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當都鬆莽布支和火樹歸藏離開大雪山神廟的時候，遙遠的烏傷的鋼鐵之城，卻是另一派景像。

王衝升任磧西大都護，消息傳開，整個鋼鐵之城都是喜氣洋洋。自家的大人做了大都護，擠身於地位權利最重，地位最高的幾位“大人物”之列，還有什麼消息比這更能振奮人心的？短短一年多都做到了這個位置，簡直如同清晨噴薄而出的旭日朝陽一般，跟著這樣的大人，想都不用想，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所有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的練功、訓練，提升實力。整個鋼鐵之城一片積極向上的氣息。

不過和外麵的氣氛不同，此時此刻，王衝的府邸中卻是另一種情況。寬敞的房間中，所有的桌、椅、凳子，全部被挪走，而在房間的最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西域沙盤。沙盤上，山勢起伏，纖毫畢現，所有西域諸國，大唐在西域的安西都護府，西側的烏斯藏高原，東側的突厥大草原，以及磧西和烏傷，全部躍然其上。

在對付烏斯藏帝國和西突厥汗國的時候，涉及到西域的其他方麵，王衝也並沒有閒著。大量的斥候被派了出去，收集各個區域，各個勢力的情報和地理地形，數百名軍中最精銳的斥候，花費了數月的時間，才凝聚出了這張擁有重要戰略價值的巨大西域沙盤。

“……烏斯藏帝國那邊，達延芒波傑已經被我斬殺了，都鬆莽布支也受了傷，白雄兵基本上已經不存在了，另外還有接近十萬的精兵戰死，加上我們之前在西南散播的那場瘟疫，烏斯藏帝國現在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已經沒有實力再威脅到我們了。”

“另外，西突厥汗國那邊，對我們攻擊最頻繁，最具代表性的主戰人物，就是青狼葉護阿骨都藍。現在阿骨都藍已經死在了磧西軍械庫旁，另外還有四千多最精銳的突厥百戰精兵跟著他一起陪葬。這些人一死，對我們威脅最大的那波人就沒有了。西突厥汗國也很難再出現一個像阿骨都藍那樣厲害、難纏的人物。這兩個重要的人物一死，現在的磧西基本上是後顧無憂了。”

王衝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沙盤上的烏斯藏帝國和西突厥汗國所在的位置道。在他身旁，聚集了所有鋼鐵之城的將領，李嗣業、黃博天、許綺琴、許科儀、程三元、蘇世玄、陳彬……，甚至連張壽之都在這裡，所有人一起聚精會神的聽王衝敘說著。

“所以大人的意思，我們接下來的目標應該在那裡？”

許科儀突然開口道：

“是不是需要深入烏斯藏和突厥大草原，進一步的反攻他們，讓他們徹底的喪失對大唐的進攻能力？”

聽到許科儀的話，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整個大唐帝國，所有的大都護、大將軍，恐怕沒有人比王衝更積極，更主動了。所有大唐的名將，包括哥舒翰、安思順、張守珪，以及之前的夫蒙靈察在內，基本采取的都是被動防禦為主，偶爾主動進攻，很少有像王衝這樣，直接深入對方的腹地，在對方的領土上作戰，並且建立基地、城池，永遠的紮根在那裡。讓對方如鯁在喉，如芒在背，萬般的難受。

在這一方麵，就連高仙芝恐怕都無法與王衝相比！

“烏斯藏和突厥兩大帝國當然是要對付的，不過現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卻不是它們，而是另一個地方！”

王衝收回手指，掃了眾人一眼，淡淡道。

“啊？！”

聽到王衝的話，眾人一臉驚訝，一個個麵麵相覷。烏傷和磧西周圍最大的威脅，就是烏斯藏和突厥，眾人實在想不出來，除了這兩大帝國還有什麼更大的威脅。

“大人難道是說磧西都護府裡的那些胡人嗎？”

人群的最末尾，陳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遲疑著道。

“當然不是，僅憑他們還不夠資格。”

王衝灑然一笑，也沒有賣關子，從沙盤旁取過一個紅色的小旗子，一路越過烏傷、磧西、安西和蔥嶺，最後落在了西陲最遠處，靠近大海的位置：

“我們真正的敵人在這！裡！”

“大食帝國？！怎麼會是它們？那隻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國家，能對我們有什麼威脅？”

“是啊，他們恐怕連蒙舍詔都比不過，難道還能比烏斯藏還強大？而且安西那邊不是還有安西都護軍和高仙芝他們在嗎？有他們在又有什麼國家能夠威脅到我們？”

“侯爺，你是不是指錯地方了？京師裡的那些大食人我也見過，一個個胖墩墩，圓乎乎的，笑起來眼皮往上堆，連眼睛都看不到，就憑他們，就算來個十萬八萬，我們也可以輕易將他們擊敗。他們怎麼可能威脅得了我們？”

