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明白！”

陳不讓一臉鄭重，似乎早就在等待王衝的命令：

“必定不付侯爺所托！”

陳不讓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禮，迅速的轉過頭來，喚過隨身的戰馬，一個翻身，立即掀起道道煙塵，在蹄噠噠的馬蹄聲中，迅速消失在了怛羅斯城內的方向，追隨張壽之而去了。一切安排妥當，王衝目光一轉，很快回過神來。

“所有步兵、斧兵注意，隨時清掉突入進來的狼群。蜂箱組準備，隨時清場。車弩組自由射擊，等待命令，隨著撤退！”

“薛千軍，傳令第一道防線。用沙土掩埋大食火油，即時滅火！”

“工匠組搭建掩體，工勤組，隨時準備維修弩車！”

……

短短時間內，王衝發布了一連竄的命令。他的目光冷靜，眼神睿智，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夠動遙他的心智。同時混亂的大軍，在王衝的命令下，迅速的采取了一連串行之有效的措拖。一隻狙殺青狼的獵狼組迅速組建，擊殺所有衝過防線的突厥巨狼，而另一支專門用於滅火的沙土組也迅速的開始用沙土掩埋那些四處流淌的黑色火油，原本熊熊燃燒的大火和濃煙迅速的得到了控製。

雖然火焰依舊在燃燒，但是和之前相比卻削弱了數倍不止，不再看起來那麼聲勢駭人了。更重要的是，當一連串明確、有效的命令發布下來，整個大軍立即安靜下來，雖然依舊有人被砸死，被燒死，但是就連第一次和磧西都護軍並肩作戰的西域諸部雇傭兵都鎮定下來了。

“看到了嗎？為了對付唐人，我和大食準備這麼長的時間，但是他卻隻用了一會兒，就將十幾萬大軍安定下來。甚至就連那些一團散沙的西域雇傭兵，都被他治得服服貼貼，這種戰陣指揮能力和急速反應，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戰場以東，高高的丘陵上，長風浩蕩，大欽若讚負手而立，默默的看著遠處，眼中閃過一道道深邃的光芒。即便身為對手，王衝展露的兵道天賦和才華，也讓大欽若讚也忍不住歎服和驚豔。

儘管阿裡王係被毀，儘管二十多萬鐵騎葬送西南，但大欽若讚卻輸的無話可說。有種人的才華如同皓日當空，就是那樣的璀璨奪目，讓人無法忽視。甚至做為對手，也不忍不住產生一種能和這樣的對手交戰，三生有幸的感覺。

“隻可惜，終究是對手啊！有這樣的人在，不管是烏斯藏，還是西突厥，誰都無法安寢，這也是我聯絡將軍，對付他的原因。這樣的人必須死！”

都烏思力沒有說話，扭頭看著神色灑脫的大欽若讚，神色怪怪的。即然互為死敵，那當然是殺死對方才好，像大欽若讚這種在戰場上還欣賞對手的人，在都烏思力看來怪異無比。這可絕不是他的都烏思力的風格。

“大相還真是趣人。”

都烏思力似笑非笑，嘴角慢慢勾起，望著遠處露出一絲殘忍的神色：

“我從不會尊敬我的對手，我隻喜歡殺死對手。誰和我為敵，誰就是死路一條！隻有死了的敵人，才是我最喜歡的敵人！”

大欽若讚回頭一瞥，淡然一笑，便不再說話。

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大鵬和鷹是不一樣的，龍和虎也是不一樣的，都烏思力終究是一名猛將，卻不是智將！

“傳令下去，加大攻擊力度！另外，把大唐的鋼鐵之牆也納入攻擊的範圍。”

大欽若讚衣袖輕拂，頭也不回道。

“是，大相！”

一名傳令官迅速匆匆離去。

大欽若讚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切已經踏上正軌，烏斯藏的岩石雨和大食人的火油已經產生效果，唐人的攻擊已經被壓製，沒有意外，這一戰大唐必敗無疑。

“大相，快看！”

突然之間一個聲音道，迅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卻是一名大欽若讚身邊的烏斯藏將領。他的一隻手臂舉起，手指指的卻並不是戰場，而是相毗鄰的，高聳入雲的怛羅斯之城。一刹那，大欽若讚、火樹歸藏、都鬆莽布支，包括不遠處的都烏思力都是心中一怔，下意識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沿著斑駁的，煙熏火燎，卻又極度恢宏壯闊的怛羅斯城牆往上，就在高高的牆頭上，東南牆角的方向，眾人分明看到一片熠熠的鋼鐵反光。就在朝陽的照射下，牆頭的大唐甲士密密麻麻，正在忙忙碌碌，把這些奇異的，結構複雜的鋼鐵部件一排排的矗立起來。

“他們在乾嗎？”

都烏思力下意識道。饒是他見多識廣，位列西突厥頂尖大將之列，參加過許多戰爭，連北庭大都護安思順都擊敗過。但都烏思力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裝置。

