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剛開始從西南調入京師的時候，那象征著無上權力的半塊兵符，曾是章仇兼瓊夢寐以求的東西。而如今卻成為了整個帝國最燙手的山芋，最致命的催命符。

不知不覺中，章仇兼瓊已經走在了整個風暴的中心。

兵符是由兵部尚書貼身保管，決不能交給任何第三人，現在就算是章仇兼瓊想要抽身而退，或者將兵符交給其他人，也是不可能的。

王衝沒有說話，章仇兼瓊心中的感受，他又如何不能明白，隻是現在誰都沒有退路了。

“個人的生死是小事，我現在隻擔心，這一切才剛剛開始。——這大唐恐怕要變天了！”

最後一句話，章仇兼瓊滿腹憂慮。

章仇兼瓊的聲音一落，整個大殿中一片寂靜，針落可聞。王衝沉默不語，他微促著眉頭，似乎在深深思索著什麼。

而另一側，當王衝前往拜訪章仇兼瓊的時候，東宮之中的眾人也同樣聚集在一起。

“嘩啦啦！”

就在眾人商議的時候，伴隨著一陣羽翅的振動聲，一隻喙如鐵鉤，看起來凶悍無比的海東青，穿過窗子，飛入大殿之中。

海東青剛剛飛入大殿，一隻粗壯的，皮膚表麵滿是皺紋的手指伸出，輕輕鬆鬆接住了這隻海東青。

“殿下，剛剛收到消息，異域王前往章仇兼瓊的府邸了！”

金佑石托著那隻海東青，走上前，躬身行了一禮道。

得到大皇子的支持，他的麾下現在聚集著大量的情報人員，有一些甚至是他從高句麗招募過來的以前的嫡係，現在單單是探子，他的麾下就有六七百之多，整個皇城之中，所有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哼，他果然去了，真是半點都不意外啊！”

大殿上，大皇子放下茶蠱，抬起頭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糾察隊事件的時候，章仇兼瓊就和王衝勾結在了一起，現在他們倆的關係，整個朝堂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殿下，已經收到了章仇兼瓊的三封奏折，統統都是以身體不適為由，托病在家。按照朝堂的規矩，我們恐怕很難阻止。”

就在這個時候，祝童恩也開口道。

“想不到，就連他們出手都失敗了，這下麻煩了。”

大殿中，另一個聲音傳來，聲音未落，那人往前走了幾步，赫然正是之前從宗人府大牢中消失，被人救走的修羅。

整個行動，前期的勘探，包括章仇兼瓊回府時必定會經過的那條巷子，都是由他來進行並且發現的。

——金佑石的那些探子，實力太低，很容易被章仇兼瓊發現端倪。

隻是就連修羅都沒有想到，以那些人的實力竟然也失敗了。如今章仇兼瓊有了警惕，甚至使出了托病在家的招數，眾人便越發難以得逞了。

“沒有章仇兼瓊身上的兵符，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就無法進行了。”

修羅接著道。

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鬼王，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內一個聲音響起，大皇子突然開口了。他的目光一轉，望向右側一根蟠龍柱下，安坐在躺椅上一動不動的鬼王。

整個會議期間，鬼王一直閉目冥思，根本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就好像整件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在大皇子一脈，鬼王現在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就連大皇子都對他尊敬有加，更不用說是其他人。

刺殺章仇兼瓊的計劃，其實就是鬼王一開始提出來的，在那張京師的沙盤上，鬼王之前插的其中一根旗子，就是插在章仇兼瓊的府邸上。

兵部是天下兵馬的中樞，掌握著大唐龐大的軍隊，如果大皇子想要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就不可能將這一塊棄之不顧。

“奪取章仇兼瓊身上的兵符是上上之策，但卻並不是唯一的計策。”

鬼王睜開眼，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讓大殿中的其他人心中輕鬆不少。

果然，鬼王作為整個東宮的最高智囊，不管任何時候都有後備計劃，隻要鬼王還有備選的計劃，那麼就意味著眾人不會太過被動。

鬼王的身份一直高深莫測，諱莫如深，最開始的時候，眾人還隱隱對他有些不服，但是現在，通過種種方麵隱約知道了他的身份，眾人對於鬼王是更加的心悅誠服，所有的芥蒂也早就消失無蹤。

“有兵符在手，我們才能調動號令六大都護府以及各地兵馬，但是即便沒有，也並不意味著我們的計劃就無法執行了。儒門重見天日，執掌朝堂，所有的廂軍已經被他們裁撤乾淨，六大都護府的兵馬也被裁撤不少。即便他們心有不滿，想要與大皇子作對，影響力也會小上很多。大皇子之前同意儒門裁軍，不就是這個原因嗎？”