……

隨著王衝的紅色旗幟插落，房間裡眾人都是大為驚訝，誰也沒有想到，王衝所指的威脅居然是這個離大唐十萬八千裡的地方。更多的人懷疑王衝的旗幟是不是插錯了地方。

王衝聽著房間中陣陣的驚呼，沒有說話，隻是淡淡一笑。剛開始抵達烏傷的時候，眾人都以為他的目的是在這裡建立一座商業化的城池，賺取大量的金銀，又或者是為了擊退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在這裡的勢力。然而，王衝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烏斯藏帝國，更不是西突厥汗國，到這一步，王衝也用不著再隱瞞了。

從始至終，他的敵人和對手都隻有一個，那就是遙遠的，蔥嶺以西的那個龐大的帝國。

大食！

——這片陸地上唯一能和大唐分庭抗禮，並且還處於積極對外作戰擴張中的強大存在。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現在的大食帝國就是一個和高句麗、蒙舍詔差不多的小國，但王衝卻知道，真實的大食，領土比大唐還要龐大，人口比大唐還要眾多，而且統領著眾多小國，擁有無數的名將，並且和現在沉溺於太平享樂中的大唐不同，大食是一個崇尚勇猛和戰鬥的帝國，他們的曆史就是一部不斷戰爭和擴張的曆史。

大唐對於中土之外的國家還是了解太少了，“狐死首丘”，中原人的思想從來都是眷念故土，不願意對外麵的世界多看上一眼。許科儀、程三元他們也是跟著自己很久的人了，尚且對於大食如此鄙薄輕視，更不用說是其他人了。

當所有人還注視著烏斯藏和東、西突厥的時候，卻沒有人知道，他們眼中那個“蕞爾小國”，已經在厲兵秣馬，對準大唐！而且如果讓他們成功，到時候將徹底的改變中土神州的命運，讓這個龐大的帝國從此陷入永無止境的內亂之中。

這是王衝絕對無法容忍的。

而王衝要做的，就是要在這個西陲的帝國探出爪牙的時候，給予它狠狠一擊，讓它感受到來自東方帝國的力量。

“張雀，把楊洪昌那裡收集來的情報給大家看一下。”

王衝看著房間裡的眾人，淡淡道。

“是，侯爺。”

王衝身後，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聲音未落，張雀捧著一摞厚厚的資料，大步走了過來，一張張分發到眾人手中。眾人心中納悶，一個個都下意識的接了過來。

“都打開看看吧。”

王衝淡淡道，並沒有過多的解釋。

眾人心中疑惑，下意識的翻開來，隻是第一眼，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縮，原本的喧鬨聲瞬息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隨著時間過去，房間中的氣氛慢慢的沉重起來。

“大食？怎麼可能？他們居然有如此龐大的麵積堪比大唐！”

“數千萬的人口，怎麼會這麼多？他們不隻是一個小國嗎？而且居然還有這麼多的戰士！”

“這怎麼可能，蔥嶺以西居然還有如此龐大的國家？”

“太強了，他們居然還曾經多次擊敗過烏斯藏帝國，以少量的兵力，把烏斯藏帝國最強的雅覺隆王係壓得龜縮不出。”

……

房間裡，所有人都被張雀遞過來的資料震撼到了。這是一個和他們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大食，看著資料中的大食，所有人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刹那眾人終於知道為什麼王衝說大唐現在最大的威脅是大食帝國了。

“你們現在看到的，還僅僅隻是最粗淺的資料，真正的大食遠比資料上記載的還要強大。”

王衝看著眾人淡淡道。隻是一句話，大殿裡所有的聲音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人紛紛看著王衝。

“張雀，接下來你說吧。”

王衝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對著旁邊的張雀打了個眼色。

“是，侯爺。”

張雀躬身行了一禮，很快轉過頭來麵向眾人：

“這些資料最開始是侯爺從西域一個合作的世家收集來的，那個世家在大食經商多年，對那裡有所了解。不過，大食人對於外人的防備心理很重，我們很難收集到最全麵的信息。眼下這些資料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為此還死了好幾個探子。真實的大食帝國比我們知道的隻強不弱。”

“另外，不久之前，我曾經奉命跟隨一隊胡商前往大食，結果還沒有深入多遠，我放出的小沙就被大食人發覺。他們軍方豢養的鷹雀極其厲害，就連小沙都受了傷，他們還派出了騎兵來追擊我，我不得已才退了回來。”

張雀說著，高舉手臂，將肩膀上的岩鷹小沙舉到了眾人麵前，那一刹那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這隻岩鷹的腿上、頭上、身上都有刀劍般深深爪印，一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

“噝！”

這一刹那，眾人不禁長長的倒吸了一口氣。張雀的岩鷹有多厲害，眾人都是見識過的，整個磧西，甚至西域，幾乎沒有什麼鷹雀能夠與之相比，就連烏斯藏和西突厥豢養的那些鷹雀都被殺得落荒而逃，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鷹王。

但是，現在居然連張雀的岩鷹都受了重傷，這簡直打翻了所有人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