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殺！”

四麵八方，無數的刀斧密密麻麻，在天空下閃爍著陣陣寒光，同時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劈落下來。麵對這樣的驚人反應和默契配合，就連施展血色之躍的紅月先鋒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身為大食戰神屈底波麾下的先鋒，他們遇到過許許多多的強勁對手，但是不管多麼強大，他們往往都能在對方軍陣之中製造相當大的混亂，為後方的大軍製造機會。但是這些來自東方的唐人，和他們以往遇到過的任何對手都截然不同。

戰馬雖然衝過防線，但一秒不到就被圍起來，無法發揮出衝鋒威力，這種情況連想都沒想過，更彆說是遇到了。

鏘鏘鏘，刀光劍影，斧痕重重，隻是瞬息之間，衝入軍陣的紅月先鋒就和十幾名刀斧兵戰鬥在一起。那猩紅的彎刀在虛空中切割出一道道鋒利的血痕，和周圍的刀斧重重交擊在一起。剌耳的金鐵聲中，一柄柄巨大的刀斧被紅月彎刀一碰，立即在刀刃上劈砍出一道道巨大的缺口，甚至連刀斧手身上的重甲都被劈開，鮮血瀑濺。

幾名刀斧手在紅月彎刀的攻擊下，直接重傷後退。不過紅月先鋒也在眾人的攻擊下，紛紛倒地陣亡。

看到這一幕，燃燒的地獄烈火戰旗下，一身黃金戰甲，籠罩在金光之中，仿佛神祗一般的戰爭總督屈底波也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卻什麼也沒有說。而同一時間，遙遙相對的地方，王衝同樣眼角跳了跳。

這場接觸戰，他並沒有插手，而是一直在觀察。這支大食北部戰區的軍隊比他想像的還要厲害。他們的攻擊、破防能力以及凶猛程度，都達到了驚人的地步。毫無疑問，這恐怕將是大唐麵臨的最大考驗。

“大人，需要派出陌刀隊嗎？”

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安西都護軍三號人物席元慶騎馬停在王衝身邊，突然開口道。大食人的攻擊一波接一波，有如潮水一般，而且淩厲無比，紅月先鋒還僅僅隻是其中的一個縮影，這讓所有人，包括程千裡、席元慶在內的眾多將領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種情況，是第一階段的戰鬥所沒有的。

“不用！”

王衝搖了搖頭，目光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動：

“現在還不到使用陌刀隊的時候，通知大小勃律的軍隊，還有前縱隊，準備出手！另外，通知第二縱隊盾兵，隨時準備上前替換，第三縱隊盾兵隨時待命！剛而易折，大食人挾勢而來，現在正是他們氣勢如虹，最為鋒銳的時候。這種時候，以消耗他們的銳氣為主，不宜和他們發生太多大麵積的交戰！”

“是！”

席元慶眼中閃過一絲尊敬的神色，很快領命而去。戰勝大食的巨獸軍團以後，王衝在安西都護軍中的聲望現在是如日中天，絲毫不在高仙芝之下，安西都護軍從上到下，就連做為大都護的高仙芝都對他尊敬無比，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氣流湧動，風聲呼嘯，王衝看著對麵茫茫如海，無窮無儘的大食人，眼中微微波動了一下。

兵法之道，虛虛實實，不隻是戰場戰術上的變化，還有戰略上的變化。

大食人的軍隊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有時候不隻是質量，當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也能帶給人巨大的壓力。而且大食人一路日夜行軍，挾勢而來，正是氣勢最旺的時候，這個時候，根本不宜和他們針鋒相對，而應該以相持為主，主動防禦，在長時間的拉鋸中，將對方的銳氣消磨到最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王衝從安西都護軍中抽調精銳，組成的第三縱隊盾兵，就是為了執行這個策略而建立的。

“嗡！”

目光一動，王衝很快回過神來，望向了前方。那裡鎧甲震動，發出陣陣轟鳴，王衝的命令很快得到了執行。

“放！”

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就在大軍的前方，一名名步兵身軀筆挺，突然拉動了城牆上機括。轟隆，就在拉動的刹那，大地轟鳴，空氣銳嘯，原本看似普通，僅僅隻是防禦作用的鋼鐵之牆上，突然之間露出無數的孔穴，數以十萬計的箭矢突然從第一道鋼鐵防線後暴射出來。