“不知道！”

大欽若讚隻回了一句，眼皮不停狂跳，他的資料中並沒有這種東西，但是完全是本能的，大欽若讚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不管怛羅斯之城上的鋼鐵裝置是什麼，這對烏斯藏和西突厥來說都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不可能的，難道他早有防備？！”

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大欽若讚頓時臉色微白。他怎麼都不信王衝會像他料到今日一戰，所以提前準備大量投石機一樣，提前準備大量東西對付自己。然而這個念頭剛剛掠過腦海，下一刻，大欽若讚耳中就聽到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隆！

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天空掠過，越過丘陵，也越過三位頂尖帝國大將的頭頂，朝著丘陵後方落去。

“嗯？”

丘陵上，都烏思力眼睛微眯，狹長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道淩厲的光芒。鏘，隻聽一聲清越如龍的刀響，誰也沒看到都烏思力怎麼出手的，但是下一刻，卻有一道恢宏耀眼的刀光仿佛瀑布匹練般在初升的陽光中筆直的衝天而起，轟隆，刀光閃過，隻是一瞬，數十丈外的高空深處，從眾人頭頂掠過的黑影立即被一刀兩斷，炸得四分五裂，無數的碎屑從天空紛紛灑灑的拋落下來。

但是下一刻，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身後傳來，就在都烏思力出刀的同時，一架剛剛裝填完畢，準備投擲的投石機瞬間被另一顆從天而降的巨大岩石砸得四分五裂。

刹那間，丘陵上的大欽若讚、都烏思力、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統統變了臉色。

投石機！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王衝架設在怛羅斯之城牆頭上的那些鋼鐵裝備居然也是投石機，而且還是鋼鐵投石機。而且從效果來看，它的威力恐怕比大欽若讚的木製投石機威力還要大！

“放！”

同一時間遭到攻擊的遠不止是大欽若讚藏在丘陵後的投石機方陣，就在怛羅斯之城的西側，麵對於大食人的怛羅斯牆頭上，陳不讓右手重重揮下，一排排沉重的鋼鐵投石機迅速發射，一塊塊巨大的岩石銳嘯著從牆頭飛起，沒入高空深處，在空中劃出一個個巨大的弧線，穿過整個西部戰場，重重墜落在二十多萬大食軍隊後方。

“轟！”

密集如雨的巨大岩石，不斷地轟落在大食投石機陣地上，將一座座十多米高的投石機砸的四分五裂。轟，其中一塊岩石砸落在投石機旁的一堆小山般堆積的大鐵球上，巨大的力量將這些巨大的鐵球砸得粉碎，裡麵裝滿的黑色火油流淌一地。

一名放在旁邊守衛的大食將領反應不及，直接被黑色的火油濺了一身。

“不好！小心！”

這波攻擊突如其來，守護在投石機方陣旁的大食將領臉色都變了。但是還沒等到他作出任何反應，下一刻，一支火箭穿過重重空間射入在這片流淌的黑色火油上。蓬，火焰熊熊，衝天而起，連帶旁邊被黑色火油沾上的大食將士也被點燃，渾身熊熊燃燒起來。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空，揭開了這波攻擊的序幕。

轟！轟！轟！

在陳不讓的指揮下，一塊又一塊巨大的岩石不斷地從怛羅斯之城的城牆上拋落下來，砸在大食人的投石機方陣上。投石機的攻擊是隨機性的，根本沒有準頭可言，攻擊的偏差範圍也相當大，這一點和車弩的精準性是完全沒有辦法相提並論的。

但是當這些鋼鐵投石機凶猛的攻擊，配上陳不讓過人的感知和聽力，立即發揮出令人震驚的恐怖威力。這些鋼鐵投石機組雖然精準度還沒有車弩那麼高，但是在陳不讓的指揮下，準頭已經相當可怖了。

轟轟轟，數以百計的岩石，從怛羅斯的牆頭拋射出去，不斷地瞄準那些堆積在投石機旁的大鐵球，一堆又一堆的大鐵球不斷地砸裂，裡麵貯藏的黑色火油不斷的傾瀉出來，在地上肆意流淌。

而每次這個時候，必然有一支火箭驟忽而來，射落在地上，引起一片衝天大火。整個大食人投石機方陣完全化為一片火海，滾滾的濃煙，直衝天際，把陽光都遮蔽了。

“改變方向！瞄準怛羅斯的牆頭！”

“沒有用！他們的位置太高了！我們的射程根本就不夠！”

一名名負責投石機的大食將領，試圖調整方向，將瞄準的目標對準牆頭，但是這個時候高仙芝前期突進，占領怛羅斯之城的優勢在此時立即體現出來。王衝的那些鋼鐵投石機佇立在牆頭上，不管是射程還是威力都要遠強於烏斯藏、大食任何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