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無數的往事湧上心頭,他還記得在昆吾訓練營的山林中,當自己的性格還是唯唯諾諾,王衝為他嗬斥李靜忠,替他換血的時候;
記得當他被杜芷祺所騙,差點被大皇子所害,王衝委婉為他點破的時候;
記得他剛剛學會武功,被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識破,告到聖皇那裡,誣告他欺君之罪,最後王衝出麵,幫助當時六神無主的他躲過一劫的時候;
也記得三王之亂,王衝臨危不亂,帶兵救他的時候。
一次又一次,如果沒有王衝,在凶險無比的權力鬥爭中,他恐怕早就死了無數次,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更加不可能登上太子的位置,成為大唐儲君!
對於王衝,李亨發自內心的深深感激。
“嗬,殿下不必把一切都歸咎於我,王衝隻是從旁輔佐,殿下能夠走到今日,被陛下器重,冊封太子,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木不扶而直,是因為它的本性就是直的,與外力無關,我當日幫助殿下早就看出殿下心性忠厚,注定是未來的儲君之選。”
王衝微笑道。
李亨聞言也笑了起來,他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而是開口道:“你對我的幫助,李亨心中一直銘記,未來無論如何變化,你都是我永遠的朋友!”
“就像陛下和九公一樣,未來無論如何我都會相信你,信任你,也希望未來我們能夠和父皇和九公一樣,為大唐鑄就另一斷輝煌和傳奇!”
王衝聞言也不由為之動容,他可以感覺出來李亨這番話至誠至真,發自肺腑。
“殿下所願,亦我之所願!”
王衝看著對麵的李亨,淡然一笑,隻說了一句話。
那一刹,一切無言。
太子李亨的冊封典禮在一片熱熱鬨鬨中結束了,
西北大勝,國儲冊立,聖皇親朝,兵儒之爭也已經結束了,對於大唐的百姓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鼎盛局麵,未來一片欣欣向榮,呈現出長治久安的趨勢。
而按照之前六部商議的結果,包括王衝的提議,和大食之戰所得的金銀至少有十多億兩劃撥了出來,按家按護分發到了整個九州大地的百姓手中。
使得這場戰爭中的收益彙聚到了中土所有的百姓,同時,戶部又撥出了五億兩黃金,修橋、鋪路、興修水利,大範圍的鋪設水泥路,提振全國的經濟,一切都欣欣向榮。
但就在這一切繁華的背後,卻也同樣是危機暗伏。
三天之後,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進入了王衝的王府大殿之中。
“怎麼樣?”
王衝高坐上方,眼眸微閉,頭也沒抬,開口問道。
他在這裡已經等了一會兒了,似乎早就知道這個人會出現。事實上,整個王府的守衛早就為此人打開了通道。
“王爺。”
那人渾身籠罩著黑袍,也沒有多說,隻是單膝跪下,同時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高高舉起,然後一動不動。
“唰!”
隻不過一眨眼,那封薄薄的信箋頓時有如利箭般飛出,自動沒入王衝手中。拆開來,隻是看了一眼,王衝眉宇間頓時掠過一絲深深的隱憂。
“知道了,你退下吧。記住,這件事情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王衝很快將信箋折起,沉聲道。
“小人明白。”
那人小心翼翼,似乎自己也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隻是一會兒便退出了大殿,消失無蹤。
“啪!”
王衝手指一彈,手中信箋便化為了齏粉,再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陛下,你到底怎麼樣了?”
王衝仰頭,內心中滿是憂慮,那一刹,他心中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誒,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大殿內很快就恢複了安靜。
接下來的時間裡,京師一切如常,但氣氛卻隱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三天後,一件令群臣錯愕的消息傳出,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聖皇突然缺席了一天的早朝,雖然事後朝廷內監那裡很快出了召書,並且第二天,一切就恢複了正常,聖皇也正常的臨朝,但是史官還是錄下了這件事情。
這一切,仿佛僅僅隻是開始。
很快宮中就傳出消息,聖皇突然恢複了宮中自聖德三年,就已經禁止的百戲班子,並且在一天夜裡,突然召見了一支戲班,雖然僅僅半個時辰,就由高力士高公公出麵,斥退了這支戲班,而且第二天,聖皇正常臨常,如常的處理各種事務,但這件事情還是讓眾臣感覺到了一些說不出的怪異。
幾位內臣上書,詢問聖皇是否要在後宮重開戲園,畢竟,真要如此,戲園也不算什麼太大的過失,但聖皇卻又矢口否認。
這讓所有的大臣都有些無所適從。
而緊隨其後,又有一件消息傳出。
聖皇在後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吃嶺南的荔枝,臨時發布一道命令,讓嶺南布政司八百裡加急,送一箱荔枝到京師來。雖然聖皇要得不多,但這件事還是讓嶺南布政司忙亂了一陣,花費了數天,跑死了兩匹馬,日夜兼職,終於將一箱新鮮的嶺南荔枝送到宮中來。
聖皇似乎隻是一時突然興起的想法,僅僅隻要了一箱荔枝,也沒說讓嶺南大舉進貢,之後也沒有下達其他的類似的命令,但是此事還是讓宮中的禦史大為不滿,朝中的幾位禦史直接就寫了奏折,彈劾聖皇此舉勞民傷財,給地方百姓帶來不便。
聖皇倒也坦率,直接承認了錯誤,並且從宮中撥出銀兩,補償那些在此事中受累的百姓,和運送荔枝的兵吏!
