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朱雀街,三子玄遇貌美胡姬,殺鄯國王子,怒奪之,……此事眾知,上大怒……”
“十四年,一月,衢洲水災,賑災銀錢貪墨……,上命禦史徹查……,三子玄牽涉,於衢洲私放印子錢……,勃然大怒,命宗人府徹查!”
……
看到上麵的一條條,一件件,王衝眉心跳動,隻覺得觸目心驚。
使監為馬……令監互毆……與皇子賭……怒毆國子監……偷瑞獸……私刑宮人……殺鄯國王子……私放印子錢……,這一樁樁,一件件,看得王衝心驚不已。
“這真的是聖皇嗎?”
王衝喃喃自語,心中一片茫然。
無論從哪一方麵看,這裡麵記載的都是一個狂傲自大、好色、暴躁、膽大妄為、不成器的昏聵皇子,這和明君的形象無論如何都是沾不了邊的。
但宮廷禦史的記錄不會做假。宮廷史官雖然不像顏家,但也是字字千鈞,而且宮廷史官直接受命天子,就連皇子也無權乾涉,無法乾涉,上麵的文字絕對具有真實性。
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個目無禮儀,強毆國子監的不肖皇子,如此多的劣質斑斑,王衝突然有些明白,高力士為什麼要燒毀這些,替聖皇遮掩了。
可是,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被太上皇明令指出不成器,不能繼承大統的“三子玄”,突然變成了大唐聖皇,天下萬民景仰的明君?
這兩個人的性格截然相反,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這一刹那,王衝隻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
無數的念頭紛遝至來,冥冥中,王衝眼前突然又浮現了聖皇給自己的那塊雙魚玉佩,那塊玉佩不停轉動,上麵兩條栩栩如生的黑白魚,也似乎跟著轉動起來。
這一刹那,一個荒謬的想法突然出現在王衝的腦海中,但卻又很快被他全部否決。
“還差點東西,還差一點最關鍵的信息……”
王衝仰起頭,喃喃自語。
就像一張拚圖,自己看到了許許多多,但卻始終缺失了最核心,最關鍵的一塊,以致於根本無法將所有信息串聯起來,拚出完整的圖案。
王衝繼續往下“挖”去。
唰,王衝心念一動,刹那間,所有被焚燒的典籍全部飛了出來。
當看到最後一張飛出的紙條時,王衝瞳孔一縮,陡的變了臉色。
這張紙條和其他的紙條截然不同,上麵記載的並不是三子玄的斑斑劣跡,而是一件在宮中看來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三月,三子玄大病,於玉龍宮中大燒不退,……三日後,玄醒,性格大變,遣散宮女,厚待所有內監侍衛……”
轟!
看到這短短一行字,王衝渾身猛然震動,心中一片驚駭。
大病……發燒……醒來……性情大變……
對於這些,王衝絕不陌生,兩年多前,他穿越重生,也和這窄窄的宮廷史料上記載的文字,一般無二。
“怎麼可能?”
冥冥中,仿佛一道雷霆躍入腦海,王衝猛地睜大雙眼,握著那窄窄的紙片,渾身顫動不已。
一個人可以隨意更換飲食,但絕不可能在一夕之間,改變性格。
更重要的是,這上麵記載的內容和他實在太像太像了。
十八歲之前的聖皇是不肖“三子玄”,而十八歲之後,英明神武,成為天下敬仰的聖君。
而十六歲之前的自己,同樣是京城人儘皆知的紈絝子弟,鬥雞遛狗,不學無術,而十六之後,隻不過短短數年,自己就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甚至連諸國都畏懼不已。
王衝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和聖皇之間的人生軌跡居然如此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
同一個人,兩段人生,難道說,聖皇他和自己一樣……
王衝沒有再想下去,真相來得太過突然,太過震撼了。
即便王衝之前腦海中浮現過這道想法,也很快被他否決了,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荒謬了!
難道一個世界,真的可以出現兩個這樣的人嗎?
而更讓人震駭的是,如果一切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高公公、爺爺、姚相,還有顏家老爺子他們,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們是否有人知道真相?一個,還是幾個?
姚家老爺子又猜想到了什麼?
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有猜到,而是單純的達成一致,想替聖皇遮掩那段不光彩的過去,維護聖皇明君的形象。
可是如果一切都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那麼聖皇現在的變化又說明什麼?難道說三子玄又……
屋中一片寂靜,王衝怔怔的,久久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王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間府邸的,一直到門外見到許綺琴等人,王衝腦海中還渾渾噩噩,一片混亂。
“找到答案了嗎?”
