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陛下,張大人確實糊塗,不過還好為時未晚,而且最後他也悔悟了。這封信就是憑據。希望陛下能夠看著這一點重新發落。”
王衝衣袍一撩,也在這個時候出列。
“陛下,萬萬不可!僅憑一封私信說明不了什麼,而且張守珪收買天使,賄賂監軍,謊報軍情,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犯下欺君之罪都能安然無事,那以後效仿者豈非前赴後繼?無規矩不成方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希望陛下能夠按照大唐律法從嚴處置!”
“不錯!希望陛下維護大唐律法,從嚴處置!”
“請陛下重懲張守珪!”
……
好不容易抓到張守珪的破綻,朝堂上的儒家文臣哪裡會輕易放過。葉海誠立即上前陳詞,而其他文臣也紛紛附和,請求聖皇從重處罰。
王衝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隻是陣陣冷笑。這些儒家文臣隻是垂死掙紮而已,大唐浩劫來臨,張守珪作為大唐最頂尖的大將之一,王衝無論如何都要保下他,既是還張守珪一個人情,也是為了大唐,又豈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果然,眾文臣的聲音剛落,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大殿內響起。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王衝,也不是宋王或者任何一個人開口,而是坐在大殿上巋然不動的聖皇。
“這件事,朕已知曉,張守珪雖然謊報軍情,其情難容,但是倒也還沒有達到欺君的地步。”
大殿上,聖皇的神情威嚴無比,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讓眾人心中一涼。
“朕並沒有收到牛仙童瞞報軍情的奏折,倒是將湟水之戰的情形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連帶他收受賄賂的事情也沒有隱瞞。從張守珪那裡收受的金元券,他已經主動獻出,朕已交給戶部作為兵部的錢糧。至於張守珪,雖然及時悔過,並未造成大錯,但是他畢竟有過這樣的想法,不可輕饒!”
聖皇說出來的話,讓葉海誠等人心中涼了半截。這種時候聖皇說的越重,最後就放的越輕。但是聖皇已經開口,就算眾人心裡再不甘,也不可能再說什麼。
“不過,張守珪畢竟是大唐功臣,立下過汗馬功勞,故,朕決定將張守珪的舊功折罪,剝奪張守珪安東大都護的職位,改為暫代安東大都護,另罰俸祿五年,五年之內不得高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聖皇的決定,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聖皇從來不輕易發表意見,但是任何事件一旦到了聖皇的環節,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眾人都必須遵守。因為這是最後的決定。
“王衝,我就知道,你永遠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張守珪的事情終於化險為夷,大殿上,宋王回過頭來,看向王衝所在的方向,眼中異色連連。從呼羅珊回來到現在,王衝至少已經化解了兩次危機,從這一點來說,王衝就已經成了朝堂內軍方一側的定海神針。隻要有他在,任何風浪就休想跨過,衝擊到大唐的各個邊方。
而且王衝所采取的策略,就連宋王都讚歎不已。
曆朝曆代,欺君之罪都不是小事,不管張守珪有沒有去做,存了這個想法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更何況他還確確實實賄賂了牛仙童。就憑這點,聖皇都饒不了他。但是王衝聰明的地方就在於抓住了張守珪對宰相之位念念不忘,形成執念的那一點。
事實上,十幾年前,如果不是王衝的爺爺九公阻止,張守珪現在已經成了宰相。而且歸咎起來,如果當初聖皇更堅定一點,張守珪也就成了宰相,不會發生現在這種事了。從這一點來說,聖皇心中是有愧疚的。這也是張守珪在這次危機中能夠活下來的關鍵。
從西南之戰到怛羅斯之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王衝已經變得非常成熟,完全可以獨當一麵,不止是在戰場,朝廷也是如此。
軍隊不可廢,現在的王衝已經成了整個軍方最大的希望和支柱!
朝會很快結束,王衝衣袖一甩,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從大殿內走了出來。
“張大人,識時務者為俊傑,經過這件事情,你應該有所警覺了吧!”
王衝抬起頭,看了一眼東北的方向,心中暗暗道。
張守珪的自傲和自負是整個天下都出了名的。讓牛仙童給他寫信,勸他認錯的時候,王衝幾乎是立刻就收到了他的信,被他臭罵了一頓。張守珪的臭脾氣可想而知。不過儘管如此,王衝卻一開始就篤定,這件事情一定能夠圓滿解決。
原因很簡單——
張守珪雖然自負,但卻並不愚蠢。欺君不是小事,這麼大的事情爆發出來,張守珪不可能抗得住。
“希望你能夠吃一塹,長一智吧!”
