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異域王,現在大皇子和滿殿群臣都在,你還是好好解釋一下吧!宮中並無詔命,你卻私自帶了九千糾察隊的人馬,出現在皇宮門前。而且即便是胡人聚集,堵塞了入宮的通道,這件事情也應該是鴻臚寺和禮部,換句話說,也應該是由齊王來處置,怎麼也輪不到你吧。”
“另外,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章仇大人曾經說過,糾察隊是由兵部成立,是由章仇大人一手創立的,但是現在統領這些糾察隊鐵騎的,不是章仇大人,而是本該閒賦在家,好生休養的異域王,這件事情,不知道異域王和章仇大人作何解釋?”
就在這個時候,李君羨也開口說話了。前一句還是對王衝說的,後一句很快轉過頭來,對著城樓上,大皇子身邊不遠處的章仇兼瓊開始發難。
章仇兼瓊是太真妃的人,所以滿朝上下,包括大皇子在內,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憚,不敢把他逼得太狠。但是李君羨卻沒有這層顧忌,任何人和王衝攪在一起,破壞儒門天下大同的終極目標,誰就是儒門的死敵。
果然,城樓上,聽到李君羨的話,章仇兼瓊心中咯噔一跳,猛的變了臉色。
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沒有那麼容易結束,不管是大皇子,李君羨,還是齊王都會大做文章,所以王衝當初提出糾察隊的意見時,章仇兼瓊是有反對過的。
而且這次最要命的是,與以前不同,大皇子,李君羨,齊王三人連成一線,同時發難。
他現在倒不擔心自己,反而是擔心王衝。
君王朝會期間,從無離開太和殿的先例,大皇子以門口嘩變為由,帶領滿殿群臣趕到這裡,顯然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定要借此發難,把王衝拿下,再不濟也要給他以重創。
表麵看是因為糾察隊,實際原因卻遠不是那麼簡單。
“李君羨,你是文官,不知道兵部的律例,本王也不怪你。兵部,是大唐天下所有兵馬的總中樞,不論將帥還是王侯,隻要出自武將一係,全受兵部統轄,本王出現在這裡,有何不可?”
“而且,身為朝廷的王侯,曾經的磧西大都護,本王連指揮幾千糾察隊的權力都沒有嗎?至少,這些兵馬再多,也不是屬於本王的,而是屬於兵部所有。不像齊王,私兵兩千,一個個武裝到了牙齒,裝備比哥舒大將軍幾十年訓練出來的神武軍還要精良。甚至就連刑獄寺表麵上是屬於朝廷所有,實際上卻成了他的另一支私兵,想用就用,想調就調,甚至為了一己之私,將整座刑獄寺的兵馬都搬了過來,供他差遣。”
王衝說著,瞥了齊王一眼。
一番話,說的齊王臉色大變。他也沒想到,這把火燒到了他的身上。
“王衝,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也是聽說皇宮門前生變,才匆匆帶領兵馬來救援的。急切之間人手不足,也隻能想到刑獄寺了,這和你能是一樣嗎!”
說到最後,齊王簡直氣急敗壞。以他的身份,能把他氣到這種地步的,恐怕也隻有王衝才能做到。
“王衝,本宮在等著你的解釋!”
而高高的城樓上,大皇子根本沒有理會齊王,目光始終落在王衝身上。
“殿下,王衝彆無二心,這次帶領兵馬,也實在是事出有因。若不是城防司和城衛軍無能,放縱城中的胡人不管,甚至朝中有大臣說出胡人初來乍到,要對他們多多擔待,姑息縱容,才以至於出現數萬胡人聚集皇宮,堵塞城門這種事來,不然我也不會帶領大隊人馬出現在這裡。甚至就連糾察隊的成立也毫無必要。正是因為某些人的無能,才有了這一切。天子腳下,竟然有人連這種事情都辦不好,微臣身為大唐王侯,也隻能親自出馬。”
王衝正色道。一句話,說的身前的李君羨也是神色一沉。王衝這番話,分明是在指責他之前的政策,要將他給拖下水。
“這件事情是朝廷做出來的決議,小不忍則亂大謀,異域王,有大皇子在,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造次!”
李君羨神色冰寒道:
“在其位謀其職,不在其位不謀其職,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還是說你覺得滿殿的群臣都比不過你一個異域王?”