許綺琴關心道,那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可以感覺出來,王衝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這讓她有些擔心。
“嗯!”
王衝點了點頭:
“我腦海中有些想法,但還需要一些驗證,等時機成熟,我再告訴你。”
許綺琴沒有多問,隻是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一行人很快離開了。
……
時間緩緩過去,宮裡丟失的秘典,那些隱藏的真相,包括自己身上不可言說的秘密,全部被王衝埋在心底,深深藏了起來。
有些東西不可說,也沒法去說,隻是在王衝內心深處,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迷茫了。
時間往前推進,當王衝調查聖皇事件的時候——
從京師出發,一路往北,穿過塞外草原,橫穿大突厥草原,縱貫北方數千裡的無人地帶,越過貝加爾湖,再繼續往北,便抵達了整個陸地世界的極北地帶。
這裡遠離人類文明,一片荒蕪,即便是放牧的突厥牧民,以及一些零散分布的野蠻人,也不願抵達這麼遙遠的地方。
“叮鈴鈴!”
突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隻不過片刻,廣袤而貧瘠的大地上,兩隊人馬急速奔馳,不斷靠近。
仔細看去,這兩隊人馬身上都披著重重厚甲,旁邊的馬鞍上都配備著製式刀劍、長矛、弓弩,不是突厥人的騎兵,而是大唐鐵騎。
正是王衝派往極北之地,探查消息的精銳鐵騎。
距離接到命令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一行人小心翼翼,隱藏蹤跡,一路有驚無險,終於穿過突厥大草原,抵達這片極廣的無人地帶。
在這種廣袤平坦的地帶,他們已經遇到幾波危險了,一些不明勢力的騎兵,部落戰士,深夜出沒的狼群,毒蛇……,甚至還有一些不知道從哪裡趕過來的巨熊,而馬頸下,聲音能傳幾百裡的鈴鐺,聯係了彼此,才有驚無險,抵達了這裡。
“好冷!”
片刻之後,兩支隊伍彙合,在鐵騎的最前端,一匹純白戰馬的馬背上,一名身材魁梧,肌肉虯結,看起來非常精悍的漢子,他的目光雪亮,望著極北的方向,哈出了一口寒氣。
從幾天前開始,四周的景致就變得不太一樣,地麵上稀疏的枯草布滿凝霜,整個世界鍍上一層淡淡的白色,而越往北,寒氣越重,地麵上的霜雪也越來越重。
一陣陣寒風吹來,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一顆顆細密的雪籽。
“都準備一下,把皮氅子拿出來,再往前一千裡,任務就打止了。我們探查完這裡的情報,立即回報王爺!”
馬背上的騎兵首領,目光凜凜,一臉正色道。
抵達這裡的都是精銳,一個個罡氣渾厚,擁有很強的抵寒能力,不過一路往北,隨著寒氣加深,眾人感覺到罡氣消耗加速,越來越難以支撐了。
“駕!”
一聲令下,眾人二話不說,紛紛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皮氅子迅速披上,彙合成一條長長的隊伍,朝著北方而去。
“呼!”
不知不覺,寒風呼嘯,漠漠的風雪席卷而來。
很難想象,整個神州現在還是一片平靜,樹木也都長得茂盛無比,牛羊在草原安靜吃著雜草,但在這裡,卻是風雪呼嘯,深寒至極。
那呼嘯的寒風刮在身上,鋒利得如同刀劍一般,甚至連戰馬也受到影響。眾人不得不分出罡氣,幫助戰馬抵禦風寒。
“快看,前麵有片森林!”
突然,不知是誰指著前方叫了起來。
一時間,眾人精神大振,紛紛往前望去。果然,相距十裡外的地平線處,一片高大的白色森林拔地而起,看起來非常醒目。
有森林,就等於能暫時躲避風雪,也能暫時休憩。
“走!”
眾人一夾馬腹,加快速度,迅速向北,很快進入那片白色森林中。
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極北之地,一顆顆樹木高大壯碩,數百年數千年的自由生長,每一根都有三四十米高,甚至還有一些樹木,達到了近百米高的駭人地步。
這樣高大的樹木在中土神州已經稱得上神木了。
當眾人進入這片原始的極北森林,果然,風雪小了不少。
作為軍伍之中的精英,眾人早已配合默契,見到風雪見小,一行人準備安營紮寨,暫時休息,而另一群人則負責警戒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