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喝！”
還沒有看清楚前方的情況，耳中就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喝，那聲音有如山崩海嘯，就像是成千上萬的人奮儘全力，一起怒吼。鐵騎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頭，縱目望去。
隻見前方數十裡的地帶一片平坦，而在這片地帶上，成千上萬的西突厥鐵騎組成一道長長的漩渦形鋼鐵洪流，在這片區域不斷地來回衝刺，他們一邊大叫，一邊變化著陣型，每個人都融入了其中。而在他們外圍，密密麻麻，無以數計的狼群擁簇著他們一起咆哮、奔跑。
而當所有人、狼一起奔跑的時候，一股龐大的氣勢有如潮水一般，從他們身上爆發出來，直衝天際。那種強大的氣勢凝如實質，如一隻大手將虛空握住，扭曲、模糊起來。站在高高的丘陵上，縱眼望去，居然完全看不清另一側的情景。
“怎麼可能！”
看到這一幕，鐵騎心中狠狠一震。不久之前，他曾經到這裡看過，那時候完全沒有現在這種氣勢，數以萬計的西突厥人馬在大地上奔馳，跑得汗流浹背，一個個就像白癡一樣。
而這次來偵察，他也從來沒被告知，會看到這樣的情景。
“到底發生什麼了？隻不過短短時間，他們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強大？”
鐵騎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陣法天象的事情，在烏斯藏和西突厥兩方之中，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交易的時候，可是有數千的天狼鐵騎和穆赤大鐵騎在那裡看著。雖然西突厥人一片興奮，但是烏斯藏營地的反應卻完全不同。
私底下，有很多人猜測，這部陣法天象十有八九是假的。
原因很簡單，大相那裡太平靜了。雖然烏斯藏也得到了陣法天象，但是大相完全沒有宣揚，更沒有修練的意思。如果是真的，這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順著西突厥大軍上方扭曲、模糊的空間往上，鐵騎看到了畢生難忘，更驚人的一幕場景：
就在這些西突厥鐵騎的上空，距離地麵一千多米的空中，無窮的雲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那厚厚的雲氣宛如一條條巨蟒般湧動，阻擋了陽光，在地麵上投下一片厚厚的陰影。
不止如此，鐵騎抬頭，就在雲氣的更深處，他看到了一條條閃爍的雷電，這些雷電如銀蛇般在裡麵穿梭、爆炸。他之前聽到的爆炸聲，赫然就是這些雷電發出的。這些雷電變幻不定，和下方運動的西突厥鐵騎隱隱有著某種呼應。
……
“陣……陣法天象！”
鐵騎張大著嘴巴，整個人如遭雷殛，完全呆住了。
他曾經無意聽到上麵的將領說過，西突厥太過貪心，到手的東西也不辨真假，立即就開始修練，很有可能反受其害。但是西突厥人明顯變得更加渾厚的氣勢，還有上空的陣法天象，這些都是怎麼回事？
他聽到的和看到的可是完全不一致。
“出問題了！要麼是大相的判斷出了問題，要麼就是那部陣法天象是真的。無論是哪種，我都必須儘快彙報大相！”
來不及多想，鐵騎一夾馬腹，猛地扭過頭來，朝著來時的方向迅速奔馳而去。
……
“什麼？西突厥人修練陣法天象，實力急驟提升，比以前還要強大？”
後方，聽到探子傳來的消息，幾位烏斯藏最頂級的帝國大將，連同大欽若讚在內，全都呆住了。
“回報大相，此事千真萬確。剌探的是軍中最精銳的探子，他參加過數百次大大小小的戰爭，包括大將軍王悉諾羅恭祿和大唐王忠嗣的戰爭，這種事情絕對不會有錯！”
對麵，烏斯藏先鋒的一名首領道，一臉的凝重。
得到探子的回報，他立即感覺出問題了，在請示大欽若讚之前，出於慎重，接連派了幾撥最有經驗的探子過去。但是所有人回報的消息全部一樣。
營帳內，大欽若讚和都鬆莽布支、火樹歸藏麵麵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大相，不可能的，難道說那小子這麼傻？居然把真的給都烏思力！”
火樹歸藏開口道，眉頭緊鎖。
大欽若讚沒有說話，露出一種沉思的神色。
“這件事情其實也不是不可能，中原人一向講究誠信，完全不分場合，甚至有時候因為這種迂腐而犯下大錯。那個王衝雖然兵道能力驚人，但畢竟太過年輕，為了所謂的誠信，而交出真正的陣法天象也是有可能。另外，高仙芝不是出手想要毀掉它嗎？或許連他們都沒有想到，陣法天象會被我們搶到手。”
一旁的都鬆莽布支沉吟片刻，說出了另一種可能。他在外麵統領大軍，加固防禦，聽到這裡的消息匆匆趕了過來。很顯然，不管真相是什麼，這件事情都和大欽若讚最初的估計有著很大的出入。
“不可能的！”
大欽若讚喃喃自語道，眉頭皺得比兩人還要深：
“你們都太低估那個人了，他雖然年紀輕輕，比我們所有人都小，但是他的智慧、謀略和狡猾程度，與我們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低級的錯誤，他不應該犯的。”