四周圍一片寂靜,針落可聞,王衝,李君羨,齊王,大皇子,甚至包括城樓上的兵部尚書章仇兼瓊,這幾個人代表了整個大唐帝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這種事情,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唯恐驚擾到這幾人。
但同一時間,不管是城樓上的禁軍,樓下的糾察隊鐵騎,還是刑獄寺兵馬,又或是周圍黑壓壓一片,跪伏在地上,不知道多少人的京師百姓,每一個人都豎尖了耳朵,仔細的聽著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眾人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這場糾紛,很可能會改變整個大唐的政治格局,同時也關係著整個大唐所有人都熟知的異域王的命運。
大唐的兵儒之爭,自上次朱子出麵之後,已經鬨得天下皆知。李君羨和王衝之間的爭執,說到底就是兵儒之間的爭執。這件事情看起來,還遠沒有結束。
“哼,李君羨,屍位素餐幾個字,你不知道嗎?這些胡人是你和儒門引渡進來的,但卻又無法妥善處置。讓這些胡人在京師肆意狂為,打架、鬥毆、強買強賣,買東西不付錢,光天化日調戲京師女子……,甚至最後,目無朝廷,法度,也無法君王皇權,直接在皇宮門口聚眾鬨事。”
“幾日之前,本王經過鬨市,就親眼見到一群胡人調戲京中百姓的未婚妻,事後,對方找上門去理論,還差點被對方群起圍毆。這還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們就敢如此放肆,其他地方就可想而知。諸位大臣也可以想像,京中的情況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現在這些胡人已經是鬨得天怒人怨,另外,本王問過城防司和城衛軍的人馬,他們說過,少章參事說過,京中胡人一律不規他們管轄,讓他們一概不必插手。”
“李君羨,你一心想要大唐和各國太平,建立天下大同。所以,你的天下大同,就是讓大唐的百姓受到欺淩,城中胡人,喝酒鬥毆,谘意妄為嗎?”
“李君羨你這也是讀書人,也修的是聖殿書嗎?殿下,即然你問起這件事那就更好,微臣要正式彈劾少章參事李君羨玩忽職守,瀆職之罪!”
說到最後,王衝冰寒,聲音振聾發聵,他的手掌在左袖中一探,迅速從裡麵取出一封奏折,高聲叫道。
“嗡!”
聽到這句話,鬆老、竹鏡,白衣少女等儒門高手儘皆色變,就連李君羨,齊王,還有皇宮正門高聳城牆上的大皇子李瑛也頓時變了臉色。
王衝私自調領兵馬,出現在宮門口這種敏感機要之地,而且糾察司九千兵馬,還是未儘朝廷批準的,這本來是王衝過錯,落下了口實。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現在王衝反過來,參奏、彈劾起少章參事李君羨了。
這一手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這件事情本宮自有定奪,你把折子遞上來就是了。”
大皇子雖然有些錯愕,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他打了個手勢,一旁,自有一名宮中的錦衣太監走下城樓,朝著城外而去。
對於大皇子來說,不論王衝彈劾李君羨什麼,都絕不可能讓他如願。讓太監去收奏折,已經說明了態度,王衝的彈劾隻可能是束之高閣。
“現在本宮隻想問你,糾察隊的事情你要作何解釋?”
大皇子說話的時候,目光掃過周圍九千多糾察隊的鐵騎。不管王衝有什麼樣的理由,這都不能成為他帶領九千多糾察隊鐵騎出現在宮門口這個敏感地帶的原因。
這就像是有人在大街上殺人,並不見得你就可以去放火,大皇子現在就是死抓著這一點不放。
“嗬!”
王衝淡然一笑,大皇子的態度絲毫不出乎他的預料。
大皇子和李君羨現在狼狽為奸,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一封奏折就能輕易彈劾得了李君羨,不過無論如何,糾察隊的成立是大勢所趨,誰也無法阻止。
“殿下,糾察隊是因胡人而起,關於糾察隊的事,即便殿下不問起,王衝也要親自進入朝堂,啟奏此事。另外,因為這件事情,微臣已經提前寫好了一本奏折,還請殿下過目!”
王衝手腕一翻,又從袖中取出了第二道折子,而看到那道折子,所有人瞬間變了臉色。如果說第一道折子王衝彈劾李君羨,由於兩人的關係並不和睦,並且因為上次的兵儒之爭鬨的滿城皆知,眾人心中毫不意外的話,那麼現在,當王衝拿出第二封奏折,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很顯然,王衝完全是有備而來,不隻是糾察隊的成立,就連這一次調集軍隊,抓捕皇宮門前的胡人,王衝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