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當!”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鐘磬聲從醉月樓外傳來,同時大街上傳來人群的歡呼,終於到了紀念佛誕的時間了。
“公子,祭奠諸聖入滅的時間到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上前,壓低聲音道,正是之前頂替李君羨,在柴扉中出現過的白衣書生“李君山”。
李君羨眼睛一眨,微吸了一口氣,很快回過身來。
身旁早有人遞上一頁朱漆寫成的禱文:
“天地同力,萬物同心,諸子百聖在上:
我等儒門後輩中人李君羨(李舟山/張鬆勁……),勢必繼承百聖之大願,戮力同心,實現諸子百聖天下大同,四海歸一之夙願,令天下戰禍消彌,永世無爭。大道艱難,必多犧牲,隻要蒼生萬民得幸,不複為草芥魚肉,縱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此誓天地可證,鬼神共鑒!”
……
一群人以白衣如雪的李君羨為首,一個個高舉酒杯,神色肅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巨大的決心。
而那宏亮的聲音也在整個酒樓內響起,但在一股無形力量的作用下,聲音始終局限於酒樓之內,就連近在咫尺的一樓之內的小二和櫃台後的掌櫃,也是一臉慵懶,就好像什麼也聽不到,仿佛這裡真的是另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一樣。
“敬諸聖!”
“敬諸聖!”
等到禱文念完,李君羨高舉酒杯,首先一飲而儘。而緊隨其後,樓內眾人神情透著某種決心,同樣對著虛空,一飲而儘。
“公子,需要我來嗎?”
等到儀式結束,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卻是那名臉上覆著無眉無須無嘴白色麵具,穿著黑衣的劍舞男子,緩緩的走到了李君羨的身後,雙手握著一柄古樸的長劍,斜斜揚起。同一時間,房間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李君羨的身上。
氣氛肅穆不已!
百聖入滅,這是最後一個儀式!
“不必了!”
李君羨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右手斜伸從那名黑衣劍舞男子手中接過長劍。嗤,沒有絲毫的猶豫,李君羨頭頂係著的那根黑色發帶立即應聲而斷,分為二截,當黑色發帶飄落的刹那,仿佛有千鈞之重!
斷發如斷頭!
一旦開始,就永不能回頭!
“走吧!”
李君羨神色凝重,赤著雪白的雙腳,首先從醉月樓走了出去,而緊隨其後,所有人魚貫而出。
……
王家府邸,戒備森嚴。
此時此刻,書房之中,王衝端坐不動,閉目冥思。而在他的身前,擺著一張微微泛舊的《大陸地圖》,正是大欽若讚從烏斯藏帶出的,這個世界唯一一張最珍惜的世界地圖。此時此刻,地圖上,代表著烏斯藏、**厥、西突厥、高句麗帝國、奚、契丹,以及西方大食所在的地置,統統被王衝用黑子標記了出來,而在大食、烏斯藏以及西北幽州的地帶,還插上了三根紅色的三角小旗幟。
“內憂外患啊……”
良久,王衝睜開眼,心中深深地歎息一聲。
這一波朝堂巨變,王衝要麵對的絕不僅僅是李君羨和他帶領的神秘儒門,還有大唐各個邊陲眾多的敵人。怛羅斯之戰、呼羅珊之戰雖然大唐大勝,但是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不小,好不容易大唐才獲得了今天的局麵,但是一場內亂將一切毀於一旦。
王衝甚至能夠想象,烏斯藏的大論欽陵,西突厥的沙缽羅可汗,逃回去的都烏思力,以及高句麗帝國的淵蓋蘇文,和大食的穆塔西姆三世,此刻一定是滿臉笑容喜出望外,甚至在其中推波助瀾。利用兵儒之爭,將大唐進一步撕裂。
然而讓王衝憂慮的還遠不止如此,目光越過北庭都護府,望向北方的突厥大草原,沒有人比王衝更清楚,一場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罕見的小冰河期,再過不久,就要從北方席卷而下。
去年的那場凍死幾十萬人的呼羅珊暴風雪,與之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冰凍天氣麵前,中土以北,所有的遊牧民族將不得不聯合,一起南下,共同發起對大唐的進攻。
而再往後,那支龐大的,即便要害受創,也不會死亡的異域入侵者大軍,也會從天而降,將這個世界真正的帶入死亡。
留給自己的時間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唰!
王衝提起筆架上的筆,抓過幾張宣紙,用鎮紙壓著,沉默片刻很快在宣紙上書寫起來。一炷香,兩柱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足足兩個多時辰的時間,王衝一直呆在書房裡,奮筆疾書。
無數的念頭紛遝至來,王衝腦海中此起彼伏,利用生平所學,運籌帷幄,儘量改變這個世界的命脈和發展。
“咚咚咚!”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敲門聲從外麵傳來。
“王爺,屬下有事稟報!”