“但是西突厥那邊，都烏思力拿到陣法天象確確實實產生了效果，事實是絕對不會騙人的，如果是假的，絕對不會有這種效果。”
都鬆莽布支道。
大欽若讚頓時沉默了。
除了西南之戰敗給王衝，大欽若讚很少有什麼疑惑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大欽若讚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判斷很有可能出問題了。
“走，我們去看看！”
……
就在西突厥營地的最外圍，大欽若讚、火樹歸藏、都鬆莽布支、火拔桑野以及一些其他的烏斯藏將領，紛紛聚在一起，遠遠眺望著遠處。
晴空下的虛空扭曲，還有憑空出現的滾滾雷雲，這一幕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就連大欽若讚都有些拿捏不定了。
“大相。”
火拔桑野的兩個字，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欽若讚身上。
眾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已經表露的清清楚楚。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都烏思力得到王衝的那幾張信箋，真的修煉出了陣法天象，甚至連天狼鐵騎的實力都得到了增長。如果說這都是假的，那天下就沒有什麼是真的了。
這個時候，就連一貫跟隨大欽若讚，對他的決定堅信無疑的火樹歸藏都說不出話來了。但是最終，火樹歸藏還是決定為大欽若讚說幾句話。
“這件事情還得從長計議，我相信大相的判斷是不會有錯的。”
火樹歸藏道。
“火樹，你不用替我解釋了。”
大欽若讚苦笑：
“事實擺在麵前，都烏思力確實從裡麵得到了好處，也難怪西突厥人會全力以赴，日夜操練。或許我們一開始就看錯都烏思力了，他之所以這麼做，並非沒有理由。”
“那……大相，我們也需要操練嗎？”
火拔桑野開口道，明顯的心動了。
記載陣法天象的信箋在大欽若讚手裡，如果東西是假的倒也無所謂，火拔桑野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但是西突厥有天狼鐵騎，烏斯藏也有穆赤大鐵騎，如果天狼鐵騎修煉陣法天象能夠大大提升，那麼穆赤大鐵騎必定也同樣如此。
身為穆赤大鐵騎的最高統領，火拔桑野不可能沒有一絲想法。
都鬆莽布支和火樹歸藏眉頭都皺了皺，但是什麼也沒有說，扭頭望向大欽若讚。
“這件事情再等一等，讓我再想一想。”
大欽若讚道。大欽若讚很少遇到什麼為難的，但是這一次，他不得不承認，真的有些難以抉擇了。
……
當大欽若讚在遠處丘陵上觀看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名西突厥的斥候，從大欽若讚等人身上收回目光，扭過頭，穿過大半個西突厥營地，向著都烏思力所在的位置馳騁而去。
“大將軍，遠處發現烏斯藏的人，請問是否采取行動。”
斥候單膝跪地，恭恭敬敬道。
“嗬嗬，大欽若讚嗎？”
都烏思力微微一笑，扭頭望了一眼丘陵的方向，很快收回，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
“由他們去吧，反正他們也看不出什麼。”
大欽若讚他們的想法，都烏思力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大欽若讚還是把他想得太簡單了。在陣法天象這件事情上，都烏思力其實比大欽若讚還要謹慎得多。兵不厭詐，王衝隨隨便便扔出來三張紙，他就相信？
怎麼可能！
如果王衝上半卷給了真的，下半卷卻動手腳，那都烏思力豈不是就上了他的當。以都烏思力天狼大將的身份和威名，這種事情傳出去，恐怕會被人笑掉大牙。所以，在陣法天象到手的刹那，就挑選出來了一部分的士兵，按照上下兩卷的內容操練。
如果是假的，並且沒有效果或者有什麼副作用，都烏思力停掉就是。最多也就是損失幾百個士兵而已。但如果是真的，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能值得安西戰神高仙芝全力搶奪的東西，無論如何，都烏思力不相信僅僅隻是一個假字那麼簡單！
“大欽若讚，你還是太謹慎了。”
都烏思力微微一笑，眼神中自有一種鋒芒。
他和大欽若讚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格，大欽若讚是太過謹慎，所以根本不去考慮，失掉了很多機會。但他都烏思力是積極謀劃，仔細辨彆，絕不盲從，也絕不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一切，都以結果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