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嗬，如果不這樣，又怎麼可能引得你出現呢？”
王衝淡淡道。
從很早之前開始，王衝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大皇子的行事作風和以前相比完全不同，身邊仿佛多了一個謀士，而大佛寺事件，給人的感覺越發如此。
不止如此，仔細回想，雖然當初三王之亂發生的時候，自己流落在外，很多具體的事情並不了解，但回憶起來，除了被殺的東宮眾人，大皇子身邊似乎還有一個重要的幕僚，同樣伏誅。
但是這個人物，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因為自己的重生，很多的事情都隨之改變，但是從現在來看，那個出現在大皇子身邊，在三王之亂中推波助瀾，間接造成無數朝臣被屠戮一空的元凶，在這一世再次出現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從對方的幾次行動來看，這個人非常謹慎，根本不會輕易冒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想要阻止對方，首先就得知道自己的對手究竟是誰。
而以對方一貫的謹慎，除非是自己親自出現，否則很難引得對方出洞，這也是王衝以身犯險的原因。
從剛剛走出天星殿開始，王衝的注意力就不在大皇子的身上。至始至終他在意的，都是這個站在大皇子身後，和他之間距離極近的老者。
眼前的老者，除了兩鬢微微有些斑白外，滿頭都是烏黑的發絲。而且他的眼神隼利，精神矍鑠，渾身上下都和一般的老者截然不同。
他的一舉一動給人一種很有修養的感覺，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貴族氣質，這一點，甚至連京師中的貴族都難以比擬。因為那些人都隻是在舉止之間的流露，而這個人卻是骨子深處流淌出來的貴氣。
兩世為人，王衝也是見多識廣，但是如此人物，王衝以前還從未見過，這一點恐怕就連宋王，這個大唐最具氣度的親王都有所不如。
這樣的人物，絕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但王衝搜腸刮肚尋遍所有記憶，都找不到和眼前人物對得上號的人。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曆？不可能這麼憑空冒出一個人，這樣的人物按道理我應該知道才對！”
王衝心中此起彼伏，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流露。
而另一側，鬼王卻並不知道王衝心中短短時間內產生了這麼多念頭。
他說話的時候，原本臉上一直透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但是聽到王衝的話，頓時眼簾微闔，臉上的笑意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也沒有想到王衝做這一切，到最後居然不是為了高公公，而是為了引他出來！
“看來我低估你了！”
鬼王道，語氣和之前截然不同：
“我原本隻準備拿出三分的力氣對付你，看來現在應該提高到五分了。”
“是嗎？”
王衝聞言不由笑了起來，眼前這位，還真不是一般的自信：
“如果你覺得自己隻用了三分力量的話，你又憑什麼覺得我就是儘了全力呢？”
一路走來王衝遇到過許許多多的對手，似乎每一個人都對自己信心十足。
隻不過最後這些人統統都敗在了自己手中。
在智慧和謀略上，王衝還從不畏懼任何對手。
而另一側，鬼王聞言瞳孔微縮，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王衝，神情和之前截然不同。
一刹那間，四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這是兩人之間的第一次交手，這麼一會兒，看似隻有寥寥幾句，但其實都是兩人之間的互相試探。
但毫無疑問，不管是王衝還是鬼王，顯然都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一股鋒芒畢露，絕不退讓的意誌。
不知不覺，氣氛變得越發的緊張。
“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不過你不會成功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衝突然開口道，首先打破了寂靜。失去了之前的偽裝，兩人開始單刀直入。眼前的這個人，計謀深深，如果說三王之亂，大皇子是站在前麵的罪魁禍首，那麼眼前的人，則是躲在幕後的真正“元凶”。
這一幕，如果不是自己“以身犯險”，引得他出現，恐怕外人永遠都很難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中土能曆經隋末的動亂，曆經了唐初幾代帝王的勵精圖治，才有了今日的安寧。所有這一切都得來不易，更不用說，還有一場巨大的浩劫即將來臨。王衝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這才是他出現在這裡的真正目的。
“是嗎？”
聽到這句話，鬼王笑了起來：
“年輕人，誌向高遠，確實值得欽佩，隻可惜，年輕氣盛，看不清自己的能力，就憑你現在的能力，恐怕還差了點。”
鬼王的臉上雖然帶著一絲笑容，但眼睛深處卻是淩厲無比。王衝雖然官封王侯，四海八荒，所有諸國沒有不畏懼的。
但是在鬼王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畏懼，或者說，即便知道王衝的種種戰跡，這位神秘的鬼王也並不在意。
在他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著一股強烈的傲意，這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自信。似乎任何對手都不足以和他相提並論。
“嗬，多謝前輩提醒，長者為尊，經驗豐富，這一點年輕人確實無法比擬，不過，前輩也應該聽過一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太過自負了，可並不見得是好事。”