王衝笑了笑,很快離開了。
然而,就在他的身後,就連王衝都沒有注意到,一道目光一直恨恨的看著他,神色難看不已。這次的事情,其實還不是儒家眾人,而是身為大唐宰相的李林甫。張守珪念念不忘的,恰恰正是他的位置。
王衝幫助張守珪化險為夷,無疑也等於和他做對。李林甫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宰相大人,我們走吧!”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一名朝臣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嗬嗬,張大人,請!”
李林甫微微一笑,如沐春風,而眼中的恨恨也迅速消散無形。
……
大唐的皇城,威嚴高聳,恢宏壯麗。
當王衝一身大紅袞服,從皇宮中走出的時候,這裡的氣氛卻和朝堂上截然不同。
“大人!”
皇城外,一輛華麗金銀色馬車矗立,馬車旁,一道身影迅速起身,向著王衝迎去,卻不是王衝一貫帶在身邊的張雀,而是久不見麵的老鷹。他身上裹著一件黑色的袍子,自從被王衝留在京師居中,並且負責組建起一支情報部隊,老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淩厲、精乾了許多,就像一把長刀,洗去鉛華,露出了本來的麵目,鋒芒畢露。
“怎麼樣了?”
看到老鷹,王衝瞳微縮,立即問道。
僅僅是一牆之隔,宮內宮外的氣氛立即截然不同。而對於王衝來說,從他走出宮門的那刻起,朝堂上的事情就已經結束,而朝堂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都準備好了嗎?”
王衝看了一眼老鷹,沉聲道。他的神情凝重,和之前在朝堂裡的樣子截然不同。
從呼羅珊到京師,他一直想要揪出那支幕後黑手,而如今,一切終於快要水落石出。那個人終於就要在他的眼前顯露真形。
“回大人,按照大人的吩咐,所有一切都安排妥當!最多還有幾天,我們就可以真正的見到‘他’了!”
老鷹沉聲道。在內心中,他的迫切一點都不比王衝少。
在老鷹、張雀,還有其他所有人心中,王衝的地位遠遠超出一切,甚至遠遠超越他們自己。無論是誰,敢這樣對王衝,敢這樣對大唐,都絕對輕饒不了他。
“很好!”
王衝衣袖一拂,迅速往前走去:
“那就讓我們再等上幾天吧!”
聲音一落,王衝迅速的登上馬車,消失在馬車廂裡。
“駕!”
老鷹也坐上了車夫的位置,手中的長鞭一揚,啪的一聲揚鞭聲中,馬車迅速向著城東而去。
“嘩啦啦!”
當王衝的馬車離開皇城門,向著城東而去的同時,一隻體型稍小,速度卻極快無比的鷹雀突然之間電射而出,十萬火急的朝著東北而去。
“大人,你看!”
數天之後,西北幽洲,一名安東都護軍的將領匆匆走進都護府中,神色凝重的將手中的信箋遞了過去。張守珪接過,隻看了一眼,臉色立即唰的一下蒼白了不少。
甚至有冷汗滲出!
一生從軍數十載,張守珪參加過成百上千的戰鬥,也麵臨過無數生死存亡的危險,但卻沒有一次,比這薄薄一張紙上記載的事情更加危險。有那麼一刹那,雖然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張守珪卻有一種死裡逃亡,鬼門關前逃過一劫的感覺。
如果不是聽從王衝的建議,朝堂上就是文臣的一頓彈劾,他數十載的苦功恐怕就要化為烏有。
“怎麼會是這樣!”
張守珪喃喃自語,冥冥中想起了京師中的那個少年。
——這一次,王衝是真的救了他一命。
“徹查!給我徹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誰把我和牛仙童之間的事情泄露出去!”
張守珪將手中的信箋捏成一團,怒不可遏。
京師的事情固然讓他震驚,但最讓他震驚的還是在幽州地界,居然有人敢背叛他,而且還是他身邊親近的部將!
“是,大人。”
那名武將很快離開,而隨著張守珪的命令,整個幽州大地史無前例的震蕩起來。
……
“混蛋!”
與此同時,在距離安東都護府十餘裡的一座高山上,數道身影矗立,為首的那人身軀微胖,五根手指一收,手背青筋賁起,掌心發出陣陣哢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