最後一句，鬼王微微抬了下頭，望向了大殿上方的大皇子。

大皇子是大唐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未來的儲君，更是下一任聖皇的最佳人選。儒門執掌朝廷，裁撤大量的兵馬，從大皇子的角度來說，其實並不完全符合他的利益，但大皇子還是同意了這個決策。而大皇子這麼做的理由，直到現在才露出一角。

大皇子眼皮跳動了一下，但卻並沒有否認，顯然在這件事情上，鬼王說對了，至少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如果沒有兵符，我們也一樣可以調動兵馬，隻是會麻煩一些罷了。”

鬼王淡淡道。

“怎麼做？”

大皇子幾乎是想也不想，立即脫口道，心中隱隱有些急迫。而這句話同樣也說出了大殿中眾人的心思，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鬼王的回答。

“嗬，祝大人，你剛剛說章仇兼瓊托病在家，而且已經向朝廷遞了好幾封折子。”

鬼王微微一笑，突然扭過頭來，望向一旁的祝童恩。這番舉動令眾人大為意外，祝童恩明顯神色一愕，顯然沒有想到，鬼王會在這個時候問起自己。

“是，朝廷那邊已經同意了。聽說章仇兼瓊現在閉門謝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還在府中養花種菜，他府中的所有飲食，都是由他府中自己供給。”

祝童恩道。

京中的王公大臣，特彆是像章仇兼瓊這樣的重臣，朝廷給的俸祿都非常豐厚，所以大部分人每日的飲食都是去集市上購買。但是章仇兼瓊卻在自己的府邸中開墾種菜，自給自足，這也算是獨一份了。

而且眾人心知肚明，章仇兼瓊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他最開始這麼做，其實是在宋王出事之後。

“既然如此，殿下就如他所願吧，讓他安安心心的在家休養。”

鬼王淡淡道。

聽到這句話，大皇子神色一怔，大為意外，根本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章仇兼瓊稱病在家隻是一種托詞，也是一種自保之道。如果他一直待在府邸之中，拿不到兵符，就無法通過兵部調動……不對，也就在這個時候，大皇子渾身一震，立即想到了什麼。

“前輩，你的意思是，趁章仇兼瓊不在，我們借機徹底掌控兵部……”

大皇子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對麵的鬼王微微點頭，而四周圍眾人也瞬間反映過來。一直以來宋王和章仇兼瓊幾乎掌控了大半的兵部權力，即便有齊王在其中插了一腳，影響力也非常有限。但是現在宋王重傷，章仇兼瓊又閉門不出，這恰恰是掌控兵部最好的機會。

雖然依舊比不上兵符，但也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好選擇。

想到這裡，眾人頓時一個個精神大振。

“不過章仇兼瓊那裡，也不能讓他太清閒，據我所知，那些人的能力應該不僅僅於此吧。”

鬼王道，一邊說著，一邊扭頭望向大皇子，似乎意有所指。

而另一側，大皇子隻是淡然一笑，再沒有說什麼。

……

章仇兼瓊的府邸大門緊閉，自從章仇兼瓊遇刺之後，這裡簡直變成了一座孤島一般，周圍數丈之內都根本無人靠近，章仇兼瓊府邸中的人很少出去，外麵的人也不得進來。

時間飛逝，不知不覺到了傍晚時分，天色陰沉，就在京城中無數百姓匆匆趕回家裡的時候，章仇兼瓊府邸的後門，吱呀一聲突然挪開了一絲縫隙，一名青衣小廝挎著一個籃子從裡麵走了出來。

那名小廝非常機靈，看到四周無人，一個閃身，迅速跨過巷子，到了另一條街上，如果不是事先發現，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人是兵部尚書府的。

小廝一路穿過重重街巷，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就拐進了一間店鋪中。

“掌櫃，給我來兩斤米豆腐！”

青衣小廝微微一笑，熟練的從籃子裡取出幾枚銅錢，一字排開放在櫃台上，推了過去。

米豆腐，這是章仇兼瓊在西南都護府時就非常喜歡吃的一種特色小吃。

後來到了京師，恰巧無意間發現了一間店鋪，裡麵也有售賣米豆腐，而店鋪掌櫃恰好就是原來西南都護府一帶的，雙方漸漸熟悉，此後章仇兼瓊府上的米豆腐基本都是由這間店鋪供應。

青衣小廝已經來過這間店鋪很多次，對於這裡的掌櫃早已經非常熟悉。

“嘩！”

隨著小廝的聲音，一整塊碩大的米豆腐用盒子裝著，推了過來。

“嗬嗬，掌櫃，今天有些不對啊，怎麼看起來這米豆腐沒有平常那麼剔透？”

青衣小廝道。

“今天有事，做的有些急，所以沒有平時那麼剔透！”

櫃台後，掌櫃微低著頭，聲音有些嘶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