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轟！”

王衝的聲音一落，整個書房裡，眾人渾身一震，頓時一片死寂！

王衝和北庭大都護安思順之間是沒有直隸屬關係的，以王衝的身份，能說出這番話，足以證明他心中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北庭都護府是負有邊荒職責的，但是就在安思順的眼皮底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北庭都護府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這才是讓王衝最為憤怒的。

“另外，朝廷那邊怎麼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朝廷還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王衝冷聲道。

“朝廷那裡，儒門雖然也表示憤怒，據說李君羨還以朝廷的名義，給西突厥沙缽羅可汗寫了一封信，嚴厲的譴責這件事情，但是在朝堂上，顧及到大唐和西突厥的大局，正在全力壓下此事。所以，這件事情除了北部邊塞之外，京師這邊暫時還沒有消息。”

就在許科儀的旁邊，蘇世玄躬下身，恭聲道。

“哼，他壓得了嗎？”

那一刹那，王衝目光冷厲，全身殺意如潮。

四百多口人，在大唐和西突厥和平的大背景下被殺了，李君羨的反應就是去一封信“嚴厲譴責”，然後顧全大局，把一切壓下，這就是王衝和他永遠無法苟同的地方，也永遠無法妥協。

鮮血，隻有用鮮血來洗刷！

隻有深入到骨髓裡的痛，才能讓那些肆無忌憚，張狂暴虐的西突厥人，以及所有的入侵者學到教訓。

“傳我命令！把這件事情所有的信息，全部在京師中披露，另外，把那名村莊的遺孀接到京師，告訴她，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在她抵達京師之前，我會給她，以及那個被屠戮的村莊一個交待。在大唐，儒門還遮不了天，我倒要看看，在這件事情上，誰敢與我做對！”

最後一句話，王衝眼中迸射出濤天的殺意。

“是！”

一刹那間，書房中，眾人精神大振，一個個轟然應是。

“轟隆！”

王衝的斥侯將收集到的消息散發出去，當遙遠的北部邊塞發生的慘劇在京師中傳開，刹那間，在整個京師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件事情造成的影響，是包括王衝、李君羨，以及所有人在內，統統沒有想到的。

“嘩啦啦！”

少章參事府中，一隻信鴿從空中呼嘯飛下，大殿裡，李君羨手拿玉筆，正在批改公文，收到信鴿，隻是打開看了一眼，李君羨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

而京師之中，這件事情引起的軒然大波還在發酵。

“這些畜生！竟然敢做出這種事情！”

“朝廷呢？為什麼朝廷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

“稍安勿躁，相信朝廷一定會出手的。”

“唉，這是大唐和西突厥又要戰爭的跡象嗎？”

“混帳，都到了這種時候，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

街頭巷尾，茶樓酒肆，議論和爭執無處不在。這件事情對於整個京師，甚至是大唐的百姓來說，在意識上都是一件極大的震撼和衝擊。

甚至導致所有的京師百姓，對於李君羨和儒門倡導的“天下大同”都產生了懷疑。

在此之前，不隻是京師百姓，大部分大唐民眾對於李君羨和儒門都是非常支持的，所以兵儒之爭，王衝才會輸掉，《強權即真理》也被列為禁書。

眾人原本以為，隻要大唐和各荒簽訂了和平協議，那麼雙方就會從此和平，再無戰亂。

沒有大唐周邊各國的威脅，大唐自然也用不著耗費大量的國臚、糧草、兵力去和各國作戰。

大唐立國這麼多年，死在邊境上的戰士不計其數，這也是人心思安，反對戰爭的根源。

但是邊陲的事件卻把所有人心中的一廂情願，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讓人看清楚這一切的本質。

那一紙和平協議根本保護不了大唐百姓，邊陲的四百口人命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走！我們去找少章參事，他不是一直在說天下大同嗎！大家和我一起去，無論如何，一定要給那些邊境上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城西的一座酒樓中，一名京師百姓越說越憤怒，猛然一揮手，帶著無數對儒門深感失望的京師百姓，朝著少章參事府而去。

而京師中，感受最複雜的，莫過於各國胡人。在此之前，許多胡人一直利用大唐政策上的寬容，在京師中為非作歹，肆意妄為，但是這件事情的發生，讓京師的氣氛迅速變得微妙起來，很多胡人都收斂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麼放肆。

