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碎葉城中，枯葉飄舞，散落滿城。

這座城池和其他城池相比，要更像中土內陸。所有的地麵都是鋪的青石磚，有種濕濕的感覺。而官道兩側，中土簷宇式的建築也相比其他地方更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終於比其他地方多起來，不再像其他地方一樣，完全是一座空城，隱隱約約有一些胡商。

但是這裡的戰爭氣氛同樣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濃烈的多。

“鏘鏘！”

突然，一陣精鐵的交鳴聲從遠處傳來，隱隱伴隨著一陣喊殺聲。

“張雀，怎麼回事？前麵怎麼會有打鬥聲？”

王衝皺了皺眉，招過前方的張雀突然開口道。安西都護軍已經開赴前線，正在和大食人激烈交戰，這種時候不應該城中還有打鬥聲。

“報告侯爺，是碎葉城中的一股強盜。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城中到處放火，四處劫掠。我們的正在和他們戰鬥，應該很快就可以擊敗他們。”

“強盜？這裡不是安西都護府的地盤嗎？封常清不是還在府中嗎？怎麼會出現強盜？”

王衝微蹙著眉頭，沉聲道。

高仙芝雖然帶走了接近九成的安西都護軍，但是依舊有一成的安西都護軍留守後方，有這些留守的大**隊在，按道理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更何況還有帝國雙壁之一的封常清在後麵坐鎮。

“不清楚。”

張雀搖了搖頭，眼中同樣透出疑惑的神色：

“根據我們鷹鷲小隊從天空看到的情況來看，碎葉城中的強盜恐怕還不止一撥，而且持續情況恐怕有一段時間了。孔子安將軍正在帶人驅逐城中的強盜，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清除。”

王衝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找封常清問一問就知道了。”

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馬蹄急速，一名傳令兵穿過重重隊伍，突然從前麵衝了過來。

“報！侯爺，安西副都護封常清在前麵求見！”

“哦？”

王衝目光一閃，心中大為意外，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來不及多想，王衝一拍戰馬，立即往前行去。

……

官道旁，簷牙高啄，一棟青色衙署旁，幾道身影悄然佇立著。為首的是一名相貌奇醜，皮膚黝黑，但身軀筆挺，文質彬彬，看起來極為自信的中年男子。在他的身後則是四名虎背熊腰，腰跨長刀，一動不動的安西都護軍戰士。

四人在這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神色間微微透出有些焦慮。

“來了！”

看到王衝的馬匹，封常清眼中一亮，心中大喜過望，如獲救星般帶領著四名安西都護軍的精銳，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接近兩個月的時間，封常清簡直是望眼欲穿，每一天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接近兩個月的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今終於等到王衝帶領著十多萬大軍，從碎葉城浩浩蕩蕩的洶湧而過，封常清頓時心中大定。

說實話，這麼長的時間王衝不斷的推脫，他心中也曾經懷疑過王衝是不是故意找的借口。但是這一刻，見到洶湧而來的磧西都護軍，封常清心中再無疑問。而且最讓封常清感到振奮的是，他本來以為王衝最多隻能帶個兩三萬兵馬，但是沒有想到，王衝帶來的援軍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侯爺，終於等到你了！”

封常清疾步迎了上去，在王衝的白蹄烏麵前，彎下腰身，恭恭敬敬的揖手行了一禮。這句話一脫口，封常清頓時再也忍不住眼眶通紅。怛羅斯之城的情況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三天多他沒有收到那邊的任何來信，雖然心中焦急無比，但是他卻不能有絲毫表現出來，因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如果連他都慌了，那麼整個安西就徹底的完了。

但是盼星星盼月亮，他終於還是等來了這一天，等到了王衝的到來。

“大人不必多禮！”

王衝見到這一幕，神色一正，也連忙從馬上翻身下來，扶起了封常清。封常清是安西的名將，更是帝國雙壁之一，論成名的年紀和資曆都遠遠超過王衝，但是論起身份和地位，反倒是現在的王衝要遠遠超過封常清。

高仙芝帶兵遠征，讓封常清留守後方，給他掛了一個副都護的位置，但是王衝卻是磧西的大都護，而且還是聖皇親封的少年侯，這一點是封常清比不上的。所以封常清見到王衝反而需要以下屬的身份行禮。

“敢問大人，現在西域的情況到底如何？高仙芝大人那裡怎麼樣了？還有我剛剛進城，看到城中盜匪橫行，碎葉城中不是還有留守的安西都護軍嗎？為什麼還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王衝開門見山道。

