稱為天佑之國,天選之民,借助著地理的優勢隨意的攻伐諸國,一旦碰到強敵,就隨時撤回高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完全是有恃無恐。
但是因為王衝的緣故,因為一株小小的紅景天,神話早已破滅。
現在的烏斯藏帝國早已無天險可尋,而王衝的幾次攻伐更是讓烏斯藏帝國元氣大傷。
現在的大唐帝國,大肆擴張,擁兵達百萬之眾,一旦打上高原,哪怕是帝相恐怕也沒有把握可以抵擋的了。
帝相雖強,而兵聖也絕非易於之輩。
而且這場紛爭就主要是幽州和大唐之間的衝突,烏斯藏現在主動參與進去,本末倒置,得罪大唐,恐怕未必是好事。
另一側,盧廷之看著那名怒視自己的烏斯藏武將,一臉哂然。
現在的烏斯藏早已今非昔比,和大唐作對,隻有死路一條!
“哈哈哈,大學士真是好大威風,開口一個異域王,閉口一個異域王,你該不會忘了,這裡是西突厥,不是大唐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粗獷的大笑聲透著一股不懷好意的味道,突然從牙帳外傳來。
“唰!”
僅僅是片刻的時間,牙帳的簾子突然掀開,數道磅礴的氣息,身上披著厚厚的裘衣,不請自來,旁若無人般的闖入牙帳之中。
那些人目光睥睨,旁若無人,在牙帳內掃了一圈,目光迅速落在了對麵的沙缽羅可汗身上,看到這一幕,牙帳內所有人紛紛變色,唯有坐在寶座中的沙缽羅可汗神色如常,不為所動,似乎早已洞悉這些人的身份,也知道他們會出現在這裡。
“你們是什麼人?這裡也有你們插話的份嗎?”
盧廷之冷聲道。
“嘿嘿,我們是誰不重要,也與你無乾,你隻需要記住,我們不是烏斯藏人,也不是西突厥人,僅僅隻是沙缽羅可汗的一些看不慣你們所作所為的朋友而已。”
那人開口道,聲音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和烏斯藏人以及唐人不同,所有人中,他們是唯一隱藏了自己身份的人。
而牙帳的上方,沙缽羅可汗則是一臉的無動於衷,看起來絲毫沒有過問他們身份的意思,又或者早已知曉。
幽州使節!
隻有地上跪伏不動的四皇子呼巴爾赦眼中閃過一道光芒,猜出了這些人的身份。
現在整個西突厥帝國境內,隻有三方的使節團,一個烏斯藏一個大唐,剩下的就是幽州使節了。
父皇為了使他們不發生衝突,早已將他們下榻的地方遠遠隔開。
而且牙帳內有大唐的使節,幽州的安軋犖山身份特殊,隻要還沒有造反,就還是屬於大唐的藩鎮,就無法和大唐對著乾。
這種時候,他們身上自然不會佩戴任何擁有幽州標誌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安軋犖山的麾下,胡人不在少數,僅僅從外貌根本無法判斷。
“沙缽羅可汗,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那有些事情就好說了!”
為首的那名幽州將領昂著頭,目中滿是桀驁,他的手掌一揮,立即下令道:
“帶進來吧!”
砰砰砰!
僅僅隻是片刻的時間,又是一名名披著狐裘的勁裝高手,兩人一組,抬著十幾口巨大在的銅箱子,從外麵大踏步走了進來。
他這些人走進營帳,立即將手中的箱子砰的拋在地上,然後啪的一聲猛然打開,下一刻,金光閃耀,一箱箱的金銀珠寶立即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可汗,這是我家主人最近送來,贈予可汗的見麵禮!隻要可汗答應與我主聯盟,正式出兵,我家主人還可支援西突厥兵器、鎧甲、以及二十萬石的糧食,以緩解西突厥之急,而且這還是早期的!”
那名幽洲將領旁若無人道。
“嘩!”
一句話,說得牙帳內的西突厥諸將一個個精神大振。
這些幽洲使節的身份對他們自然也不是秘密,十幾箱金銀珠寶也罷了,大寒潮降臨,這些金石隻不過是些死物,但是二十萬石的糧食,這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這一場暴風雪,西突厥損失慘重,缺糧極為厲害,安軋犖山送來的這些禮物,可謂送到雪中送炭,送到了眾人的心坎裡。
那名幽洲將領一直盯著寶座上的沙缽羅可汗,果不其然,聽到這翻條件,就連沙缽羅可汗也不由露出了意動的神色。
——這番條件,他們之前並不和沙缽羅提,為的就是這個效果。
“當然,可汗還必需送我主人一件禮物!”
那名幽洲將領神色自信,一臉的高傲,笑了笑,他突然轉身,把手一指,指向了近在咫尺的盧廷之以及眾大唐步卒:
“替我們殺了這些人才行!!”
最後一句話,聲音中透出森寒的殺機。
轟!
牙帳之中,先是一片死寂,隨即如同一塊巨石落下,頓時掀起萬丈波瀾,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是一臉駭然。
誰也沒有想到,這些幽洲使者居然敢當眾提出這樣的要求。
一旦擊殺大唐的使節,那就等於和大唐徹底的宣戰,西突厥汗國就沒有了任何的退路,也隻能投靠諸國聯軍!
--至於四皇子呼巴爾赦和大皇子乙毗咥之間的衝突,還有沙缽羅可汗遇襲的事,這個時候反倒沒人在意了。
在盧廷之點破之後,所有人其實都已經明白,兩位西突厥的皇子其實隻是淪為了這次各方勢力角逐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