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這十六個字，字字千鈞，力透紙破，而信中的內容更是觸目心驚。

而在這份信箋的末尾，還加蓋了一個朱紅的方形印記，但卻並不是大唐的玉璽，而是王衝的異域王印。

——送信的突厥戰士不分天子印和親王印，將王衝的文書誤認為了大唐的國書。

但是讓沙缽羅可汗憤怒的遠不止這個——

“這個王衝是瘋了嗎！我看大唐也是瘋了！既然如此，他們想要戰爭，我就給他們戰爭！”

沙缽羅可汗怒不可遏，士可殺不可辱，大唐儒門在學堂中教的這些東西，連草原上的牧民都知道。士都不可辱，更何況是君王！這一刻，沙缽羅可汗心中怒火熊熊。

這個大唐的異域王太放肆了！

什麼叫做三日之內，會獵三彌山？三彌山是可汗山，是天子山，有如大唐的皇宮。這何止是威脅，簡直是赤果果的羞辱！真當西突厥是那種蕞爾小國嗎？

這個混蛋，一定要為他的狂妄付出代價！

“傳我命令，各部落即刻行軍，於邊塞彙合，看看到底是我們到大唐京師狩獵，還是他到我三彌山來彙合？”

沙缽羅可汗雙目怒睜，氣得連身體都在發抖。

“是，可汗！”

牙帳下，侍衛得令，立即就要轉身而去。眼看著大唐和西突厥之間很快就要因為一封信而再起戰端，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大汗，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影很快從後方走了上來。

“誰也不許勸我，違令者……薩滿？！”

就在“斬”字即將出口的霎那，看清楚說話的那人，沙缽羅可汗渾身一震，陡的清醒了不少。

敢在他盛怒的時候來阻止他的，不是彆人，正是西突厥汗國內身份特殊，擁有極高地位的黑水薩滿。

放眼西突厥，恐怕也隻有這位可以溝通神明，預測未來的黑水薩滿才能讓沙缽羅可汗冷靜下來了。

“國師，都已經這種時候了！大唐如此羞辱我西突厥，難道你還要勸我嗎？”

沙缽羅可汗胸膛起伏，盛怒難平。

“可汗切不可意氣用事，請仔細看看那封信，我並非要阻止可汗用兵，而是如果可汗真的這麼做，恐怕不但無益，反而中了計，落入那位異域王的下懷了！”

黑水薩滿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

沙缽羅可汗神色一愕，頓時眉頭緊皺，完全不明白黑水薩滿的意思。

“唉，可汗看看他們就明白了。”

黑水薩滿道。

沙缽羅可汗開始還心中迷惑，但是順著黑水薩滿的目光，看著牙帳裡四周圍那些臉色慘白，神色畏懼的武將和貴族，陡的變了臉色。

“可汗莫非忘了，大食帝國陣亡的那一百萬精銳鐵騎？！”

黑水薩滿提示道。

“轟！”

聽到這句話，沙缽羅可汗渾身劇震，突然間明白了什麼，神情頓時變得蒼白無比。

“西突厥和大食，到底哪個幅員遼闊，哪個兵強馬壯，哪個豢養的戰馬更多，武器更精良？我們現在麵對的那個人，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唐將領，而是同時擊敗了蒙舍詔、烏斯藏、大食和西域諸國的中土兵法戰神！可汗難道沒有發現，這麼好的發難機會，不管是蒙舍詔還是烏斯藏，甚至是和我們相鄰的**厥汗國和高句麗帝國，全都一聲不吱嗎？”

見沙缽羅可汗明白過來，黑水薩滿歎息著，這才繼續道。

那一刹那，沙缽羅可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臉色難看不已。不用黑水薩滿多說，哪些神色畏懼的西突厥武將和貴族的臉色，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

在整個大唐周邊，“異域王”三個字都是所有人都無法逃脫的夢魘！

“現在，異域王和兵家有儒門和那個叫做李君羨的人製衡，儒門強而兵家弱，但是一旦大汗挑起邊釁，最開始的時候，大唐或者兵敗如山倒。可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恐怕大唐內部立即就會出現很大的呼聲，甚至出現兵家取儒門而代之的情況，就連那個異域王，也會在大唐百姓千呼萬喚的擁戴之中重新出山，執掌大唐兵馬。那時候的大唐有多麼可怕，可汗難道想象不出來嗎？”

“大汗被他的一封信激怒，豈非正中他的下懷？”

黑水薩滿道。

“難道就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兵起之日，三日之內！會獵於三彌山……，實在是太狂妄，太放肆了！”

沙缽羅可汗臉上變幻不定，但心中卻怒意難平。堂堂西突厥的帝王，上天之子，難道還要受到南邊唐人一個親王的羞辱，這簡直是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聯係烏斯藏，蒙舍詔，大食……，大唐首先破壞我們之間的協議，我就不信，我們諸國聯合，還奈何不了他！”