對於封常清，王衝是久聞大名，上輩子帝國雙壁絕對是西域上方最閃亮的兩顆巨星，雖然久仰大名，但是真正見麵這還是第一次。封常清相貌奇醜，身份地位也沒有自己高，但是王衝對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非但如此反而極其的敬重。這也是他看到封常清連忙下馬行禮的原因。

這是帝國的忠臣，在後勤和行政方麵，是帝國最頂尖的級彆。即便許綺琴這位後來的後勤女王也曾經說過，對他敬佩無比。正因為如此，所以碎葉城中強盜橫行，王衝才覺得越發的難以理解。

“侯爺有所不知，安西現在內憂外患，隱憂重重。大食人不止勾結了石國，而且派出了大量的奸細，收買安西的胡人，給他們配備了馬匹武器，讓他們在後方興風作浪，趁機擾亂安西。另外，高仙芝大人率領安西都護軍和大食人在怛羅斯交戰，相持兩個月不下，西域人心不穩，許多西域小國和部落乘火打劫，安西的兵力嚴重不夠。所有的兵力加起來總共不到兩千人，根本不夠用。

“就侯爺現在看到的樣子，還是我竭儘全力維護的效果，否則的話碎葉城可能比現在更亂。”

封常清神情憔悴道。

作為大唐的帝國雙壁，整個安西，除了高仙芝之外就數封常清最為耀眼。整個安西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封常清確實難辭其咎，但是隻有封常清明白，他現在的處境有多麼艱難。當西域三十六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和部落趁亂而起的時候，僅僅靠那兩千留守的安西都護軍實在是獨木難支。

封常清一方麵擔心怛羅斯的高仙芝和三萬安西都護軍的安全，另一方麵，又要竭力維持西域後方的安穩，整個人心力憔悴。

“原來如此！”

王衝也是為之動容。知道高仙芝留在西域的兵馬不多，但是王衝也沒有想到，居然僅僅隻有兩千人，以這麼一點人手，想要維持莫大一個西域的安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事實上，碎葉城作為距離怛羅斯最近的城池，還能夠有這麼多的商人在，堅守不離，而且整體還保持著表麵上的秩序，能做到這一點，封常清的能力已經是相當令人驚訝了。

“陳彬，調撥兩千人手給封常清大人，配齊弓弩，盾牌，另外，我再給你們調派十個車弩小組，無論如何，一定要把碎葉城安定下來！”

王衝頭也不回的對著後方道。

碎葉城是安西都護府所在，既是距離怛羅斯最近的防護要塞，同時也是整個西域的精神中心。如果連安西都護府所在的碎葉城都亂了，那整個西域就真的是一片大亂了。所以無論如何，首先一定要穩住碎葉城的局麵，所有劫掠的強盜全部需要斬殺。

“是，侯爺！”

陳彬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隨後一陣噠噠的馬蹄聲迅速遠去。

“侯爺，安西的情況我暫時還可以應付，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事，但是高仙芝大人那邊，已經是十萬火急，我恐怕他支撐不住了。還望侯爺能夠加快行軍，儘快的支援都護大人！”

封常清忽然開口道，眼中的不安和焦急溢於言表。

“封大人，你彆急，怛羅斯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王衝問道。

到現在為止，所有關於怛羅斯的資料幾乎都是來源於安西都護府和封常清，關於怛羅斯的情況再沒有比封常清更清楚的了，這一點就連張雀都比不上。

“怛羅斯的情況現在非常不妙，大食人剛來的時候，兵力不多，準備也不充分，而且怛羅斯周圍也沒有樹木可供砍伐。但是現在，大食人調集的兵馬越來越多，攻擊也越來越淩厲，從我收集到的情報來看，大食人已經在後方砍伐樹木，運到前線，大肆的建造雲梯等工程器械，這完全是準備總攻的意圖。從時間上來看，最多幾天之內，怛羅斯之城恐怕就支撐不住了。”

“大食人現在是把全部的心神放在怛羅斯上，如果怛羅斯告破，安西很快就會跟著失守。整個西域就會儘入大食人手中。”

封常清神情激動無比：

“侯爺，現在安西和大唐已經無兵可用了，一切隻能靠大人。常清請求侯爺，請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都護大人和城中的安西子弟！拜托了！”

說到最後，封常清用儘全身的力氣深深一禮，長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