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第二更】
隨著一陣陣風雷般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隊騎兵仿佛颶風般席卷而過，將那個冷厲的聲音傳遍整個京師。
“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快就開始了宵禁？不是還有一個時辰嗎？”
街邊，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站在一間酒樓的二樓，眺望著外麵飛梭而過的鐵騎。然而才說到一半，便被一隻手臂拉了進去。
“你不要命了，給我回來！”
一個老嫗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裡麵傳出，然後一切便歸於寂靜。
“砰砰砰！”
從城東到城西，從城南到城北，一扇又一扇窗戶不斷的關閉，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若大的京師在宵禁之後，便宛如死城一般。
而京師的外城，火把熊熊，無數的禁軍目光冰冷，將各處城門牢牢把控，在一些關鍵地方，甚至架上了巨大的車弩。
那鋒利的箭簇，在傍晚昏暗的光芒中閃爍著懾人的寒芒。
“唳！”
一聲高亢的尖唳從皇城上空傳出，聲音傳達十裡，而就在高空深處，跟隨著那隻海東青一路穿越重重宮牆，抵達皇宮深處，此時此刻，就連皇宮深處也寂寥了許多。
“那個人的膽子……已經這麼大了嗎？”
玉真宮中，一道曼妙的身影，披著羅紗，赤著玉足，站在宮門口，喃喃自語著道。從她的位置眺望過去，整個後宮之中都一片漆黑。
這已經是連續宵禁的第三日了，就連許多後宮的娘娘、妃嬪都感覺到了不對，早早的熄滅了燈火，連同丫鬟、太監蜷縮在宮中，滿心的焦慮和不安。
“妹妹放心，他就算再大的膽子，也絕不敢動你！”
宮門前，楊釗一身儒袍，戴著黑色襆頭，就好像一堵高牆般，阻擋在太真妃的身前。
現在的楊釗，嘴角早已沒有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沒有了那個初入京師的浪子模樣，隻餘下風霜磨勵的堅韌和挺拔。
“真的就沒有辦法見到陛下了嗎？”
太真妃蹙著黛眉，柔聲道。
楊釗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
“現在皇宮已經完全在大皇子的掌控之下，所有的禁軍皆是他的人馬。我悄悄去太極殿探過一次，那裡現在已經被重重包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外人根本無法靠近。大皇子有心謀反，現在已經是昭然若揭，根本不可能讓任何人靠近那裡。”
楊釗沉聲道，他的目光穿透黑暗，望了一眼東宮的方向，那裡鷹雀高盤，隔著很遠，都能感覺到一股壓迫人心的力量，但隻是片刻，楊釗的目光便移開，望向了另一個方向。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二弟了，整個京師除了他，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大皇子了！”
沒有人比楊釗更明白，大皇子手握重兵，但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發動，唯一顧忌的不是彆人，恰恰正是王衝。
“呼！”
一陣夜風從玉真宮前吹過，兩人身上的衣袍都跟著獵獵舞動起來，聽到大哥楊釗的話，太真妃也怔住了。曾幾何時，那個寫出《清平調詞三首》的王家幼子，還隻是一個沒長大的毛頭孩子，但一眨眼，誰又能想到，他已經成長為了這個帝國的戰神。
“希望……他能夠成功吧！”
太真妃心中暗暗道，思緒跟著夜風飄出了很遠。
而從後宮嬪妃們舉住的地方往東，越過一座座高牆，此時此刻的東宮卻是燈火通明，一片輝煌，無數的金吾衛、禁軍、供奉站立在外麵，將這裡守護得銅牆鐵壁一般。
此時此刻的東宮之中，大皇子、鬼王、陸窮奇、段朱厭、白寒州、黃天兆、孟屠、金佑石、祝童恩、修羅……，所有人都披上了甲胄，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大殿裡，火光熊熊，映照在眾人的臉上，每個人的眼中都隱隱含著一股殺氣。
而此時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張京師的微縮模型上，異域王府、宋王府、兵部尚書府、太和殿、太極殿，所有一切都儘在其上。
邊隆的爭執已經變得無關緊要，張征的北庭都護軍也即將到達，現在，真正重要的，隻剩下京師。
——一切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鬼王，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大皇子李瑛突然開口道，在他的眼中，有一種火焰在跳動，雖然極力的壓抑，但是李瑛的聲音中還是忍不住透出一絲急迫。
成王敗寇，今日過後，他要麼一墮為泥，與塵同垢，要麼一躍中天，日月同輝，成為這個帝國下一任，真正的“真命天子”。
生或者死，絕不存在第二條路！
