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事情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夫蒙靈察府上，為所有人準備飯菜的老廚娘在準備飯菜的時候，發現突然少了幾樣菜。老廚房娘隨夫蒙靈察幾十年，對於所有人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夫蒙靈察身邊的那些人，在吃的方麵非常刁鑽，很難滿足。基本上每個人都有一道偏愛的，非常特殊的菜，而且每餐必吃這一樣。這麼多年，也隻有老廚娘做的菜才能滿足他們的味口。

這也是為什麼，儘管年老色衰，但夫蒙靈察卻還一直留著她的原因。

夫蒙靈察很謹慎，重要的事情，從來都不讓其他人插手，更不會讓他們得知。所以老廚娘雖然跟了他幾十年，但是核心的秘密，從來很少接觸到。不過，就算夫蒙靈察再怎麼小心，一日三餐是怎麼都少不了的。

老廚娘在廚房，隻要看一眼多了哪些菜，少了哪些菜，就知道夫蒙靈察身邊哪些人在，哪些人不在。

但是這種事情，隻能做為端倪，不能做為實錘的證據，所以張雀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確認。直到早上的時候，幾乎可以確定，就立即向王衝彙報。

“夫蒙靈察府上到底是少了幾個人？”

王衝問道，眉頭緊皺。

“五個！至少是五個，因為少了五樣菜。但可能還不止，因為不排除有些人在席間離開。總之，這件事情很反常。至少，突然之間少了五個人的菜，絕對不是正常的事情。”

張雀沉聲道，一臉的鄭重。

從昨天晚上事情發生，到確定之後，送出飛鴿，張雀就一直在往這邊飛趕，終於在之後不久趕回了鋼鐵之城。少年侯從來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情，不管是西南之戰還沒開始，就散儘家財，大肆的鑄造一些奇特的鋼鐵城牆，又或是之前不久，突然領軍出征，趕往隴西，卻在半途之中，經由一條秘道，攻擊了象雄，摧毀了他們一個巨大的新兵訓練營地……

跟著少年侯時間久了，就會不知不覺習慣他的作事風格。

這次的事情王衝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涉及到了夫蒙靈察這位帝國大都護，就算再愚蠢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是地裂山崩般的巨變，甚至整個帝國的格局都有可能改變。

而侯爺的影響力，也可能在這件事情中達到極限。

滋於體大，所以整件事情一發生，張雀就馬不停蹄，立即趕到了王衝麵前彙報。

“許科儀，你那邊確定有多少？有沒有出現疏漏？”

王衝目光凝重，扭過頭來，又望向一旁的許科儀。發現異常的遠不止張雀一個人，還有許科儀。這件事情發生之後，王衝也索性將他召喚過來。

“侯爺，按照你的吩咐，我們已經事先用千裡香把夫蒙靈察身邊所有的親信都做了手腳。隻要他們那邊有人離開磧西，達到一定距離，我們這邊立即會產生感應。”

許科儀說的是一種特殊的香料，是一種江湖中人用來追蹤目標的手法。使用這種千裡香的人，會事先在目標身上下一種底香，然後用久經訓練的獒犬去聞，隻要超出一定的距離，香味變淡，獒犬就會狂吠起來，和平常安靜溫順的樣子完全兩樣。

許科儀是不會這種東西的，這種方法是老鷹提出來的。王衝把這件事情交給了西域的楊洪昌，楊氏一族在西域經營多年，三教九流，各種手段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前後不過一天的時間，楊洪昌就快馬加鞭，把王衝需要的獒犬和千裡香全部送了過來。

“……我已經確認過，至少有七頭獒犬同時狂吠。應該有七個人已經離開了西域。”

許科儀道。

房間裡的氣氛非常凝重，王衝的眉頭皺得深深的，當他不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每個人都能從王衝身上感到一絲緊張和凝重的味道。很顯然，這次的事情非常嚴重。

“五個，七個……，夫蒙靈察你到底在做什麼？到底哪個才是你的真實目的？還是說你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王衝仰著頭，右手食中二指無意識的叩動自己的掌心，腦海中瞬息閃過無數的念頭。沒有意外，曆史上那件轟動朝野的“雪陽宮事件”很快就要發生了，夫蒙靈察作為磧西大都護，卻卷入到了京師的皇子之爭，這是身為邊關大將的大忌。

不管是任何朝代，這都是深深受到朝中君王和重臣所忌諱和彈劾的。因為這種原因而被拉下馬的軍中大將，不知凡幾。不過當年這件事情爆發之後，雖然轟動天下，夫蒙靈察也收到了朝野內外雪花般的彈劾信，但卻因為缺少最關鍵的證據，而僥幸逃過一劫。