“王衝！”

而少章參事府中，李君羨砰的一聲將手中的奏折砸在一旁，聽著府外此起彼伏的聲音，深深閉上了眼睛。

這麼多的消息，如此詳儘，比他在朝堂上得到的還要仔細，這一點，恐怕隻有王衝才能做到了。不得不承認，王衝這一手，確實打亂了他的步驟，讓他第一次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邊陲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又豈能不憤怒，同樣是大唐的子民，他又豈能不憐憫？

但是這件事情，大唐方麵沒有任何證據，朝廷總不可能因為那些村莊留下的馬蹄鐵印就宣布對西突厥開戰，如果是有人故意嫁禍的呢？

國與國之間和私人不同，是必須講究證據的，而且做下那樁慘案的是幾十個突厥騎兵，這些突厥騎兵為了一己之私，枉顧軍令，跑到大唐邊境打秋風，但是一小股軍隊的行為並不能代表整個西突厥啊！

難道因為死了四百多個人，就重新掀起一場戰爭，死傷四千個，四萬個，甚至四十萬個？

一旦兩國關係惡化，雙方各自邊陲布置重兵，那時候將會有更多的打秋風發生，不止是一個靠近邊陲的村莊，到時候包括內陸，可能是十個，百個，甚至是更多的慘劇發生。

他之所以倡導天下大同，不就是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惡果嗎？

彆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難道他異域王也不明白嗎？

這一霎那，李君羨心中憤怒不已。

且不提李君羨那邊的反應，從決定把消息公布的那一刻起，王衝心中就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給做下這些事情的西突厥人一個狠狠地教訓，讓他們永遠銘記這麼做的後果。

而此時此刻，王家府邸書房中，王衝麾下所有的部屬都聚集在一起。

“大人，那些騎兵的位置已經查明。”

張雀將一張大幅的北部地圖在書桌上攤開，然後用一支小旗插在地圖上迅速做出標記。

受到王衝的影響，現在王衝麾下所有兵馬都習慣攜帶這種便攜“地圖”，而不采取以前傳統的沙盤，甚至在王衝麾下，有一個專門的部門負責繪製各國地圖。

“不過事情出現了一點變化，西突厥那邊應該也是收到了消息，知道這件事情在京中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所以那支原本八千人的部隊又補充了不少人手，增加到了一萬二。”

“另外，突厥的邊防軍最近活動非常頻繁，每天不分日夜，北庭都護府附近都有不少胡人的騎兵出沒，應該是擔心北庭都護府那邊出兵攻擊。不止如此，我們在磧西都護府的周圍也發現了不少偽裝的胡商，很多信鴿日夜不停地從磧西飛往西突厥。現在兩邊的兵源地都被盯得死死的，隻要我們的大軍移動，恐怕他們就會立即發覺。”

“而那支突厥軍隊，這段時間風聲鶴唳，已經大幅增加了警戒範圍，即便我們通過了突厥人的崗哨，隻要被他們發現有人接近，恐怕會立即後撤，遠遁千裡。”

“現在的情形非常棘手，那支四十多人的騎兵根本不外出，一直龜縮在一萬兩千人的大營中，而想要對付一萬兩千人的突厥騎兵，沒有七千以上的人手，根本做不到。隻是，這麼大的目標，恐怕在數百裡開外就已經被提前發現了。”

蘇世玄在一旁補充道，眼中透出一絲擔憂的神色。

一瞬間，整個房間都陷入了寂靜。

現在這件事情，諸國都在關注，在這種情形下，西突厥也加強了警戒，想要對付西突厥，難度比重人想象的還要大得多。

“不過，現在我們唯一的機會是西突厥那邊因為死不承認，所以在這個關口，根本不可能立即就把軍隊撤退，因為那樣無疑是在說這件事情就是他們做的。因此，我們現在還有機會，但是再往後就不一定了。西突厥那邊很可能會以正常換防的名義，將這支軍隊調走。”

張雀在一旁補充道，時機暫時還在自己的手中，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但是那一萬兩千人的正規軍以及後方數量更加龐大的西突厥駐軍，這是明明白白擺在眾人麵前的難題，不解決這一點，根本無法實現懲戒西突厥人的目的。

聲音一落，所有人紛紛望向了王衝，等待著王衝的命令。

“傳我命令！”

王衝閉著眼睛，沉思良久，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