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一直到現在為止，我都無法判斷那一天到底是宰相大人自己的意思，又或者是陛下的旨意。”
宋王喃喃著，歎息道。
王衝沉默，如果換了自己，他絕不會這麼疑惑，但是宋王顯然不同。“旁觀者清，入局者迷”，宋王現在就是屬於“入局者迷”。
“那天的事情之後，殿下難道就沒有去皇宮之中拜訪過聖皇嗎？”
王衝問道。
宋王搖了搖頭：
“我嘗試過，但全部被陛下拒絕了。現在的陛下已經不見任何人了，這半個多月來，你是陛下在深宮中接見過的第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的關係，今天的朝會是半個多月來，陛下參加過的時間最長的一次。我們根本不知道，明天的朝會陛下會不會來，又會堅持多久的時間！”
宋王說著滿臉的憂慮。
而聽到這一句話，王衝一顆心也沉到了水底。他又想起了在朝堂上聽到的那聲悠遠的似鐘非鐘，似磬非磬的聲音。接連二次，王衝都聽到了這聲音。而每次這聲音響起，聖皇都會急匆匆的離開。
“現在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王衝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如果是其他人，王衝或許會以為那是什麼控製心智的東西，或者宮中有什麼陰謀。但是那一位是大唐的聖皇，中土至高無上的存在，整個神洲真正的定海神洲。哪怕再桀驁不馴的夷狄，談到大唐聖皇的時候，也會目露尊重。
王衝相信，絕對沒有什麼人可以控製得了他。隻是——
王衝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宋王，欲言又止。
唯有放眼未來，從很久以後去看，才會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然而此時此刻，除了自己之外，恐怕就連宋王，都不知道聖皇身上發生了什麼。
神武境失敗的代價，任何人都難以想像。王衝不知道聖皇身上的情形到底怎麼樣了，但是現在的情形顯然極其不妙。這已經不隻是聖皇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深深影響著整個中土所有的生民。
大唐，也恰恰正是在聖皇之後，才步入了多事之秋！
“後來呢？殿下應該見到李林甫了，他怎麼回答的？”
王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不安，繼續道。
“宰相大人並沒有直接表明，隻說朝堂上的事情他是就事論事。不過，他說話的時候字裡行間，卻不斷暗示這是陛下的旨意。”
宋王道。
馬車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沉思，王衝背靠著車廂，微微皺起了眉頭。王衝大約能猜到宋王的心思，聖皇是公認的千古一帝，在拓展版圖的野心上，聖皇甚至比宋王還要強烈，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李林甫的話才會讓他感到矛盾，感到疑惑。
但是王衝是絕不相信李林甫的鬼話的，而且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殿下，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王衝突然開口道。
“什麼？”
宋王眨眼一下眼睛，大為意外。他沒想到，在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之後，王衝居然還有心思跟他講故事。
“狐假虎威！”
王衝微笑著，說了四個字。
“哦！”
宋王眼皮一跳，深深看了一眼王衝，恍惚之間意識到了什麼。但一時之間又想不真切。
“狐狸借著老虎的威風，在群獸之中受敬尊崇。但是老虎終究是老虎，而狐狸終究是狐狸。如果有一天，老虎離山，而狐狸卻讓群獸進貢，你說這是老虎的意思，還是狐狸的意思？”
“嗡！”
宋王渾身陡的一震，猛地盯著王衝，目中光芒銳利無比，那一刹那，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王衝隻是微微一笑，很快從宋王的馬車裡離開了。宋王是個聰明人，隻是一時被表象所迷惑，哪怕是李林甫恐怕也隻能迷惑得了他一時，迷惑不了他一世，遲早，宋王都會明白過來的。
從街上招來一輛馬車，王衝很快回到了家中，異域王府正在建造當中恐怕還需要三四個月才能建好。
王衝一回到家中，立即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平常回家的時候，家中的丫鬟、仆人聚在一起，一片喧鬨，但是這次回來，居然一片安靜。這可不是什麼正常現象。
“王衝，你可回來了！”
王衝剛剛跨過大門，一個年輕的聲音，滿是驚喜，突然從前方傳來。王衝抬頭看去，隻見一到熟悉的身影，穿著金黃色的四爪蟒袍，正站在王家的客廳大門前，默默地等待著。看到自己，那人神色激動，立即朝著自己大步迎了上來。