再加上他以前立下的種種功勞，聖皇最終選擇了剝奪他的封爵，但卻保留了他大都護的位置，稱之為“留職待議”。

王衝想要對付夫蒙靈察，眼下就是最後的機會。但是首先必須要找到那名夫蒙靈察派出去的親信，找到他身上夫蒙靈察寄給那位皇子的“投名狀”，才有可能給予夫蒙靈察沉重一擊。當年的雪陽宮事件雖然鬨得沸沸揚揚，牽扯到了許許多多的邊關大將，惹得聖皇勃然大怒，但就是因為缺少那封“投名狀”，無法給夫蒙靈察最終定罪。

而夫蒙靈察經過那件事情之後，也變得極其謹慎，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保守，根本不會授人以柄，讓人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綻。

如果事情再次演變成那樣子，那就意味著王衝以往的努力全部白費，王衝在烏斯藏高原三角缺口的那場戰爭也將變得毫無意義，整個磧西都護府也將牢牢的掌握在夫蒙靈察手中。而隻要夫蒙靈察還在這個位置，王衝在西域的行動就會受到百般掣肘，完全施展不開來，所有的後續計劃也要就此夭折。

最關鍵的是，夫蒙靈察和安西大都護高仙芝素來不合，隻要他還在這個位置，怛羅斯的那場慘敗恐怕還會上演，中土大唐將徹底的丟失在西域的領地，從此進入內亂的時代。

這是王衝絕對無法接受的。

“夫蒙靈察是胡人，但卻是極有野心的胡人，上次的節度使事件就是如此，三角缺口他搶我的功勞，也是如此，一切都是為了權力和功勞。夫蒙靈察想要在磧西大都護的位置上更上一層樓，這就是他為什麼會勾結皇室皇子的原因。等一等，章仇兼瓊從西南大都護升任兵部尚書，一定刺激到了他。不，不隻是如此，上輩子我沒有出現在這裡，也沒有所謂的三角缺口之戰，但是現在，夫蒙靈察搶了我的功勞，心中的野心越發的勃發，所以他會比當年更加有野心，也更加的按耐不住……”

王衝喃喃自語，腦海中瞬息間閃過無數的念頭。他心裡幾乎已經有八九成的把握，可以確認這次是夫蒙靈察派出了自己的親信，前往京師，效納“投名狀”。

“還真是狡猾啊！”

王衝心中感歎一聲。夫蒙靈察和那位皇子的事情知道的人根本不多，至少，到現在為止，那件事情還是個秘密。夫蒙靈察在一無所知，外部完全“安全”的情況下，居然還派出了五到七個親信，製造***，這份謹慎就足以讓人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儘管夫蒙靈察不知道自己已經洞悉了他的秘密，但就憑這份天然的謹慎，要想對付他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許科儀，你帶齊人手，全力追擊！另外排兩路人**先趕到沙隘關！沙隘關地形特殊，不管從磧西出發選擇那條道，隻要前往京師，最後都會通過沙隘關，但是一旦錯過沙隘關，之後進京的道路千百條，我們就很難再追上他們。”

時間緊迫，隻是一刹那，王衝就回過神來。

“是，侯爺！”

知道事情緊急，許科儀連忙躬身應是。

“另外，張雀，把你的鷹鷲小隊派出去。馬的速度比不過鷹，無論如何，要在空中盯住他們。”

王衝一轉身，扭頭看著另一側的張雀道。

“是！侯爺！”

張雀的回答清脆有力。

“另外，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夫蒙靈察極其的謹慎小心，而且多疑，他的手下受到潛移默化，一定也會如此，在所有追蹤的過程中絕對不能引起他們的懷疑，一旦錯過，絕對不能二次嘗試！否則的話，夫蒙靈察要是有所警覺，必定是前功儘棄。”

說這番話的時候，王衝的臉色極其的凝重。

夫蒙靈察這樣的人能夠坐上大都護這個位置絕非僥幸，王衝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一旦錯過，夫蒙靈察可能在這個位置上可能就再也挪不動了。

“屬下明白！”

許科儀和張雀同時道。

兩人神色凝重，都感覺到了這次事情的嚴重性。

“恩。”

王衝點了點頭：

“記住，你們要找的人，右手腕處有一個黑色的玉形烙印，——現在，走吧！”

最後一句話，王衝揮了揮手，下一刻，馬蹄轟鳴，隨著王衝的這道命令，張雀、許科儀，還有無數的人影從鋼鐵之城中衝了出去。

“侯爺，需要我出手嗎？以我的速度，絕對可以趕上他們。”

一陣洪亮的嗡鳴聲從耳邊傳來，李嗣業的身軀如同山巒一般，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王衝身後。李嗣業曾經有過從京師出發徒步北上，殲滅數千黑龍幫匪的記錄，要想對付夫蒙靈察的那些親信輕而易舉。