王衝淡淡道。
聽到這句話，鬼王終於沉默下來，顯然，王衝身上的鋒芒是他一開始沒有料到的。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王衝，他的目中變幻不定，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年輕人，我們做個遊戲吧。”
鬼王突然開口道：
“自古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你支持的是五皇子，我支持的是大皇子，讓我們看看，到了最後，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到底是你的五皇子，還是我支持的大皇子？”
“可以！”
王衝眼中寒光一閃：
“隻是我想改變一下遊戲的內容，如果僅僅是遊戲，未免太無聊了，不如賭上我們倆的性命。失敗的一方，需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哈哈哈，這也是老夫想說的。”
鬼王聞言大笑，毫不猶豫道。
笑聲乍起，卻又很快停歇。
兩人四目相對，四周再次安靜下來，但氣氛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緊崩，虛空隱隱閃爍著無形的殺機。
王衝看著眼前的老者，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如果讓眼前的老者得逞，最後的大唐京師會是什麼樣子。
一千次的邊陲大捷，都比不上一次朝廷的動蕩。
人心亂了，才是真正亂了！
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王衝都絕不允許他們乾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謀逆之事。
“吱啞！”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兩人之間鋒芒畢露，氣氛越發緊張的時候，一聲大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遠處，天星殿緊閉的大門陡然之間打開，大殿裡麵，大皇子臉色陰沉，首先從裡麵走了出來。
而緊隨其後，五皇子李亨神色冰冷，同樣走了出來。
一瞬間，殿外的兩個人齊齊扭頭，一起看了過去。
“我們走！”
還沒等到鬼王開口，大皇子陰沉著臉色，衣袖一甩，徑直朝著東宮的方向而去。而身後，鬼王隻是淡然一笑。
“異域王，我們還會見麵的。”
說完這句，鬼王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李亨，緊跟在大皇子的身後，向外走去。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衣袍擺動，就在鬼王的腰間隱隱有件東西一閃而過。
這一幕，就連近在咫尺的李亨都沒有注意到，而王衝卻是陡的一下變了臉色，但隻是一瞬間，王衝就恢複了正常，沒有絲毫的表露出來。
“殿下！”
四下無人，王衝邁開腳步，很快朝著五皇子走了過去：
“怎麼樣，不要緊吧？”
王衝可以看得出來，五皇子現在的情緒很不在狀況，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天星殿裡，雖然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但是以大皇子的行事作風，不用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以五皇子的性格，能從幕後走到台前，答應幫自己引出大皇子身後的那個人，一直到主動走進天星殿，去麵對自己的大皇兄，這絕對需要極大的勇氣，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事實上，看到五皇子走上前，麵對比自己強勢的大皇兄，而毫無退讓之意，就連王衝都感到相當的驚訝。
毫無疑問，在五皇子身上已經發生某種不一樣的變化。
“我還好，不必擔心。倒是你那邊，查出什麼信息了嗎？”
五皇子將自己的事情輕輕一筆帶過，很快問起了王衝的事情。
大皇子的動作已經變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有侵略性，相對的，五皇子的處境也越來越難，感受到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一旦讓大皇子成功，他在宮中隻怕再沒有立足之地，這也是他能夠打破心魔，邁出這一步的前提。
——肖玉妃事件之後，他心中已經不再存有半絲僥幸。
“一切進展順利，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雖然還是沒能知道高公公的下落，但是從今晚的情況來看，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就算高公公暫時被幽禁，他也絕對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五皇子說起正事，王衝一臉認真道。
“秋風未動蟬先覺”、“一葉落而知秋意”，對於聰明人來說，即便無法看到全貌，依然可以從斑斑點點的零碎小事之中，察覺到許多的消息。
這一次皇宮之行雖然依舊沒有見到高公公，但是對於王衝來說，他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那就好，隻要高公公沒事，那就說明一切還沒走到最壞的那一步。”
五皇子聞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神情明顯放鬆許多。
“接下來，我們就該調查大皇子身邊那位‘高人’到底是什麼人了。”
王衝道，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
而另一側，五皇子眼中也明顯波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