“李亨？”
王衝眉頭一皺，大為意外。
五皇子是大唐龍子，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關注著，很久以前王衝就勸過他要謹慎行事，所以一般情況王衝都不會主動去見他。這還是第一次，五皇子跑到自己家中來。
“殿下，你怎麼在這裡？”
王衝問道。
“呼羅珊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怎麼可能坐得住。我已經吩咐他們，你一回來立即通知我，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李亨說著激動的給王衝來了一個大熊抱。
感受到李亨身上那種發自內心的興奮和喜悅，王衝也不由心中掠過一陣陣暖流。雖然對於五皇子有些魯莽的舉動依然有些不讚同，但是他的那份心意，王衝已經感受到了。
“放心，我沒事。連九死一生的修羅戰場，都無法擊敗我，更何況隻是這種小小的挫折。”
王衝淡然道。
“哈哈，我就知道沒有人可以擊敗你的！”
五皇子李亨一臉高興道，對於王衝他有種近乎盲目的崇拜，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王衝解決不了的。
“這些混蛋正是亂來，沒有軍隊的保護，難道文人可以打仗嗎？”
說到最後，五皇子一臉的憤憤不平。
“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去吧！”
王衝伸手一引，很快把五皇子李亨引到了客廳之中。
王衝招了招手，早有丫鬟備上高點、茶水，雙方坐定，王衝才有空大量五皇子。和一萬印象中的樣子相比，現在的五皇子明顯起色好了很多。
“你是不是快要突破皇武境了？”
王衝盯著五皇子，突然開口道。
李亨先是一陣，隨後笑了起來：
“異域王，你果然慧眼如炬，不久前靜叔給我找來一本隱匿氣息的古卷，說是連帝國大將都可以瞞過，但是想不到，剛一見麵就被你猜穿了。”
五皇子也不隱瞞，從桌子上哪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整個人顯得格外輕鬆自然。
五皇子李亨對王衝非常的信賴，所以在他麵前也毫不隱藏。
另一側王衝微微皺了皺眉頭，李亨口中的靜叔，自然也是李靜忠那個奸宦。看起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李靜忠和他的關係又親近了許多。不過王衝也不在意，如果他儘心儘力輔佐五皇子還好，但是如果有什麼異心的話，那就是死路一條。
“殿下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人，沒有足夠強大的武功是不行的。殿下加緊修煉，正好我這裡也有一些心法，應該對你有所幫助。”
“對了，殿下這次親自登門拜訪，可是宮中發生什麼事了嗎？”
王衝突然開口問道。
“那倒沒有。”
五皇子李亨搖了搖頭：
“經過上次的事情，現在皇宮裡已經沒有什麼人敢輕易招惹我了，就算是大哥那裡也一樣！”
五皇子說這番話的時候自有一分傲氣，也有一分對王衝的感激。上次的風暴，五皇子被其他皇子揭發偷練武功的事，告了他一個城府極深，欺君罔上的罪名。但是哪裡料到，最後五皇子不但無事，反而把誣告自己的三皇子，告到了牢裡。這和五皇子在眾人心中懦弱可欺的形象完全不同，讓所有人大為震動，五皇子在宮中的處境也更是好了許多。
隻有五皇子李亨知道，這一切都是王衝的功勞。
“不過，如果說非要有什麼事的話，我最近還真的是發現了一件事情！”
李亨遲疑片刻，突然道。
“哦？”
王衝眉頭一挑，拿起桌上的茶杯親甲了一口，示意李亨繼續往下說。
“之前那件事情爆發的時候，我也派人調查了一番，想要找出是誰在背後對付你。雖然最後並沒有能夠找出什麼，但卻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我的人一次出宮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宰相李大人李林甫的馬車出現在宮中，並且駛入了大皇子的宮殿。雖然他已經去掉了所有的雕飾，並且極力偽裝，但是我的人還是一眼認得出來。”
“嗡！”
聽到李亨的話，王衝瞳孔一縮，整個人陡的變了臉色。第一次參加早朝，王衝已經感覺出來，李林甫已經和齊王、老太師勾結起來，三人結成了隱形而強大的聯盟，但是王衝並不知道，此事和大皇子也有牽連，如果五皇子的人說的是真的，那麼也就意味著，大皇子、李林甫、齊王、老太師以及朝中的眾多文臣已經構築起了一條強大的戰略聯盟。
這個聯盟從後宮和皇子，一路延伸到了朝堂，這是一股史無前例的強大力量，現階段還沒有一支力量能夠與之相匹敵，包括王家和宋王之間的聯盟。
——就連五皇子李亨都不知道這一刻他到底說了什麼。
這一刹那王衝隱隱明白了什麼。他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快要接觸到當日那場廷爭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