“可汗，如果現在發兵，諸國絕對不會相助。在徹底解決異域王，除掉這個隱患之前，諸國是不會幫我們的。可汗還是得咽下這口氣啊！”

黑水薩滿道，說到最後，心中也有種深深的無奈。

可汗做到這種份上，也實在是憋屈至極，隻是在勝利之前，不咽下也隻能咽下了，否則的話，恐怕將是更大的羞辱！

“混蛋！”

沙缽羅可汗滿心恨恨，終究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久久不語。

草原上這場變動，西突厥部落無數的部落調集，這麼大的動靜根本瞞不過諸國的耳目。更何況，沙缽羅可汗的那封憤怒的國書，在各國間傳開，早已是鬨得沸沸揚揚，無數人都在等待著事態的發展，每一日飛往大草原和北部的信鴿，以及刺探的間諜不計其數。

就在各方預測大唐和西突厥會有一場大戰的時候，出乎預料，僅僅一天之內，向著西突厥南部草原集結的各部落大軍還沒有抵達目的地，就紛紛一散而空。

對於正觀看著的各方來說，絕對是始料不及。

一場戰爭就這麼消弭無蹤，而沙缽羅可汗那邊卻一語不發，整個西突厥汗國也是一片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令各方越發的迷惑不解。

不過僅僅是數日之後，真相曝光，沙缽羅可汗收到的那封大唐異域王親手所書的十六個字也在諸國間流傳出來：

——兵起之日，三日之內！與可汗會獵於三彌山！

而聽到這十六個字的內容，蒙舍詔，烏斯藏，以及大食等原本準備嘲笑西突厥的諸國，全部沉默不語，連國內那些看些的聲音也瞬間消弭了。

“哈哈哈，都說沙缽羅可汗勇猛如虎，是西突厥汗國最為霸烈的君王，所以憤怒下才會寫出那封國書。但沒想到，居然是徒有其表，其實隻是個膽小如鼠之輩。區區十六個字，居然就嚇得他偃旗息鼓，把召集的各部落兵馬全部散去，若是寫的字再多一點，他豈不是要把整個西突厥汗國都獻給大唐和那個異域王了？”

在遙遠的高句麗帝國，丸都城中，收到消息，一名驍勇的高句麗高層大將哈哈大笑，手中拿著那封諜報，神情滿是譏諷。

高句麗人性情凶猛，所有武士人人帶刀，甚至創造出了二刀流，三刀流，甚至六刀流，能以彈丸之地對抗整個中土，甚至大部分時間裡還是處於積極進攻，劫掠邊境的狀態，就足以說明高句麗人的凶猛。

西突厥汗國的所作所為，落在高句麗人眼中，絕對是令人不齒的。

“啪！”

然而出乎預料，那名高層武將的聲音剛落，一個巴掌立即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臉上，巨大的力量打得他的身軀都一個趔趄。

“陛下！”

看著身前那道身披黃金戰甲，背後插著六柄金刀，身軀如龍，仿佛神靈一般的身影，這名高層武將一手握著被打的臉，神情錯愕不已，還有深深的迷惑。

“哼！沙缽羅做出這種事情，你當烏斯藏，蒙舍詔，大食為什麼這麼沉默，一聲都不吭？他們害怕的不是這十六個字，而是寫下這十六個字的人。”

高句麗皇帝淵蓋蘇文的聲音響起，在整個大殿中回響：

“這個世界是憑實力說話的，不管是蒙舍詔，烏斯藏，大食，還是西突厥汗國，都在這個異域王手中吃過虧，而且損失慘重。對於諸國來說，那個大唐的異域王毫無疑問，是真的能夠說到做到。能夠和沙缽羅可汗會獵與三彌山的！”

“陛下！”

一番話，說的大殿內所有將帥儘皆失色，那名挨打的高句麗武將早已是深色怔怔，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番話如果是從彆人嘴裡說出來的，眾人隻會嗤之以鼻，但是這番話，從號稱“水中神明”的高句麗皇帝淵蓋蘇文嘴中說出，卻擁有非凡的分量。

不過，一句話，十六個字，就能令沙缽羅可汗退卻百萬雄兵，忍氣吞聲，這對於大唐東北，從未和那位異域王交過手的高句麗諸將來說，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哈哈，不過這樣一來，還真是讓我有種戰鬥的衝動，想要和那個大唐的異域王來個一較高下啊！”

就在這個時候，淵蓋蘇文卻突然大笑起來，他的全身骨骼劈啪啪作響，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戰意。

淵蓋蘇文，水中神明，半島上的戰神，正是因為鐵與火的綿綿不絕的戰鬥，才從一個最底層的小兵，殺出一條血路，最後成為這個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並且能以百萬兵馬和大唐抗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