所有這些事情,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對於朝廷的文武百官來說,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些不安。
聖皇執政數十年,君仁臣直,像這種事情,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
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對於朝堂上的老臣來說,都能夠感覺得出來,聖皇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隻是,聖皇依舊勤於政務,所有章程,都和以往一樣,並無二致,讓眾臣也不好過深的去追查。
不過雖然朝堂上如此,但是朝堂之外,沒有多少人知道,所有的這些消息卻又全部彙總,然後送到了王衝的手中。
“王爺,宮中的事情屬下不敢妄議,但是陛下的這些舉動實在是有些反常,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府大殿中,張雀單膝跪地,皺著眉頭一臉恭敬道。
所有的消息幾乎都是通過張雀最後傳到王衝這裡,聖皇號稱千古一帝,英明神武,但是近期的這些表現,就連張雀都感覺有些匪夷所思了。
“閉嘴,宮中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妄議的!”
王衝沉聲道。
王衝現在所做的事情,包括讓張雀收集的信息都是大忌,臣子是不可以非議君王的,張雀這番話,如果流傳到他人耳中,恐怕會帶來很大的麻煩,彆的暫且不論,張雀就極有可能被抓捕下獄。
“是!”
張雀也自知失言,心中一凜,知道王衝也是為自己好,連忙低下頭來,低頭不語。
王衝隻是擺了擺手,張雀很快就退下離開了,而大殿裡很快就安靜下來。
王衝握著手中一封封信箋,慢慢的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抹憂慮。
這段時間,朝堂上表麵平靜,但因為聖皇的事情,私底下大臣早有非議,也有好幾位大臣來找過王衝了。
自從兵儒之爭後,王衝就卸去了兵部尚書的職位,特彆是現在四海升平,兵部空閒,幾乎無事可做,王衝參不參與朝會都沒有太大的差彆。
不過儘管如此,作為大唐的功臣,本朝第一位冊封淩煙閣的人,王衝在大臣之中,依然擁有極高的地位。
聖皇的事情不是小事,那些大臣找到王衝,也是希望從王衝得到幫助,調查這件事,確定聖皇那裡沒事,以安朝廷之心。
“上次三王之亂,我已經給聖皇喂過大羅仙丹,難道聖皇的病情,還沒有好嗎?”
四周無人,王衝皺著眉頭,喃喃自語,突然說出一翻話來。
三王之亂,王衝悄悄潛入內宮之中,給聖皇服用了一顆極其珍貴,幾乎可以媲擬神丹的“大羅仙丹”。這種大羅仙丹擁有無上妙用,是大羅仙君花費無數心血煉製而成的,總共隻有三顆,可以治愈一切內疾。
王衝本來以為,自己當日治好了聖皇,至少聖皇能夠發出令天地鬼神失色的一劍,終結那場混亂,就足以證明他的情況確實好了,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麼簡單。
“難道說,神武境衝擊失敗,是完全不可逆的嗎?可是,衝擊失敗,也最多會導致功力下降,又怎麼會導致性格發生那麼大的變化?這又如何解釋?”
王衝的眉頭越皺越眉。
從目前宮裡傳來的消息來看,聖皇的變化已經不是功力衰退可以解釋的了。
“老鷹!”
王衝光芒一閃,突然開口道。
“屬下在!”
大殿裡靜悄悄的,但是很快,老鷹的聲音便從耳邊響起,就在王衝身後的陰影,老鷹從偏殿中現出身來,單膝跪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