他現在最關心，就是什麼時候可以真正登上那張九五至尊之位！
“現在還不到時候！”
鬼王平靜道，他隻說了這句，便扭頭望向了一旁的金佑石：
“我們的兵馬到位了嗎？”
“已經全部到位，十萬兵馬，再加上大人訓練的三萬兵馬，已經全部到位，隻等大人一聲令下。”
金佑石沉聲道。
“查到異域王府那邊的兵力了嗎？”
鬼王道。
“沒有，到現在為止，那邊都在我們的嚴密監視之中。但是除了那調進府裡，混雜了神箭手的一千鐵騎，以及二百多聖皇賞賜的金吾衛之外，暫進還沒發現其他人馬。他應該將兵力散在了城中各個隱秘的地方，不過，我們已經在各處設了關卡，隻要他們開始召集兵馬，我們立即就能得知。”
金佑石道。
大殿裡，聽到這翻話，眾人倒是神色如常，並沒有怪罪的意思。王衝絕不是普通的對手，金佑石雖然是高句麗的鷹王，但是麵對這位，恐怕也會力有未逮。
“不過，雖然沒有追查到他的兵馬，但是之前我們按照大人的吩咐，調查了京師之中和王家有過往來，包括和王家一起修建了水泥路的那些世家的情況，倒是發現了一些意外的消息。”
金佑石頓了頓，接著道。
做為大皇子麾下負責所有間諜、耳目的頭領，到現在都查不到王衝兵馬藏在哪個地方，這毫無疑問是嚴重的失職，所以金佑石顯然想在這件事情上進行彌補。
“我們意外發現，這段時間，京中的各個世家大族，有許多的頂尖護衛都突然之間不知所蹤，他們對外的說法是這些家族中的高手，跟隨商隊，去了茶馬古道，以及蒙舍詔、烏斯藏一帶，是一些例行的商業活動，但是我仔細的調查了一下，結果發現這段時間有商隊南下活動的世家大族居然達到了一百多家。”
“一百多家早不去晚不去，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行動，未免太可疑了。”
金佑石道。
“你的意思，這些世家都借了兵給王衝？”
“什麼？！一百多家！”
眾人神色微震，立即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
“沒什麼好奇怪的，隻是西南的事情故技重施罷了！”
就在這個時候，鬼王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一刹那間，眾人頓時想起了什麼，一個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就連大皇子都微微變了臉色。
西南之戰，安南都護軍慘敗，李正己的軍隊半路上被人擊潰，整個帝國幾乎是束手無策，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王衝鼓動各個世家大族，從那些世家大族中帶了一千名精銳，再加上一些雇傭來的雜兵，一路千裡奔襲，完成了這次壯舉。
這件事情整個京師幾乎無人不知，一段時間內甚至還傳為美談。
“那些世家少了多少人？”
侯君集道，他微閉著眼睛，誰也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每個世家多少不一，但是平均下來，大約五十人左右。”
金佑石恭恭敬敬道。
“兵貴精而不貴多，按照朝廷的規矩，每個世家，軍伍級彆以上的武者，最多豢養一百餘人。他每個世家借了五十餘人，隻取最精銳的那一部分，算起來總共就是五千餘人。另外，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西南之戰，他是用一千柄烏茲鋼劍和各大世家交易，才能夠讓他成功借兵。後來戰爭結束，那一千柄烏茲鋼劍，也如約全部留在了各個世家。”
嗡！
聽到侯君集這句話，所有人臉色狂變，烏茲鋼武器的鋒利，天下皆知，王衝的烏傷鐵騎在怛羅斯連敗天狼鐵騎、穆赤大鐵騎，和馬木留克鐵騎，借此一戰名揚天下。
而他們所使用的那些吹毛斷發，殺傷力驚人的烏茲鋼劍，也隨之被各國所知。
東宮很早就開始控製京師外門，為的就是防止王衝將大量的兵力招入城中，而烏茲鋼劍更是巡查的重中之重。雖然現在東宮已經完全掌控住局勢，兵力上更是占據壓倒性的優勢，但是如果王衝手中有一千名配備烏茲鋼武器的軍隊，那一切就完全不同。
這一千人的軍隊單論戰鬥力，就足以匹敵萬人的大軍了。
“該死，怎麼會這樣！”
大皇子的聲音突然在眾人耳邊響起，他的目光陰沉，臉色難看無比。
“這些混蛋居然敢跟本宮作對，等本宮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那一刹那，大皇子眼中殺機如潮。
“一千名烏茲鋼甲士，五千名各大世家的高手，再加上異域王府中的一千兩百多人，以及被他隱藏在暗處的軍隊，我們這位異域王手中可是掌握了一萬大軍啊！”
侯君集突然開口道，敢在這個時候打斷大皇子的，也就隻有他了。
“鬼王前輩，要不我們現在直搗黃龍，集中軍隊，直接攻入異域王府，趁他的軍隊還沒有合攏，先行擒下異域王！——現在整個京師也就隻有他，才能威脅到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黃天兆突然開口道。
十萬禁軍，再加上東宮的人馬，以及之後隨時可能會趕到的張征和北庭都護軍，僅憑異域王府的一千人馬，絕對無法抵擋。
以十萬人對付一千人，絕對是勢如破竹，碾壓般的結局。
一番話說得眾人蠢蠢欲動，隻有白寒州神色如常，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