蜂箱！

雖然牆體上早就裝備了這種密集攢射的武器，但是王衝卻一直沒有使用，直到大食人衝擊到了城牆前，才突然爆發出來。

大食人和以往的任何對手都不同，他們的鍛造技藝比以往的任何對手都要強大，某些方麵，鋼鐵精鍛級彆甚至還要超過大唐。

蜂箱射程短，遠不比車弩，而距離越遠，威力越小。所以王衝特彆吸取了教訓，在大食人衝鋒的時候，根本沒有動用任何的蜂箱。一直到大食和大唐短兵相接，長長的第一道鋼鐵防線前，全部都是如山如海的大食人，他們幾乎和鋼鐵城牆上的蜂箱臉麵相貼，沒有絲毫的縫隙，這個距離正是蜂箱威力最大的時候，直到此時，王衝才動用了這個短程武器之王。

砰砰砰！

隻不過一個眨眼，數以十萬計的箭矢，立即瘋狂的射中了最前端的大食兵馬。每一匹戰馬至少受到了四五十根勁弩的密集攢射。這麼短的距離，就算是鐵石都能射開，更不用說是戰馬。

希聿聿，隻不過一刹那，砰砰聲、戰馬倒地聲不絕於耳，整個鋼鐵之牆前，成片成片的大食鐵騎齊齊倒斃於地。連幾個呼吸的時間都不到，鋼鐵之牆前的大食人屍體累積如山，鮮血浸染了整個大地。

“轟！”

看到這一幕，大食軍隊的後方，人群頓時一片嘩然。當撲天蓋地，數以十萬計的箭矢呼嘯而出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這怎麼可能？”

“東方怎麼可能有這麼恐怖的武器！”

“太不可思議了，那到底是什麼！”

……

所有在後方掠陣的大食軍隊，一個個都震驚不已。那種武器的出現太突然了，沒有人遇到過這種武器。這種從鋼鐵之牆中射出的東方箭弩，精巧程度超越了想像，第一次讓這些高傲、自負的大食勇士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神秘感。

大食的鍛造技術雖然非常高超，但也沒有鍛造出過這種大威力的殺傷性武器。

這次東征，從其他戰區調來的大食士兵本來對這個所謂的東方世界，所謂的大唐，還多多少少有些輕視，有種高高在上的心態，但是見識到了這些東西，眾人心中的一點傲慢，也隨之消散了。不管這些大唐人的真相是什麼，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

這些怛羅斯的“唐人”，絕對是個勁敵，不容小覷。

“怎麼可能，艾布穆斯/林，你之前的情報怎麼沒有提到這個？”

高高飄揚的黑色尼羅河戰旗下，開羅總督奧斯曼終於忍不住道。

艾布穆斯/林沒有說話，旁邊的齊亞德卻透出一絲微微尷尬的神色，其實這些關於大唐的信息，在之前的信函中已經全部告訴了他們，可不管是奧斯曼、艾伊貝克，還是屈底波，都因為過於自負或者傲慢，並沒有仔細去看。

這些總督們畢竟沒有和大唐交過手，不管在信函中說得如何詳細，總是比不上他們親身體驗來得真實。

另一側，看到兩人的反應，奧斯曼先是一怔，很快的反應過來，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再強的武器也代替不了士兵的作用，隻不過區區六萬兵馬，派更多的大軍壓過去，我就不相信他們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

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艾伊貝克開口道。

大食從來都不是一個珍惜士兵性命的國度，隻要能夠達成目標，攻克這些唐人，就算多死上一些士兵，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管是艾伊貝克、奧斯曼，還是艾布穆斯/林，都不是那種愛兵如子的將領，這一點和中土是截然不同的。

呼羅珊之戰，攻克薩珊王朝的餘孽，大食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是作為當時主帥的三人，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三人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殺！”

艾伊貝克的命令很快得到執行，四位主帥沒有任何的猶豫，茫茫如海的大食軍隊嘶吼著再次壓了上去。更多的士兵如同水漫金山一般，向著第一道鋼鐵防線衝去。

轟隆隆，地動山搖，震天的喊殺聲洶湧澎湃，成為整個怛羅斯上空唯一的聲音。儘管蜂箱的威力極其可怖，但是對於擁有四十多萬士兵的大食軍隊來說，這種殺傷力還遠沒有達到舉足輕重的地步。

砰砰砰，無數的大食士兵強頂著蜂箱的攻擊，衝了上去，不止如此，在大食的兵馬中，一隊隊鐵騎迅速的做出了反應。

隻聽一聲聲重響，地麵上一名名被射殺的大食人屍體，被後方的鐵騎猛然挑起，狠狠地砸在鋼鐵之牆的尖刺上。

一具、兩具、三具、四具……無數的屍體，同時被重重的砸在了鋼鐵之牆上，用來阻擋蜂箱的攻擊。這些士兵的屍體和他們身上的鎧甲，此時成為了另一種無形的“盾牌”，成為對抗蜂箱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