老鷹的聲音清晰可聞。
“進來吧。”
王衝很快抬起頭道。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老鷹一身黑衣,風塵仆仆,從外麵走了進來。
“王爺,出事了。從醉月樓離開之後,我們的人就一直監視在那裡,但是剛剛屬下得到消息,那個叫做李君羨的年輕人,還有那些儒生儒士全部消失不見了。”
老鷹在王衝身前躬下身來,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第一次跟丟目標還情有可原,但是這一次,居然還是失敗了。
“不必在意!”
老鷹本來以為王衝至少會責怪兩句,然而出乎預料,王衝的神情波瀾不驚,平靜無比,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
“那個李君羨的實力要比你強大得多,你找不到他也是情理之中。”
王衝淡淡道。沒有人可以跟蹤一個帝國大將,而醉月樓裡出現的那個李君羨,恰恰是帝國大將級彆的強者,而且還是不亞於自己的頂尖存在,這種人如果有心,老鷹就算派出全部的人手,也是不可能找到他的。真正令王衝感興趣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你剛剛說那些儒生儒士也消失了,這是怎麼回事?李君羨不容易跟蹤,但是那些儒生儒士,難度應該小上很多。”
“我們的人開始還能追蹤到他們,但是很快,我們發現他們從醉月樓離開後,全部離開了京師,而且在我們追蹤的過程中,明顯有另一股勢力乾擾,不是半路上出現大批一模一樣的馬車,就是一大撥人流洶湧,我們甚至有幾個探子直接被對方打暈。”
老鷹誠聲道。
如果對方一直留在京師,老鷹還自信有些把握,可以追蹤到他們,但是如果離開京師,九州大地麵積如此廣袤,就算是老鷹也力有未逮,更不用說對方早有準備。
王衝聞言,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就釋懷:
“由他們去吧,既然已經顯露麵貌,就不可能再隱藏起來,不管他們消失多久,最終還是會自己顯露出來。”
“屬下明白!”
老鷹立即低下頭來。
“對了!”
王衝拿起桌上的幾個信封,隔著桌子遞了過去:
“這六封書信已經全部封好,你按照上麵的地址全部寄出去。這件事情必須非常隱秘,就連許科儀他們也不能知曉,明白了嗎?”
老鷹心中微微一驚,他跟隨在王衝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很少見到王衝用這種鄭重的語氣說話,甚至就連許科儀他們都不能知道。
“是,王爺。”
老鷹沒有多問,接過信封,迅速跨出書房,消失在外麵。
……
老鷹走後,也就是片刻的時間,一名王家的奴仆匆匆走了進來:
“少爺,外麵太府卿楊釗楊大人求見!”
“哦?”
王衝本來正在閉目冥思,聽到這句話,陡的睜開眼來。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告訴他,稍等片刻,我馬上就來。”
自從上次一彆,王衝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自己這位“義兄”了,雖然第一次露麵的時候是在賭坊之中,而且衣不蔽體,但是就連王衝都不得不讚歎一聲,自己這位“義兄”在仕途方麵,真的是彆有一手,論起升官的速度,太府卿,這是聖皇身邊主管財政的大員,甚至連戶部都要受其節製。可以說整個帝國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他手中,是在財務方麵直接向聖皇負責的重臣。王衝上次上朝的時候,就聽到楊釗坐上了太府卿的位置,不過那時候,楊釗根本不在朝堂,王衝隻是隱約知道,他似乎是被派去做某些事了。
王衝也沒有想到,楊釗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拜訪自己。
就在王家的客廳裡,王衝見到了特意拜訪的楊釗。將近一年沒見,眼前的楊釗和以前簡直天壤之彆,他穿著大紅官袍,帶著黑色璞頭帽,腰間係著金魚符,舉止之間不但沒有絲毫的“匪氣”,反而多了一股達官顯宦的上位者氣息。
不過雖然坐上太府卿的位置,因為太真妃的原因受儘聖皇寵幸,但是現在的楊釗顯然沒有那股瀟灑的態度,反而看起來心事重重,坐立不安。
“啊!王衝,終於看到你了!”
看到一身便衣,剛剛跨過門檻朝著這裡走來的王衝,楊釗頓時目光雪亮,滿臉驚喜,如獲救星一般。雖然王衝現在已經官封異域王,位極人臣,是大唐第一個異姓王,但是楊釗一開口,還是叫的王衝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